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温迪也举起手跟老板道再见, 然后踩着欢快的步子跑出旅馆。
路边, 那辆马车已经走了, 没有路灯的砂糖大道上只有月光的颜色, 好——黑。
她小心地看了眼左右，然后快速冲过马路，接近蒙公馆时放慢脚步。
万一被当成刺杀的刺客远程打死，那她多尴尬？蒙公馆的人是有枪的，她得小心。
到了蒙公馆外面, 温迪小心接近, 随后通报门口的保镖, 告知她来拜访萝丝。
想要见到萝丝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当她是陌生人的情况下——但温迪拿出了印有紫罗兰的金卡，说服守卫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哪怕他是蒙公馆的人, 萝丝的手下, 看到这张金卡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口答应去带话，不久就去而复返, 通知温迪, 萝丝要见她，可以进去了。
温迪跟随着出来迎接她的女仆进入了蒙公馆, 在女仆的引导下上楼进入了萝丝的卧室。
萝丝仍然睡在主卧室里，睡在寇罗死去的房间, 毫无心理阴影。
——真是令人敬佩的意志力。温迪暗暗感慨了一声, 嘴巴闭紧, 走进房间。
“你要喝水吗？茶？果汁？酒？”萝丝正在梳妆台前慢慢擦除脸上的妆容，平静地问。
“一杯水就好。”温迪在萝丝旁边坐下来。
萝丝看着梳妆台的镜子，温迪看着萝丝，这个画面委实有些古怪，但作为画面中心的两个人物，无论是温迪还是萝丝却都不觉得奇怪，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过了一会儿，萝丝才问：“你拿着罗岚大小姐的金卡来拜访我，难道此行是受到了大小姐的指令吗？”
“不是。”温迪先否认，然后才问，“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句话后，萝丝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萝丝盯着温迪的脸，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疑惑地摇摇头。
一面之缘的人，她并不能记住。
于是温迪开口提醒道：“寇罗老爷的葬礼那天我来过，是葛朗台先生带我来的。你还记得那个钻石胸针吗？那是我送的，我当时还捧了一束花。”
“……哦！”萝丝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那个画面，点点头，脸上稍微带上了一点笑容。
是因为她是葛朗台带来的吗？温迪很好奇。
但是温迪没有问。
在萝丝卸妆的过程中，女仆端来了一杯清水，温迪接过后道谢。
她原本是在旁边专注地看萝丝，被打断后，索性就着这杯水作为话题的索引开口说道：“据说那些跟寇罗有瓜葛的老朋友们全都已经离开了镇子，请问你有没有消息？是否知道这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是罗岚大小姐让你来问我的？”萝丝又说了一遍。
温迪注意到，其他人都称呼白罗岚为“大小姐”，只有萝丝总是加上白罗岚的名字。
她回答道：“不是，我来拜访你是我个人的意愿。”
“那就没有。”萝丝说。
听这话，如果她说自己确实是白罗岚派来的，能得到别的答案？——但，不排除这是一个诱导回复。所以温迪选择换个问题。她说话比较直接，接下所说的话连萝丝听了都忍不住惊讶地瞪大眼睛回头看她。
温迪说：“你有没有想杀的人？镇子里的，我可以立刻动手。”
萝丝听到这句话以后马上扭头看着她，瞪着眼睛，没吱声，但看表情似乎有点心动。
见状温迪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希望你发任务的时候提个要求，悬赏点数得在10点以上。”
“你是杀手？”
“是。”这里没有外人，房间里就她和萝丝，所以温迪承认得十分爽快。
萝丝蠢蠢欲动：“我没想到你直接承认了，你知道杀手会被警探抓吗？”
“你不是外人，我相信你也需要一些能做脏活的专业人士？”
“那我为什么非得要找你？”萝丝说，“我身边有许多专业人士。”
“他们不如我专业。”温迪说，“你需要的是能杀人的，不是敢杀人的。”
“哈哈！”萝丝第一次笑出声，“……没想到你很能说大话。”
“这不是说大话。”温迪说，“我绝对会利落地动手，就像那个将寇罗无声无息放倒的刺客一样。”
“……”萝丝突然变了脸色，她皱着眉冷声喝道，“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吗？难道你怀疑寇罗是我动手杀的？罗岚白派你来试探我？”她明显有些慌张了，虽然表情很镇定，但却非常突兀地连续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像是根本不打算等温迪回答似的。
