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苦难

    废弃化工厂爆炸案引起了世界各地的广泛关注，旧工厂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堪堪被扑灭。
    这一次的爆炸和之后的火灾不止烧将旧工厂烧成了废墟，连周围的区域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火灾损害。
    各界媒体都在大肆报道着这场爆炸案，每天的新闻头条都是旧工厂时间的最新进展情况。有的媒体甚至从爆炸原因和当事人入手，将当事者之间的恩怨情仇都给扒了出来。虽然报道上面没有写出当事人的具体姓名，但是指向性已经十分明显，许多关注社会新闻的人以及网上的吃瓜群众都在扒到底是谁。
    旧工厂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简海溪也眼睁睁的看了三天三夜。这几日，不管是谁来劝她休息，她都始终没有闭过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新闻频道的视频直播，双眼看得通红干涩也丝毫不敢休息，生怕错过一丝简翊的线索。
    虽然明知道电视上面不会播出多么详细的位置状况，但简海溪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从上面看出一些关于简翊的蛛丝马迹。
    看到简海溪这样的状态，众人都很担心。简晨然和林小豆每天都照顾在简海溪身边，所有能说的能哄的全说尽了，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觉休息。
    顾辰逸和云淩过来探望时依旧是这个状况，看着靠在床上，双眼通红脸色憔悴的简海溪，顾辰逸鼻子一酸，还没进去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在简海溪面前哭出来，反而会引起她的伤心事。
    云淩也是心疼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顾辰逸的肩膀道：“还说要劝海溪呢，你这样还怎么劝她？”
    顾辰逸吸吸鼻子，看一眼云淩问道：“她这样总是不休息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咱们跟主治医生商量一下，给她用点嗜睡药什么的？”
    云淩白了他一眼，“那样她醒来以后怕是会疯掉，还是就让她这样吧，或许一直让她有个念想也是件好事。”
    顾辰逸闷声点了点头，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去。
    “海溪，你看谁来了？”简晨然扯着笑道：“顾辰逸和云淩来看你了。”
    简海溪看了两人一眼，视线又很快转移到了电视上。
    简晨然脸上的笑容一僵，对着云淩和顾辰逸无奈的摇了摇头。
    顾辰逸咬了咬牙，深吸口气走到简海溪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咧着嘴大笑着，伸出双手在简海溪面前挥了挥，“海溪海溪，我给你表演个魔术怎么样？你看着这个硬币，对，视线跟着它走，睡吧……睡吧……睡吧……”
    顾辰逸的“睡吧”还没念完，简海溪就又转走了目光。
    顾辰逸挫败的朝云淩递了个眼神——看你了。
    云淩走到简海溪身边坐下，伸手在她胳膊上按了按，温柔道：“海溪，我知道你想从这些上面找到翊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这里所有人一齐帮你找，我们保证盯着电视眼睛都不会眨，只一个小时，你就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来换我们班，怎么样？”
    “对啊，这个方法好！”顾辰逸拍手称赞，对简海溪道：“海溪，你就放心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盯着。”
    简海溪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她的翊翊，她要自己找。旁人谁来找，她都不放心。
    顾辰逸和云淩都劝不了简海溪，又怕一直在那里会吵着她影响她的心情，只能先回了家。
    谢暖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来看简海溪，看着昔日好友变成这样，谢暖难过的不行。
    “海溪，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谢暖红着眼哽咽道。
    简海溪摇头，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啊，她还要找翊翊呢。
    “海溪……”
    谢暖咬唇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你这样子不行啊，你身体还没修养好，怎么能不睡觉呢？你这样子折磨自己，蕊蕊也会担心的呀，翊翊走了，你不能不管蕊蕊呀……”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简海溪的心脏，一直都没什么大反应的她突然转头，看着谢暖一字一句道：“翊翊没走，他绝对没有出事儿，他只是躲起来了。”
    “海溪……”谢暖愣愣的看着她。
    简海溪却没有再看她，而是又看向了电视，喃喃道：“翊翊一定没事儿，他只是在等着我们找到他。”
    看着扎样的简海溪，谢暖再也忍不住，咬着唇跑出了房间。
    走廊上，已经晋升谢暖男朋友的张元雷看着她哭着跑出来，连忙将她抱进了怀里哄着：“怎么了暖暖？海溪怎么样了？”
    “呜呜呜……”谢暖在房间里一直憋着不敢哭，此刻靠在庄园类怀里，却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元雷，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
    张元雷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虽然这个世界不是公平的，但海溪身边还有我们大家，我们都会帮她的对不对？”
    谢暖抽噎道：“可是海溪，海溪她……好可怜，她已经承受那么多了，为什么上帝还要这样对她？翊翊，翊翊才六岁，他怎么可以……”
