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日

    “今天天气不错。”温迪叉着腰站在院子里, 抬头望天, 念念有词。
    “我也觉得很好。”黑毛附和。
    两人已经吃完早餐, 正打算大展拳脚。
    至于要做什么,通常是由温迪决定, 而她正打算由今天的天气推断出接下来的行动。
    不久,她点点头说:“走吧,我们去给土豆削皮。”
    她把那半筐子土豆全部都倒出来,这些土豆是一个个的, 没有连接植株,一颗颗浑圆的土豆滚成一团,脏兮兮的外表和褐色的泥土颜色接近,堆叠成一个小山包也依旧很不起眼。温迪和黑毛各自搬了一个石头坐下,用餐刀将这些土豆的外皮削去。削好皮的光滑土豆就扔回筐子里, 花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两人把半筐子的土豆全部削皮完毕,再用水一个个冲洗干净,装进木箱里。
    把所有土豆洗干净了,就可以开始切。
    这个跟削皮一样,是简单又费神的事情, 温迪和黑毛各自占据一块案板, 将这些土豆一个个切成小块,切块后的土豆每攒齐一箱就拿去扔到大石臼里, 直到把所有土豆全部切完。这些小块的土豆仍然坚硬, 虽然用水洗过, 但因为清洗时它是完整的,水只冲洗了它的表面,所以它本身的淀粉并未流失。
    削皮、洗净、切块后,就是把这些土豆全部打成细腻的泥。
    一般来说,要达成土豆泥的效果,用破壁机比较合适,但荒岛上没有,就只能用石臼来捣。这次温迪没让黑毛一个人干,她在旁边帮忙,拿着另一块洗得很干净的石板把比较粗糙的土豆泥再做二次碾压。两人仔细地筛选,直到把整个石臼里所有的土豆全部都碾压成泥,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可温迪和黑毛却是忙碌到中午才终于完成这句话里说的目标。
    下一步就是把这些土豆泥倒回木箱里。
    温迪重新拿了四个木箱,装了一些清水,在四个木箱上全部铺好丝巾,接着把土豆泥倒入。她和黑毛各自负责两个木箱,这个不是体力活,两个人都可以做,而且效率差不多。温迪先做,让黑毛在旁边看着学。
    “你看,用这块丝巾裹住土豆泥,在收口的地方用一只手抓紧,另一只手就抓着下面的丝巾,把里面的土豆泥从丝巾里挤出来,这样不断挤压就能出粉……你做一下试试,我帮你看。”她盯着黑毛的动作,他是个好学生,完整地重复了温迪刚才做的,将丝巾里的土豆泥从丝巾的细密洞眼里不断挤出。
    “没错,做得好,你接着挤这块丝巾,我也要接着做事了。”温迪叮咛后,继续挤压丝巾里的土豆泥,一直挤到感觉挤不出什么东西就算完工了。这些土豆泥穿过丝巾洞眼落入水中后,便会迅速溶解,很快,木箱里的水变得非常浑浊,不透明的液体表面不断浮出涟漪,自土豆泥落下的地方打出波纹。
    温迪把两个木箱的土豆淀粉挤完,回头看一眼黑毛的进度,他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把两个木箱搬回山洞里,用木板盖上。
    现在已经是下午,这些木箱里的液体需要静置一个晚上,主要是让淀粉沉淀下去,其他步骤要等到它沉淀以后才能继续。等她把木箱搬进去,黑毛也跟了进来,他那边也挤好了,把两个木箱抱进山洞,和温迪的放在一起。
    直到这时黑毛才终于开口问:“我们做的是什么呀?土豆水?”
    土豆水?
    温迪彻底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
    黑毛误会了她的意思,顿时欣喜又得意:“我猜对了?”
    “对你个头。”温迪轻轻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脑崩,结果弹痛了自己的手指甲。
    体罚这事,不适合礼物也不适合她——温迪又学到了新知识。
    “这个叫土豆淀粉,淀粉的用处很多,它还可以做土豆粉,土豆粉呢,是主食,主食……”
    温迪正说着呢,突然被黑毛用袖子擦了一口。
    她皱着眉问:“你干嘛?”
    “你流口水了。”
    “……”
    “反正主食……土豆……粉……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温迪突然暴躁。
    “……嗯。”
    “你瘪着嘴是在笑吗?”
    “我,我,我没有啊。”
    “你声音发抖是在笑吗?”
    “噗。”
    “你在笑啊!”
