佞王有宝(重生) 第18节
孟凭澜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暮野啊暮野,人家都说你算无遗策、聪明绝顶,但这件事你却看错了。谁都可能伤害我,但宝儿不会。我还没有全心对她,她却早已把我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了。”
等到宋暮野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回禀完毕,告退离去,已经月上柳梢。
于德华上来请示今晚要宿在何处,孟凭澜没有回答,坐在罗汉椅上沉吟良久,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庭院里十分幽静,树影婆娑,远远的,有个人影坐在葡萄架下,手托着腮,定定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月光轻洒在她的发梢眼角,整个人的轮廓就好像被浸润了一汪春水,娇柔得让人想要立刻拥她入怀。
刚才和下属讨论汝阳和朝廷局势的杀伐和狠戾,一下子就被这场景驱散得无影无踪,孟凭澜的心,也随之柔软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顾宝儿转过身来,眼中骤然盛满了星光:“王爷。”
孟凭澜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有些歉然地抚了抚她的发丝。
顾宝儿顿时明白了,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她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还是没有消息吗?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王爷,还有希望找得到吗?我多久都可以等的……”
“宝儿,”孟凭澜有些不忍,“你别抱太大希望,万事随缘,没有家人你也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
顾宝儿平静了下来,轻嗯了一声,转头继续托腮看着月亮。
孟凭澜不知道这月亮多看有什么好看的,只好在她身边坐下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今天是十五吗?这月亮还挺圆的,听说那嫦娥是个美女,天上的神仙都倾慕她,不过,我觉得她再美也美不过一个人,你猜这个人是谁?”
顾宝儿没出声。
孟凭澜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掰过她的脸来一看,顿时胸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似的,又闷又疼。
顾宝儿的泪水蓄满了眼眶,一颗又一颗,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
“你怎么还哭了?是我哪里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有点着急,语声严厉了起来,“不许哭……了。”
顾宝儿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止不住的抽噎声溢出了喉咙,身体微微发颤。
孟凭澜哪里还凶的起来,尾音一顿,顿时低缓了几分。眼看着顾宝儿还在伤心,他咬了咬牙,忽然把顾宝儿懒腰抱起,大步走进了东厢房。
“王爷……我……我不哭了,”顾宝儿哽咽着道,“你放我下来……”
孟凭澜充耳不闻,将顾宝儿放在床上,俯身吻住了她的眼睑。
泪水带着一丝咸,肌肤上又有着花香般的清甜,混杂在一起,仿佛一剂毒.药,让人欲罢不能。
“宝儿,有我呢。”他喃喃低语着,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双唇贪恋地由上而下,落在了鼻尖、耳畔,最后缠绕在了唇瓣上。
顾宝儿的身体颤了颤,轻唔了一声,想要抗拒,却被孟凭澜扣住了。他的唇稍稍往后撤了撤,低声呢喃:“宝儿,不许再躲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还没等顾宝儿回答,更热烈的吻覆了上来,这一次,没有了第一次牙齿相撞的笨拙,他无师自通地攻城掠地,追逐着最柔软的所在。
顾宝儿浑身发烫,脑中一片空白。
那种孤独和哀伤仿佛被这无所不至的爱抚给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被充盈着的温暖。熟悉的楠木清香袭来,她仿佛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两人已经这样耳鬓厮磨了很久很久。
吻越来越热烈,呼吸越来越急切,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手臂不由自主地便攀了上去,缠住了孟凭澜的脖颈。
……
纱帐轻舞,将这一片旖旎笼罩其中。
第22章 十姑娘
“贱人!都是你害死了陛下!”
