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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别客气。宋一琳笑了笑,补上一句,父爱如山,应该的。
    程风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关系真好啊。
    那必须的。宋一琳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从小到大什么好样儿、窘样儿我都见过。
    钱深一听又拉过她,低声道,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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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们集合的时间很早,车里开了冷气,让人不由昏昏欲睡。满车人东倒西歪睡了几小时后,N市到了。
    学校报了个旅行团,大家去酒店放好行李后再按照行程出游。
    程风和程默一个房间,两人各自整理行李,将旅游必备的东西取出放进背包里,整了会儿,程风突然问,你要回母校看看吗?
    很多城市都有以城市命名的大学,比如N市的N大。
    但大学显然不可能纳入旅行团的旅行线路。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事先和导游打个招呼,再在规定时间内归队,问题也不大。
    许久后,程默应了一声,嗯。
    所以集合的时候,两人就脱离了大部队,准备打车。
    诶,你们要去干嘛?钱深眼尖,跑过去问。
    程风道,我们去N大看看。
    卧槽,这么有学术精神的吗?旅游还逮着机会去高等学府?钱深说,我也去。
    宋一琳和他腻在一起,那一起去呗。
    本来程默只想一个人回校瞧瞧,程风说想去看看,他觉得也行,结果现在变成了四人行,诶我说有你们什么事啊?
    钱深行动力迅速,已经和其他老师汇报了情况,哦,只需州官乱蹦哒,不许百姓离队伍啊。
    程默说,钱深你这种行为很从众知道吗?
    知道啊。钱深从包里取出防晒霜给宋一琳,随口回,我乐意做个从众的无知群众。
    宋一琳很嫌弃,无知群众你怎么还娘了吧唧地带防晒霜?
    我这是给你带的!钱深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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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酒店所在的地方和N大是同一个区,打车不过几分钟便达到了目的地。
    正值暑假,校内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因为高温,在校外只能看到几个凹造型的游客。
    不拍张照?钱深问。
    拍一张吧。程风说。
    程默想说和校门的合影自己有好几张,但当钱深兴致勃勃地自封摄影大师给他和程风照了一张时,倏忽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具体是种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
    程风踏进校门后很少说话,一直在认认真真打量着。他没来过N市,也是第一次来N大。
    这是他喜欢的人生活了四年的城市,读了四年的大学。
    四年在人生整个阶段来看,说长不长,如果按照八十岁来算,不过二十分之一。
    这一刻二十分之一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他甚至会想,程默刚入学的时候,是不是和现在的他一样,慢慢地走着,好奇地张望。
    时间呼啸跨越八年,程默在这里的每一处都留下过痕迹。他可能参加过很多社团,加入过学生会,他可能对比过哪个食堂的饭菜最好吃,他可能为考试烦恼、为朋友大笑,他可能得到过教授的赞扬、也与同学起过龃龉,他可能走过每一栋教学楼、每一个操场、每一处公园。
    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会想经历他经历的事情,去往他去过的地方,感受他感受过的一切。
    在一片陌生中撷取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就像,这些陌生里,自己也陪他参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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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大与几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大。圆鼎、念慈亭、博物馆、大学旧址,还有夹道的樱花树和梧桐。
    现在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不仔细看,樱花树掩藏在树影之中,并不突出。
    很多人事大抵如樱花,曾有过蓊郁葳蕤的季节,却恍惚泯然。
    程默顺着路走,多少有些感慨。身边的钱深在和程风说话,我都没问你,那包租婆怎么样了,哄好了吗?
    程风不明所以,什么包租婆?
    钱深解释,就是我们上次语音,你跟我说的那个喜
    程风整个人僵住,然后猛然打断他,钱深!
    啊?钱深吓了一跳,干嘛?
    程风不是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的人,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勾住钱深的肩膀,包租婆,对,上次我们聊了部电影。
    什么电影,我们聊的不是电影啊,是唔唔唔。钱深被扯着脖子、捂着嘴拖走了。
    程默和宋一琳默默相觑,宋一琳问,为什么聊电影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聊,这电影应该是个人都看过啊?
    我怎么知道。程默若有所思。程风穿了件白色的短袖,刚才他似乎感觉到那人一下子僵直的脊柱。
    程风把钱深拉到角落,钱深大口喘气,刚才那么几分钟被程风死死捂着,几乎要把自己憋死,大神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程风在走神,我准备向他告白。
    钱深:?
    信息量太大,我要缓缓。
    他艰难地问,发微信怕是不够诚心,这种事还是当面比较好。
    程风从善如流,那就当面。
    钱深:??
    所以说,包租婆在这一大巴车人里面?
    钱深秉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认真筛选排除了下来参加疗休养的同事,这次来的地方不那么特别,大部分人已经去过了,所以参加的老师并不算多,同一个办公室来说,刘倩和王老师就没来。
    仔细一盘算,钱深发现这堆人里符合年轻、单身标准的女性生物只有一个,他呆住了,玩闹八卦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你喜欢宋一琳?
    程风:
    哇你们才见过一次吧,你就看上她了?一见钟情?钱深嚷嚷,我跟你讲宋一琳是个假小子,半点女孩子的温柔也没有,说话大嗓门,衣品又差
    说着说着他声音小下去,唉她也不全是缺点,老宋她很讲义气的,大方直爽,长得也好看,又很有文化其实你们如果真成了真成了那也挺好的。
    平心而论,宋一琳长得很一般,不过什么人眼里出什么来着
    程风含笑看着他,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啊?
