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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货郎 第247节

    这人是禹王妃娘家的旁支,惯会敛财,还胆小怕事,但来春安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敛财,而是打压跟前刺史关系好的人。
    大家就不明白了,你要是打压前刺史留下来的官员们,那还行,还算有个理由。
    可你打压一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其中第一批就有给前刺史供应酒水的老陈。
    是的,老陈。
    还有什么供应蔬果的人家,供应鱼虾的门户,更有喜爱的酒楼饭馆。
    全都被新刺史找了圈毛病,摆明了说你们不要再说谭清有多好,再说就还会有麻烦。
    纪彬目瞪口呆,这也太荒谬了吧。
    老陈道:“现在他还在找给前刺史写过万民信的人,好在写过的人太多,他没办法一一找事。有人说他欺软怕硬,既想树威信,又不敢拿重要官员们下手,只好对我们如此了。”
    因为老陈的黄米酒在前刺史面前很得好,他自然也被牵连。
    原本谭刺史走了之后,老陈就知道供应给刺史府的酒算是断了,但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家靠着在刺史府的关系,如今在春安城的酒坊里,也算有名有姓,再加上酸果酒的收益,他真的不缺刺史府的钱。
    所以这个买卖断了固然心疼,倒也不会伤筋动骨。
    谁知道新刺史韦宏竟然尝了他家的黄米酒,却不说买,只说好喝。
    在新刺史府的人明里暗里地暗示里,老陈要每月送过去五百斤的黄米酒作为感谢,感谢新刺史为春安城做的好事。
    啊?
    好事?
    哪里有好事?
    五百斤的黄米酒?
    不说售卖价,就是进价也要五十两银子,等于每个月要孝敬新刺史五十两银子的酒?
    还要恭恭敬敬送过去,说不定哪个喝得高兴,数量还会增加?
    纪彬听到这,已经完全明白谢阁老说的敛财是什么意思。
    小事都是如此,大事呢?
    而且新刺史这么行事,他带来的官员们?
    只怕下面的小人物们都被折腾了个遍。
    老陈已经无奈了,总觉得这五百两酒只是个开始。
    再说一个月直接搭进去五十两银子,这谁家能受得住。
    像纪彬这么能赚钱但还是少说,大多数作坊里,一个月能赚五十两,那就是天大的买卖了。
    特别是兰阿巷子里的作坊们,有哪家可以说,自家每月净赔五十两可以承受得住?
    以往跟老陈家关系不好的酒坊此时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今日是老陈,那以后呢?
    回想起来,春安城也有过这样的官,或者说,除了谭清谭刺史之外,他们遇到的官大多如此,好点的不管他们,只要自己吃喝好,待够时间就可以走了。
    差点就苛捐杂税巧立名目收钱。
    要是没有享受过谭刺史的治下清明,兰阿巷子的人们可能都习惯这种生活。
    可谭刺史在这五年时间,让他们都快忘了以前的日子。
    这大概就是如果没有享受过光明,就不知道什么是黑暗吧。
    如今的落差,让兰阿巷子乃至春安城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心里更想念谭刺史,他们越想念,新刺史就越不爽。
    短短半个月,谭清谭刺史立下的各种惠民条款全都没了。
    一朝长官一朝令,大概就是如此吧。
    老陈一想到自家每个月要赔上五十两银子,心就抽抽的疼。
    可他这会过来,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老陈看了看老梁,就见老梁同样愁眉苦脸,低声道:“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从新刺史府那得到些消息。”
    纪彬看向他,老梁道:“估计在七月之后,以后没经过城门的货车,都要收费。估计是按每辆车收费。”
    每辆车收费?
