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温迪想要问的是罗曼的身世, 据说她是父母双亡，那么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这间孤儿院里有这么多奇怪的事情，而且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还那么恰好又全部都是因为父母双亡而沦落到这里的, 被抛弃的反而很少，这就更显得这间孤儿院有古怪了。如果她想要调查，那么罗曼就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但询问一个八岁孩子她的父母是如何去世的, 这无疑是一个很残忍的问题。
    即便罗曼只是一个npc, 温迪还是有点不忍心。
    她纠结了半天，最终用“罗曼只是个npc她在玩游戏”来说服了自己, 任务第一。她先按下良心，然后用温和的语气开口询问道：“我听说你并不是一出生就来了孤儿院, 是因为父母都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离开了你，所以才会将你送到这里来, 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罗曼的眼睛马上就红了。
    她的双眼又大又圆，眼珠黑黝黝的像葡萄一样, 一含泪就显得无比可怜, 让人心疼。
    温迪差点又想放弃。
    但是罗曼却坚强地抹着眼泪，乖乖地回答了温迪的问题：“嗯……薇薇安院长说, 我的爸爸妈妈……没了，所以我要到这里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住，她们也都是失去爸爸妈妈的孩子，跟我一样, 叫我不要自卑。”
    “薇薇安院长说得对。”温迪鼓励她,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有人最后都会失去爸爸妈妈, 或早或晚而已。”
    罗曼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惊讶地说：“是吗？薇薇安院长还没有跟我说过，原来其他人也会失去爸爸妈妈？”
    温迪的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下，接着她点头说：“对。”
    她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因此马上切入正题：“罗曼，你能不能告诉温迪阿姨一件事，当初你的爸爸妈妈是如何没了的？我听说你们出了车祸，那当时……是不是很痛？是谁救了你？是谁把你送到这里来？”她问了许多问题，可是越问，罗曼的表情就越迷茫。
    显然温迪的提问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令她茫然。
    于是温迪换了个问法：“那你自己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作为一个小孩，没有引导的情况下不一定能够说得出多少有用的话，但是罗曼毕竟已经八岁了，在某些读书读得早的地方，这个年龄已经能够读三年级或是四年级了，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语言逻辑能力，不会像幼儿园的小孩那样说话颠三倒四，让成年人迷惑。何况罗曼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孤儿院也每天都给这些小孩上课，她最起码的表达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果然，罗曼低着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就慢慢开口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说得很完整。
    “我记得那天……爸爸妈妈要带我去郊外玩，一起坐了马车……马车上还有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温迪不得不打断她一下，“她几岁？”
    “她跟我一样大。”罗曼说，“她也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的。”
    “哦……我明白了。”温迪点点头，“你继续说。”
    被打断一次后，罗曼又得重新梳理她的记忆，回想着自己刚刚说到了哪一句。温迪怕她的声音又打扰到罗曼，不敢说话，只能等她自己想起来。幸好，没等多久。
    罗曼继续说：“马车上还有我的朋友，还有她的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坐在马车里，有点挤……妈妈一直在看外面，爸爸偶尔会看，我看不到，他们说我不能在马车里站起来，很不安全。所以我和米莉一起乖乖地坐着。”
    温迪想问米莉是谁，又怕打断她又得等半天她才能想起来，只好忍着。
    幸好罗曼自己说了：“啊对了，米莉是我朋友的名字。我和米莉当时好像在说等下分糖的时候，谁吃那个草莓味的，后来，后来……”她刚要继续说下去时，外面却突然发出了一阵喧闹声，是人群中讲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声音传到后台，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激荡被再次放大，连温迪都吓了一条，更何况是罗曼？
    她当即害怕地扑进了温迪的怀抱里。
    罗曼很喜欢温迪，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
    温迪知道原因，那是因为她在丧失世界里救了一个躲在医院门诊部里的青年，完成了隐藏任务“帮助一个npc”，因此获得了称号“面善的人”。装备这个称号，她就能获得npc天然的好感，所以她跟npc相处时总是比较顺利，面对罗曼这样的孩子，这种称号的威力就变得更强了。
    即便这才是她与罗曼的第二次见面，但她却给了罗曼远胜旁人的信赖感。