    黑毛飞快地捂住嘴:“没,没有。”
    温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黑毛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很无辜的。
    她想起还有事情得做,便摆摆手,暂且不跟他计较。
    完全不管确实是自己丢脸在先。
    “你把前几天我腌好的鱼拖出来。”温迪跑到院子外面快速挖出一个深坑,在它底部扔了木头和树皮,开始点火。然后在石堆里插上竹竿,搭建出一个架子,最后用铁丝缠绕出一个类似烧烤架的铁网,把它卡在架子上。铁网和火堆之间有着相当足够的距离,以保持“熏鱼”而非“烤鱼”的状态。
    等黑毛把铁箱拖过来,把鱼一块块从盐堆里挖出来时,温迪绕着火坑插木板。
    做湖南式熏鱼,一般会采用铁桶,在铁桶底部生火,在铁桶上搭木头,用铁丝拴住一条条腌制过的鱼,利用铁桶本身的弧度将烟保持在可控范围内。不过这里没有铁桶,虽然有木桶,但会烧烂,所以温迪舍不得用。她用了别的办法,利用插木板的方式人工制造一个聚烟环境。
    把木板插好后,温迪给底部留了一些缝隙,因为这个熏鱼要做几个小时,需要不断续木头。
    然后,她把黑毛捞出来的鱼块摆到了铁网上,密密麻麻排布在一起。
    这里正好面对着太阳,下午,还有阳光的余温,这些腌鱼在经过腌制后渗出了许多水分,表面还有些湿润,本来应该晒一天,但现在不是夏天,随时可能下雨,所以温迪只好齐头并进,边晒鱼,边熏鱼。
    熏鱼需要用小火微微熏烟,一般来说是六到八个小时最佳,温迪这里也没有计量表,所以决定熏到睡前为止。在熏鱼时需要控制烟量和温度,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需要翻动一次,使鱼块能够充分而且均匀地受到烟熏,这样做能提高熏鱼的成品质量。温迪当然不敢怠慢,这种需要考验耐心的工作,不用说,当然是交给黑毛。
    他比温迪有耐心得多,不会觉得无聊。
    而常常需要追求新鲜感的温迪么,当然是负责今天的晚餐。
    “我看我们快要变古人了。”她便收拾食材边嘀咕。
    “啊?”
    “古人才一天吃两餐呢。”温迪叹息一声,没办法,中午太忙了。
    她手里在削一块土豆的皮。
    对,她还剩了一些土豆,没有用来做土豆淀粉,而是留下来做菜。
    温迪只拿了四个土豆,切成薄片状,再取了两只竹鼠肉,剁成肉泥后下铁箱里,用大火煮烂,加入蚝油和盐,收浓汤汁,形成肉酱。把肉酱捞出来,下鸡油,烧热后下土豆片,把土豆片快炒成变色后加入肉酱继续翻炒,用浓重味道的肉酱更能够使土豆迅速入味,所以她选择熬肉酱而不是直接炒竹鼠肉。
    等到肉酱完全裹住土豆片后,温迪将肉酱土豆片从铁箱里擓了出来,装进大木碗里。
    她用的量特别大方,一人一碗都能装满。
    “晚餐做好了?”黑毛循香而来。
    温迪点点头,反问他:“鱼肉翻好了?”
    “刚刚翻了一遍。”黑毛点头,“这是什么菜啊?”他没见过肉酱。
    老实说,温迪得承认,她做的肉酱卖相不是很好看。
    但是味道她是很有把握的,因此自信地说:“你吃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好吃吗?”
    “当然好吃,这可是我做的。”在厨艺这方面,温迪有绝对的自信心。
    这也是她的自尊心。
    黑毛听出她的强烈肯定,再次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块土豆片吃进嘴里。
    “味道不错。”他的语气并不低落,但也不雀跃。
    “你刚才把肉酱刮掉了,你应该伴着肉酱吃。”温迪火眼金睛。
    “可是我不喜欢吃肉酱,它看起来好奇怪啊。”黑毛叫苦。
    “吃。”温迪不管,催促道。
    “哦。”黑毛无奈地用土豆片卷起一块肉酱放进嘴里,他试图利用快速咀嚼和吞咽混过去,没想到咀嚼一番后,肉酱的鲜香味却随着咀嚼在他的口腔中散开,将淡淡的咸味和辣味种在舌尖上。“你放了辣椒粉?这是竹鼠肉?”
    “我说了你能尝出来吧!”温迪笑着说,“不过你猜错了一个,不是辣椒粉,是花椒粉。”
    “原来是花椒粉,怪不得我觉得舌头有点麻而且辣味非常轻……好吃!”他由衷地夸赞。
    黑毛就是这么简单的,不想吃就说不喜欢,可一旦喜欢上了就绝对不会掩饰。
    “真香”这种事能一再发生在他身上,不就恰恰说明他并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嘛。
    “好吃你就多吃点,土豆快用完了,以后我不一定会经常做这道菜了。”
    除了土豆,还有一个原因是肉酱。熬肉酱,说起来简单,其实也是个精细活,光是预防糊锅,她就得一直搅拌肉酱,手要搅动几十分钟都不能停下。她做了一次,就觉得累,要是有机器她还挺乐意做,但是没有,所以尝试了一次就打消这个念头。或者,下次非要吃肉酱的时候,一次做一大锅,吃它个几天,吃到腻为止。
    “那我们还可以回去再找嘛,土豆挺好吃的,又有用。”黑毛说,“花生还剩了一些。”
    “土花生直接吃味道也不错,也可以炒盐吃或者煮着吃。你喜欢吃哪种?”
    “直接吃吧。”
    “有眼光哦!”温迪赞许。
    “不是。”黑毛低着头说,“我不想炒盐或者煮,工序太多,你太累了。”
    温迪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尴尬地指着远处的熏鱼:“要不你过去再看看?”
    “哦!好!”黑毛也一样脸红。
    他无意地说出那句话后,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这脸就没白过。
    温迪低头刷着铁箱,把吃完后的碗洗干净,全做完了才终于抬头望远处看了一眼。
    主要是看远处的黑毛。
    他背对着她,专心地拨弄着铁网上的腌鱼,给它们翻面。
    “你做完熏鱼,记得把它们收进木箱里,放到储藏室!”温迪站在院子里,大声对远处喊道。
    “……哦!”黑毛顿了顿,才答应一声。
    “那我先睡了!”
    “哦!”
    “你也早点休息!”
    “嗯。”黑毛答应的声音越来越轻。
    温迪倒了一竹筒冷水往自己脸上泼。
    真奇怪!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礼物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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