    纪彬家每个月来来往往二三十辆车都要经过春安城,若是全都收费,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说兰阿巷子每个月向纪彬在邑伊县的杂货店都要送东西,如今一个月差不多五辆车,还有洪玉海所在的盘临县货店,每个月那里是三辆车。
    这都八辆了。
    纪彬家的酒销往无仙城,宿勤郡,这都需要经过春安城。
    怪不得老陈老梁亲自过来,毕竟这一改动,出的钱就多了。
    老梁还是代表兰阿巷子的作坊,来跟纪彬谈事的。
    那就是一旦过往车辆收费,这个费用要怎么办,要么是东西涨价,要么是他们担下来,但利润就太低了,可能会做不下去。
    因为当初纪彬跟兰阿巷子合作的时候,兰阿巷子在纪彬的说服下,给的价格就不高,利润很少,一直以来从兰阿巷子到邑伊县的运费,也都是他们作坊老板们平摊,这些钱加上,其实全都靠售卖的量大挣钱。
    如果再来一个出入城门的费用,兰阿巷这边也没办法,只能把货物涨价。
    而且谁都不知道七月份过往城门收费,这个要怎么收,估计到时候还要再商议。
    这次过来就是提前说一声,到时候不管怎么变动,希望有个结果出来。
    而且也是给纪彬提醒。
    他家酸果酒售卖价格低,利润也不高,到时候过往都要收钱的话,那他的酸果酒势必要涨价。
    不涨价是真的白白做工。
    纪彬如今家财万贯可以不在乎,但也不能做不赚钱的买卖。
    如今酿酒坊五十多个人,跟着酿酒坊赚钱的还有几百摘酸果的人,这些人的生活都系在酿酒坊上。
    就算为了他们,也要保持酿酒的正常经营。
    纪彬听完这些有些沉默。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没想到新刺史也太心急了,下手这么快。
    而且如今五月初,到七月开始收费,还是要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个收费法。
    这个收费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按车辆算钱,出入城门算钱,要么是按金额收费,收个百分之多少要看新刺史的心情。
    不愧是个会敛财的。
    人家谭刺史修路建兰阿巷子,就是想保证利润在百姓手里,新刺史倒好,直接用前边种树结的果,自己囫囵吞下去,至于别人过得怎么样,跟新刺史又没有关系。
    老陈老梁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与此同时,老陈也商议一下,黄米酒能不能降低进价,毕竟一个月赔五十两银子,他的心真的在滴血啊。
    一想到每个月都要送给新刺史五百斤黄米酒,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事摊谁身上谁不恨啊。
    简直就是吸血鬼一样的新刺史。
    不过这件事好在还没波及邑伊县,就跟谢阁老说的一样,春安城还没折腾完呢,到邑伊县的时候,估计还要过一段时日。
    就算是过往春安城收费,也是要等到七月份,估计还能稍稍平静个一两个月。
    至此,纪彬算是看明白禹王一派人的做法,怪不得谢阁老底气那么足,就算被贬了也不觉得禹王是个威胁。
    就他这种做派,只怕南军国在他手里撑不过三年。
    也怪不得皇上迁怒所有人也不迁怒太子,因为两个儿子一比较,太子直接胜出没有疑问。
    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死,太子势力就这么大,接着禹王打压打压而已。
    可圣人弄权,苦的是下面百姓。
    老了老了折腾什么呢,给了禹王不该有的心思,还让太子那么为难。
    从棉花再到这位叫韦宏的新刺史,手段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能敛财就敛财,只要自己过得好,下面人算什么。
    纪彬深吸口气,倒是没太大感触,估计是谢阁老早就提过醒,他心里对此早有准备。
    不过眼下的事还要处理,老梁老陈过来,一个是提醒他七月份后东西可能要涨价,第二则是酒坊老陈家的黄米酒能不能降价,不然他每个月净赔五十两,这可太亏了。
    前面还好,毕竟还有两个月时间,还能做很多准备。
    后面的则要跟里长商议,毕竟黄米酒是他家先做,降价的话纪彬肯定没意见,就看里长的了。
    谁料里长一听,竟然直接同意。
    见纪彬有些惊讶,里长拱手:“如今的酿酒坊利润大多来自酸果酒,我家做的黄米酒早就算是凑数的了,只要你同意了,自然是没意见。”
    可以,没想到里长如今竟然这么明事理,早就把纪彬当作酿酒坊真正的东家。
    原本里长也是不甘心的,也想过抢权,可一桩桩事情下来,他也早就看明白了,纪彬不是池中之物,他以后会做的事,肯定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一个酿酒坊而已,纪彬不会放在眼里,但自己与他争权,那就是个笑话。
    所以这黄米酒降价的事,里长满口应下,当然了,也有黄米酒成本特别低廉的原因。
    如今一降就是降了一半。
    原本两百文一斤的黄米酒,以后一百文一斤给到酒坊老陈。
    让他净赔的钱也少了许多。
    老陈听到这个价格,忍不住朝两人作揖,特别对纪彬作了两次揖。
    他何其有幸,能跟纪彬当朋友啊!
    要是换了旁人,谁会理他。
    也就是纪彬能真心帮他了。
    这让老陈差点落泪,毕竟最近事情大起大落,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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