“陛下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你, 可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你错了,你们全都错了,陛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
杂乱的声音嗡嗡嘤嘤地在耳边萦绕,斥责的、痛惜的、狂怒的……揪心的疼痛袭来, 刹那间, 跪坐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蓦地抽出宝剑, 剑光凛凛、血珠飞溅,白衣女子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顾宝儿惊呼一声, 睁开了眼睛。
胸口的跳动一下又一下,仿佛擂鼓一般, 心痛绝望的感觉是如此得真实, 就好像那个倒下的白衣女子就是她自己一样。
“怎么,做噩梦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瞬, 身体被用力地抱住了。
顾宝儿侧脸一看, 孟凭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昨晚的亲密瞬间划过脑海,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最近睡得不好?”孟凭澜打量着她,眉头微皱, “好像是有点瘦了, 让赵其安再给你调理一下。”
顾宝儿轻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想从孟凭澜的怀里挣脱出来,孟凭澜的手臂微一用力,不悦地问:“干什么?”
“我……我伺候你起床,”顾宝儿胡乱找了个借口, “今日不是休沐了吧?”
孟凭澜一想也是,昨天过的太甜蜜了,这一早居然有种想要窝在这里继续甜蜜的错觉。
“我自己起,你再躺一会儿。”他抱着顾宝儿不舍得松手,磨蹭了片刻之后,在她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这才不得不坐了起来,轻咳了一声。
于德华领着人进来伺候了。
这么多年了,这是孟凭澜在汝阳时第一次外宿,于德华稍稍有些忙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收拾停当,孟凭澜又叮嘱了兰莘和秀珠两句,这才离开了别院。
顾宝儿也睡不着了,穿着中衣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皙的肌肤上红痕清晰可见,仿佛一朵朵红梅绽放,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眉梢眼角都流露着从前没有过的风情。
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
她可能永远都想不起家人,永远都只有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也永远都只能依附于孟凭澜,幸运一点,便是成为他王府后院中的一员,若是再不幸的话,可能没过几年便失去他的宠爱,悄无声息地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度过自己的一生。
也好吧,最起码不用颠沛流离,不愁温饱,最起码孟凭澜现在很喜欢她,她可以好好为自己打算。
她拼命想着安慰自己的理由,可是不知不觉地,眼底还是泛起了一阵湿意。
“姑娘!”
秀珠和兰莘送走了孟凭澜,急匆匆地跑进了房间,眉眼间难掩喜色。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秀珠满脸得色,“我就说吧,王爷喜欢你得很,这下姑娘你肯定要进王府了,日后必定平步青云,尽享荣华富贵。”
“姑娘,你身上还好吧?”兰莘喜滋滋地道,“我去给你备热水,你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顾宝儿无力去纠正她们的想法,胡乱点了点头。
秀珠和兰莘很快就把热水备好了,顾宝儿正要脱衣,忽然看见枕头边上有一串手珠。手珠呈漂亮的深绿色,一个个足足有铜钱般大小,雕着精美佛家莲花纹,中间一个比边上的又大了一圈,雕刻着如来佛祖的头像,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一股熟悉的楠木浅香传来,正是她经常在孟凭澜身上闻到的味道。
这手串一定是孟凭澜的贴身之物,已经被盘得锃亮,乍眼一看,深绿色外仿佛镀着一层金光,和主人的气息都融为一体了。
她赶紧把这串手珠收了起来。
果不其然,等她泡完澡用罢早膳,于德华便急匆匆地来了,一来便问顾宝儿有没有见过那串手珠。
顾宝儿一边取出手珠,一边好奇地问:“于公公,这是什么宝贝吗?”
“宝儿姑娘你可不知道了,”于德华解释道,“这是先帝赐给王爷的,据说乃是高僧流传下来的通灵之物,王爷从十四岁起就戴在手上,算起来整整七年了。王爷早上出了门才发现不见了,所以让我赶紧来取。”
“怪不得,那于公公你可收好了。”顾宝儿赶紧把手珠递给了于德华,“还有,于公公,我看你的腿有点不对劲,是不是风湿犯了?这里有几块药膏,你拿去用。”
于德华怔了一下,把手珠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拿起药膏看了看,有些不是滋味地问:“宝儿姑娘,你太细心了,不过,你怎么会有这种药膏?”
顾宝儿支吾了两声:“这……前两天总是下雨,我的腿也不太舒服……”
于德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是赵其安给你的?”