温迪笑了两声：“你不用紧张，不是我试探你，是你不要再试探我……我不是大小姐派来的。”
她注意到萝丝上一句话里连“大小姐”这个词都不喊了。
大惊之下，暴露了本性啊。
温迪端起杯子喝水，不是为了冷静，是用杯子遮住她的脸让萝丝自己冷静一下。透过杯子模糊地看到萝丝的表情逐渐恢复平和后，温迪才放下润了下唇的水杯，继续说道：“我知道寇罗不是你亲自动手杀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死的时候你不在镇子里，你怎么可能杀人呢？何况，寇罗是我杀的。”
萝丝再次瞪大眼睛扭头看向她。
这次的目光带了一点不可思议，是一种“就凭你”这样的情绪。
被小看是令人不爽的事情，但是温迪来这里不是为了争执这个。
“你派人去问就知道是不是我了。”温迪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虽然不是你亲自动手，但是我知道，那个杀寇罗的悬赏是你挂的。”这就是她刚刚向威尔森验证的名字，威尔森确认了，悬赏寇罗的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遗孀，萝丝夫人。
萝丝渐渐冷静下来。
她没有反问温迪，说她难道是要来威胁她吗？这种话没有必要说，因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萝丝已经彻底接受蒙公馆，接手了寇罗的势力，她使用自己的方法控制了这一切，其他人对她俯首帖耳。如果温迪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仅仅是悬赏的萝丝绝不会伤筋动骨，唯有亲自动手谋杀寇罗的温迪会遭到追杀。
现在是温迪不想被人知道这个秘密。可她怎么敢上门挑衅——萝丝的眼睛里仿佛写着。
温迪不管她的眼神有多惊讶，先说自己的推论：“你悬赏了寇罗的命，又如此憎恨寇罗的朋友，不可能是因为这些人在寇罗生前与他结仇。就算是真的，难道寇罗没有真正的朋友吗？那他这一生未免太失败了。可是，不会做事做人的人，怎么可能搞好这么大的事业？直到我听说你曾经是他的养女，我就明白了一切……”
萝丝的眼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丝恨意。
而对于直接捅破这个事实的温迪，她的眼神也带有浓烈的迁怒情绪。
再不转移话题，温迪觉得她死定了。
于是温迪马上祸水东引：“所以我猜，不是那些人跟寇罗有仇，他们是跟你有仇，他们不是害怕寇罗的遗孀，是单纯害怕你。他们一定都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想他们所有人死，对吧？有些人逃出了红树林镇，但一定还有留下的，不过我没有在任务本里看到，也许是没人悬赏他们，也许是列入了正式杀手才能接的任务本，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发布任务，然后交给我处理。我会用杀死寇罗的方法，痛快地将他们一一干掉。”
温迪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在搞推销，疯狂逼迫客户给自己加业绩。话术也像。
“呃……”萝丝也像每一个纠结的客户一样，既心动又犹豫。
一般客户犹豫是因为缺钱，萝丝绝对不缺钱，那她犹豫什么？
温迪马上就知道了。
“任何目标都行吗？”萝丝问。
“行。”温迪想也不想就答应。
萝丝是她目前唯一能直接讨论挂任务和自曝杀手的对象，虽然她们素不相识，却因寇罗之死而走到一起，且有机会携手共助。只要萝丝的要求别太过分，总之她会尽全力的。
可温迪就没想到萝丝的要求居然会如此不可思议。
“我最恨的是白旗公馆的主人，你能不能替我杀死她？”
“我没听清！”温迪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惊慌地问，“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萝丝耐心地压低声音，放慢语气：“我要你杀白旗公馆的主人。”
“……啊？”这回傻眼的人成了温迪，“白旗公馆的主人？”
“对。”
“是我知道的那个白旗公馆？红树林镇唯一的白旗公馆？”
“对。”
“大小姐的爸爸？”
“……对。”萝丝的回答稍微慢了一点，且表情再次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温迪搞不懂自己又是哪句话得罪到她，但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陷入沉思。
人一沉思，就会沉默。
人一沉默，就很像是想拒绝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不好意思说，萝丝就替她说。
萝丝冷笑道：“你不需要担心，走出这扇门，不会有人知道和记得今天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