    话说回来，罗曼会如此信任她，不光有这个称号的功劳，也说明罗曼身边并没有真正令她感到值得信任的人。比如说，如果是一个有爱的家庭，一个人会选择更亲近她的母亲，还是初次登门拜访气质很友善的陌生人呢？如果罗曼信任某个老师，或是信任薇薇安院长，即便温迪有这个称号，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她不想辜负罗曼的信赖，当即抱住她，把她拥进了怀里，慢慢拍着她的背安慰。
    等到罗曼冷静下来，温迪才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想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罗曼见状，推开了温迪的怀抱，然后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跑，出了房间后又通过一条走廊，温迪就又看到了一道门。轻轻推开后，温迪就看到了礼堂里景象，原来这里是后台的另一个门。她顺着打开的门往外看，发现礼堂的大门被完全打开，白罗岚从外面走了进来。之所以知道是白罗岚，不是因为看清了她，而是因为温迪看到了十几个眼熟的黑衣保镖。
    这排场，除了是白罗岚还会有谁？等她看到薇薇安那个远高过人头顶的夸张礼帽，更确信被薇薇安陪同的女人是白罗岚了。不过温迪并没有急着出去与白罗岚相认，她发现那些宾客突然喧闹只是为了要讨好白罗岚后，就退回了后台，让罗曼继续讲车祸当天发生的事情。
    她有预感，罗曼的经历，一定很重要。
    孤儿院的怪异，或许就能从罗曼的回答中获得解答。
    “别管他们，你接着说车祸那天的事。”
    “我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好多事情了。”罗曼眯起眼睛，用力地回忆，“我和米莉抱在一起，在车厢里撞来撞去，转了好多圈，然后晕倒在车厢里。她们告诉我，我和米莉的爸爸妈妈都是当时就没了……米莉……米莉跟我是一起活下来了，但是，但是，但是……她们说米莉没有熬得过抢救，她们没让我看到米莉……米莉在医院死掉了……”罗曼懊恼地说。
    她的声音极其低沉，在温迪的引导下，她不得不回忆令自己痛苦的往事，这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来说，真的是太难过了。
    虽然她并不了解死亡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也没见过米莉，孤独一人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不敢信赖照顾自己的老师们和薇薇安校长，这一切就足以令她感受到死亡给她带来的教训。她变成了一个漂亮、优秀、孤独的人。
    温迪冷不丁问道：“你怎么知道米莉当时还活着？”
    “她活着的……我晕过去了，是米莉把我从车厢里面拖出来，也是她一直陪我说话，那些人送我和米莉到医院去，在医院的路上，米莉还一直陪我聊天，她坐在我躺的那张床旁边对我说把草莓糖给我吃，让我坚持住，明天一起要一起玩。可是，她自己却没有熬过去……”
    “你说她坐在床边？她坐着？”温迪更费解了，“你是说……她坐在你床边陪你聊天，怕你再次晕过去，她坐着？结果最后没熬得过抢救的人却是米莉自己？她身上有很多血吗？她陪你聊了多久？还是说……平时她身体很差？容易生病？经常受伤？”不过也不排除是内伤，小孩子没感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根据罗曼的说法，从车祸现场到医院的路上，都是米莉坐着陪她说话，后来医生护士来了，也是将她先送到急救室，米莉在外面等她。但是等罗曼出来，却发现米莉不见了，薇薇安院长迎接她，通知她，她的朋友米莉在另一个急救室里去世了。
    罗曼再次说出这件事，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很难过也很遗憾，她有跟温迪一样的不解，为什么米莉会死掉？她身体那么好！
    “世事无常……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说不定的，也许是你比较幸运。”温迪安慰她。
    可是罗曼的情绪依旧很低沉，她难过地垂着头，满脸写着失望。
    温迪想安慰她，说：“你还记得米莉长什么样子吗？不如告诉我，以后我找个画家给你把她画出来，你拿着画就像是看到了米莉的脸，就像是米莉还陪在你身边，怎么样？”
    这个提议果然让罗曼重新抬头：“真的吗？”
    “嗯！你回忆一下。”温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笔。
    她知道罗曼无法清楚地描绘，索性打开旁边的门，让罗曼看看那些来宾的脸，从里面找出有米莉特色的指给她看，比如说——这是米莉的眼睛、这是米莉的鼻子、这是米莉的嘴巴。温迪把这些特质用本子记录下来，回头找个优秀的画家尝试还原。白罗岚、威尔森、凯伦老爷、盖米苏爵士……这些人里总该有个认识知名画家的。
    这就是人脉的正确用法。
    罗曼乖乖地点头答应，随后惊喜地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那个！他跟米莉长得好像！”
    “哪个？”
    “他胸前戴了一朵蓝色的花！”罗曼激动地说。
    温迪很快就锁定了某人，不过，等她看清那个人的脸，顿时忍不住失笑：“那是个男人诶。”而且，长得超级丑。
    “米莉跟他长得很像！”罗曼还是很固执地指着那个人。
    温迪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看罗曼的脸，突然愣住。
    她再次问道：“你确定这个男人长得跟米莉很像？”
    “对！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温迪渐渐笑不出声。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孤儿院里没有不漂亮的孩子，难道，不是没有，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