    房间里，简海溪听着门外谢暖的哭声，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密布了一层又一层水汽。可她却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的掐进的肉里，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深呼吸了数次，终于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简海溪闭了闭眼，自言自语道：“翊翊，妈咪不哭，因为哭泣只能代表妈咪认同了你已经离开这样的结果，但妈咪不认同。”
    顿了顿，简海溪再次睁开双眼，重新盯着电视频道看了起来，“妈咪知道，你一定没事的，如果妈咪都不相信你，不能坚持这个信念，那被大火困住的你还怎么坚持的下去呢？所以翊翊，妈咪在坚持，拜托你也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
    三天，宁季维这三天里亲自参与了工厂大火的扑灭工作。每一天，他都拼在最前面，常常是大家都轮班休息了他还在那里接着灭火。
    等到第三天晚上，爆炸工厂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在火势被扑灭的第一时间，宁季维就想要冲进去，却被李甫及时拦了下来。
    “总裁，您现在不能进去啊！”李甫满脸焦急。
    从爆炸发生之后，李甫带着的一群人，从找人到救火，始终跟在宁季维身边。
    “放开。”宁季维冷声道。
    “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您进去！”李甫大喊道：“现在火势虽然被扑灭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再发生二次爆炸，您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就这样冲进去很危险的。”
    宁季维咬牙吼道：“我让你放手！”
    “不！”李甫急红了眼，叫上了周围的人都过来拦住宁季维。
    “总裁，您休息一下吧。”
    跟着宁季维好几天的人这时都不忍心看他，甚至都不敢上前拦他，触碰他的身体。
    因为宁季维此刻已经浑身是伤，他的手臂和后背早就已经脱皮烧红，部分的皮肉和衣服甚至已经沾到了一起，血色的脓水和大火的灰烬搅和在一起，凝成斑驳的伤疤。
    “总裁，您好歹休息一下。”李甫劝道：“这几天您一下都没合过眼，您好歹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等里面情况稳定了再进去也不迟。”
    “等等等……”宁季维扯开李甫，吼道：“已经三天了，我能等，翊翊等得了吗？”
    “可是总裁，您没有经过训练……”
    “李甫！”
    李甫还想再劝，宁季维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吼道：“我是没有经过训练，但是当爸爸这件事，是不用经过训练的，那是身为男人的本能。”
    说完，宁季维伸手推开拦在周围的人，不顾一切的冲进了一片漆黑的工厂。
    看着宁季维奋不顾身的背影，李甫咬了咬牙，招呼着自己身边的十几个人的队伍跟上去，“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总裁一个人进去，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简翊给找到，知道了吗？”
    “是！”
    众人齐吼吼的跟着李甫冲进了工厂，只是夜晚光线昏暗，加上旧工厂又是爆炸又是大火的，周围废墟一片，就算是人人拿着手电筒，视线也依旧困难。
    十几个人走在工厂里，脚下时长有废墟石块，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更别提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个孩子了。
    “李助理……”
    其中一人小声对李甫说道：“不是我说丧气话，但是总得面对现实，这样的大火跟爆炸，身体素质极强的成年人都未必能存活下来，何况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他怎么可能熬得过来呢？”
    李甫红着眼，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但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们也要把他的灰给找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点了点头，跟着李甫在旧工厂里一找就是一整夜。
    直到凌晨，宁季维才从旧工厂现场搜索中退回来。
    他们还是没能找到简翊的踪迹。
    从旧工厂出来，宁季维的身影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样，昨晚之前他还能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只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扑灭大火，就能救出自己的儿子。
    可是昨晚，他一寸一寸的找遍了整个工厂，却依然没有发现简翊的踪迹。
    于是那口撑着的气像气球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一样，就那样泄了。
    李甫看着宁季维踉跄的走回车上，眼睛红了又红。
    他跟在宁季维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当看到宁季维差点被一块大石头绊倒的时候，李甫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总裁，您小心脚下。”
    宁季维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只疲惫的摆了摆手，坐进了车里。
    车上，宁季维闭着眼睛，眼前总是闪过从前的一幕幕，从何简翊的第一次交锋开始，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小男孩，到后来那个让他拧瓶盖的简翊，再到后来……
    宁季维拿手背遮在眼皮上，挡住了溢出来的眼泪。