    钱深登时像一只炸了尾巴的猫,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分开好几年了好吗?老宋都换了好几任对象了,我们现在那是哥们,哥们儿!
    哦。程风点头,别激动。
    我这不是怕你误解吗?钱深说,大神你这思想不对,你说能对哥们有那心思吗?就像你,能喜欢默爷吗?
    喜欢那俩字突然撞上来,竟让程风的心一颤。
    不仅喜欢,还喜欢得不得了。
    诶大神你笑什么啊?
    嗯你看这梧桐树,墨绿墨绿的,真好看。
    这一溜的树不都是绿色的吗?
    钱深。程风转头看他,我喜欢的不是宋一琳。
    钱深:???
    你忘了我们早就讨论过了,当时我和宋一琳根本没见着面。程风道。
    这么一说,钱深想起来,程风喜欢的不是个身材高大,不喜欢电子产品、不化妆、还吸烟的包租婆吗?
    这和游戏控的小矮子宋一琳哪里像了?
    钱深诡异地心头一松,笑嘻嘻地想拍程风的肩,被躲过后也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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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来后,程默明显感觉到他们彼此达成了一种莫名的心照不宣。
    校园里游客比学生多,不远处有一对母子,那孩子约莫是念高中的年纪,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减了块石头,旁边的母亲拿餐巾纸把石头包了起来。
    孩子的脸被晒得通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妈妈,等我考上N大,我再把这块石头放回来!
    好。母亲笑着把石头收进包里。
    这是枚学霸。钱深啧啧称赞,从小就树立上什么大学的目标,很有志气。
    我小时候也干过这事。程默讪讪摸了摸鼻子,当年学校有什么高考誓师大会,然后讲师说去理想中的大学,捡块石头也好,其他什么也好,天天就这么看着摸着,加深去这个大学的志向。
    嗯?程风很感兴趣,所以你也捡了块石头?
    对。程默缅怀地道,我姐不知道我那块宝贝石头是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还给扔了,我那时候心一咯噔啊,心想要完,考不上这大学了。
    然后呢?
    然后我姐去垃圾桶那边扒拉,好在收垃圾的还没把垃圾收走,她把那块石头捡回来了。
    这还能捡回来?
    我当时觉得稳了,这说明什么?缘分啊。程默说,后来考上了我还想把石头带回去,结果我姐说,谁真去扒拉垃圾桶啊臭不臭啊,这石头是路上捡的。
    钱深哈哈大笑,是什么大学啊,让默爷这么念念不忘,还迷信?
    就是
    程默脸色微变,欲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正路过一栋教学楼,此时有两人边说着话,边下楼梯。
    一人满头花白,戴着老花眼镜,身形微胖,拿着一份材料讲述着什么。
    另一人还是少年,瘦高个子,皮肤黝黑,眼睛亮亮的,在认真倾听。
    那两人看到了他们一怔,同时出声
    程默?
    程老师?
    ☆、程老师,好好干啊
    程默和老者打了个招呼,李老师。
    嘿真是你小子。李教授笑着走过来,回头又看了一眼少年,文骏,你也认识他?刚才听你叫他老师?
    周文骏站得端端正正,有些不安地看着程默,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又低下头小声说,程老师是在高中教过我一段时间的老师。
    我想起来了。李教授道,我记得你大四的时候回你老家的高中实习过,来来来,外面热,去我办公室聊会儿?
    程默说,行。
    钱深落后了几步,宋一琳问,不走?
    不是我说钱深呆住,哎操敢情我们四个人里面只有我是学渣吗?这种冲击就像隔壁经常遛弯碰到的老大爷,其实是亿万富翁一样大。
    面对现实吧钱先生。宋一琳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人蠢不是你的错,不用太自责的。
    钱深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吗宋女士?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宋一琳从后面推着他走,面对现实吧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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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老师,一生中会教出千千万万的学生。尤其是像李教授这样的年纪,教出的学生已经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所以,要老师记得所有教过的学生的名字,就有点苛求了。
    但如果时隔多年,老师还能叫得上的名字,说明这个学生,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印象又分两种。
    一种是好的印象,一种是坏的印象。
    程默给李教授留下的,两者皆有。
    李教授是文学院的教授,他上课有自己的规矩学生无论什么原因不许请假,缺课三次,就算不及格。
    不管考出多高的分数,摆出多好的姿态,该挂的科,还是得挂。
    所以事先摸清他脾气的学生,大部分都很乖。极少数稀里糊涂逃课的,只能重修了。
    程默在上文学赏析时逃了很多次课,却神奇的没有重修。
    不是因为期末考成绩太好让李教授觉得应该网开一面,而是这位程同学非常固执地走上了论文刊登期刊换学分的道路。
    李教授特意关注了下事态的后续发展,程同学还当真成功了。
    此后,关于程同学的消息很多,譬如当选了学生会主席又因为工作繁重让位,譬如去B市参与捭阖杯辩论赛舌战群雄等等。
    所以毕业论文导师选择学生,他就选了程默。
    他想看看这位特立独行的学生,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结果程默在对待学术的时候,不像他想的那么刺儿头。少年才华外露,轻狂张扬,却也能潜心认真、专注仔细。
    在某一刻他觉得,这孩子,前途似锦。
    毕业典礼时,校长会和每届学子说,祝同学们事业有成,前程似锦。
    这是一句官方的套话,不见得所有的学生都能前程似锦,不少人会成为芸芸大众中的普通人。
    但他相信,程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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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老家当老师了。程默说。
    李教授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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