顾宝儿讪笑了两声:“不是……是他留在我这里我顺便给你的……于公公你别生气啊,我看赵大夫平常虽然没什么好话,但心里还是很惦记你的,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不如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说开了就好了。”
于德华冷笑了一声:“谁稀罕他的惦记?他还是守着他的药草过一辈子去吧,活该这一辈子都没老婆没孩子,孤家寡人一个。”
于德华扬长而去,顾宝儿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
于德华虽然怒气冲冲的,但还是带走了那几块膏药,看来不是至死不休的那种冤仇。赵其安这里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听起来像是和赵其安死去的夫人有关,今天于德华这满含怨气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以后有机会再多说合几次,说不定能化解开两人以前的矛盾。
接下来几天,孟凭澜都留宿在了蒲草别院。
别院显而易见地热闹了许多,外院的人手增加了好些,各种吃穿用度也高了好几个档次,各种食材和日用物什流水般地送了进来,下人们伺候得更用心了。
刘嬷嬷也奉于德华之命,开始物色精于江南口味的厨子,以便让顾宝儿吃得更好一些。
孟凭澜很忙碌,到了别院之后也会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别院不大,汝阳王府的臣子们在此处进进出出,顾宝儿也都认了个眼熟。祁袁山不用说了,每次过来都特意给她带些好玩好吃的,要是碰到赵其安也在的话,就顺便坐下来闲聊几句,讲讲军营里选拔的趣事,聊聊赵其安的药草,再关心一下顾宝儿的离魂和头疾。
另一位宋暮野就没祁袁山这么好说话了,每次见到顾宝儿都很客气,礼节上无可指摘,可那眼神一看就带着审视和怀疑,让人如芒刺在背。
顾宝儿只好装着看不出来,每次都笑脸相迎。
别院里的人见她如此受宠,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走路都飘了几分,她却暗自心忧。
虽然王府现在没有女主人,可程双蕴必定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外甥被一个还没名分的外室迷得成日里在外留宿,她旁敲侧击地暗示了两回,孟凭澜却不以为然。
“你日后见了就会知道了,我姨母爽直大度,有什么事都直来直往,她若是不高兴,肯定会把我喊回王府,不会憋在心里迁怒于你,放心吧。”
顾宝儿劝不动,只好作罢。
唯一让她高兴的是,这几天不知道是赵其安的针灸终于起了效,还是孟凭澜给她带来了好运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甚至连午间小睡时都能入梦。
梦里的场景越来越多,线索也越来越清晰,尤其是第一个和少女相关的梦,有一次她梦见那个少女在写信,屏息凑过去后,眼看着就要看到那个落款……可惜,在落款跃入眼帘的一刹那,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什么都没看到。
这天,刘嬷嬷请她过去,说是在汝阳城里找到了好几个会做江南菜的厨子,让他们各自做了一个拿手菜,然后请顾宝儿品鉴后再挑出一位任用。
前厅里,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刚刚出炉,摆在了食案上。松子黄鱼、咕咾肉、糖醋排骨……顾宝儿一道道看了过去,每盘都夹了一块,细细品尝。
忽然,她的脚下一顿,目光落在倒数第二道菜上。
这是一道江南名菜荷叶粉蒸肉,盘子上摆着约莫巴掌大小的一个荷叶包,碧色的荷叶和瓷白的盘子相映,色泽明艳,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荷叶包得极为精致,五个角棱角分明,中间荷叶封口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印上了一朵小小的荷花,刚好五片花瓣,和荷叶的五条边对应了起来。
刘嬷嬷还当她不认识,笑着道:“姑娘,这道菜叫荷叶粉蒸肉,看这外形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厨子,做得真是细巧,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顾宝儿有些惊骇。
她当然认得,梦里那个少女很喜欢这道菜,有个婢女经常做给她吃,荷叶上也印着这么一朵荷花。
秀珠快步上前,用筷子拨开了荷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她高兴地道:“好香啊,姑娘,你尝尝。”
顾宝儿夹了一筷放进了嘴里。米粉裹着鲜肉,和入了荷叶的清香,软糯可口、肥而不腻。
脑中一丝抽痛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去捕捉,却又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