    他一直在后悔和自责，如果那天得知简海溪消息之后，他没有和徐慧母子浪费时间，或者更快一点赶到付家，更或者直接和简翊通话赶到旧工厂，是不是就能在简翊到这里之前见到他，拦住他，保护他了？
    那样，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们父子还没来得及正式见面，他还没有听到简翊叫他爹地，他还没有好好的抱抱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以，就这样成为遗憾？
    “总裁……”
    李甫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宁季维，想了想宽慰他道：“其实……什么都没有找到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可能……可能爆炸发生之前简翊就已经跑走了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当时工厂附近全是警察，如果一个孩子就那样跑了出来，他们不可能看不见。
    再者，闻情暖也说了当时她看见简翊了。
    李甫只是想用这样的借口安慰一下宁季维，可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一直闭着眼睛的宁季维却突然坐直了身子，睁开了双眼。
    看着双目猩红的宁季维，李甫吓了一跳，“总，总裁……”
    宁季维此刻脸上已经被黑灰熏得红一片黑一片了，长时间的精力和体力的消耗也让他整个人疲倦不堪。可是再多的疲倦，在听到李甫的话之后都化为了动力。
    他抬起手背随意抹了下脸，对李甫吩咐道：“马上吩咐下去，扩宽搜索面积，大范围的张贴寻人启事。谁要是能提供有效线索，就奖励他迈腾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迈腾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听到宁季维的话，李甫心惊胆战，但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时候，点了点头下去找办。
    在父亲这个身份之前，再夸张的奖励都为过。
    李甫只是仰头对天叹了口气，祈祷道：“简翊啊简翊，你如果还活着，就快点出现吧。你有一对很爱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啊……”
    ——
    将搜索事宜吩咐下去之后，宁季维才乘车返回，除了简翊，他还不放心医院的简海溪。
    他知道，这些天不光是他没有休息，简海溪也是一刻都不曾安眠。
    宁季维到的时候，果不其然简海溪还在盯着电视频道看。
    听到动静，简海溪转头看向门口，见宁季维浑身狼狈的站在那里。
    他从旧工厂回来就先来了这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此刻他身上又是伤又是脏，双眼黑红交加的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简海溪看着他愣了下，张了张嘴，似要问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宁季维却是明白她的意思，他没敢看她的眼睛，只是避开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哦，没有啊。
    简海溪眨了眨眼，木然的扭过了头，重新开始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直播搜寻环节，爆炸后的工厂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是黑的，墙壁，旧设备……见到任何一个东西，人们都要花时间去辨认是什么。
    简海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电视，喃喃道：“怎么都是黑的呀？会不会翊翊根本就不在那里？他那么白，要是在的话肯定一眼就能看到的……”
    宁季维喉咙滚动了下，没有说话。
    他走进来坐在简海溪身边，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简海溪挣扎了一下，“你的伤……”
    “没事。”
    宁季维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揽着简海溪的大手微微用力，执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么多天，唯独此刻的拥抱，能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简海溪靠在宁季维怀里，眼睛盯着电视，张了张口却是问道：“痛吗？”
    知道她问的是身上的那些伤，宁季维摇头，“不痛。”
    和心里的疼痛比起来，身上这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简海溪没再开口，宁季维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那样相依偎着坐在那里，一起看着新闻上的搜救直播。
    房间里只有电视新闻里的声音，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简晨然听说宁季维回来了，急忙赶过来想要问他有没有简翊的消息，可是当他走到门口，看见房间里的宁季维和简海溪之后，双脚却怎么也迈不进来了。
    搜寻的结果，也不用再问了。
    看了两人一眼，简晨然咬了咬牙，红着眼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新闻结束之后，联播的又是新闻，还是重复的消息，可简海溪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看着电视。
    “这一次的废弃工厂爆炸，大火直接造成了周边人员的死亡和受伤，据统计，死亡人数近三十人……”
    简海溪听着这个数字，突然转头看了眼宁季维，问道：“我可以去那里吗？”
    宁季维怔了下，沉默之后看着简海溪道：“那里很脏，也很难看……”
    “我想去。”
    简海溪一把抓住宁季维的手，睁着通红的双眼认真的看着他道：“季维，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