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裴云玖转过身看严倾,笑道:把你今天的那场多人对打戏重新来一遍。
严倾猛地皱眉,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
严倾沉默,说不出来为什么。
裴云玖朝他歪头,宁哥说你会散打,对吗?
严倾点头。
那武打戏对你来说应该没难度才对,为什么今天这么排斥呢?
严倾又沉默了。
裴云玖笑了笑,因为你并不想伤害与你对打的人,所以出手会有迟疑,到不了徐导要求的又痞又狠的情绪外放。
你不想与我对这场戏,我自恋一下,是因为我是你偶像,你更不想对我出手,是吗?
严倾默然,迟疑道: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裴云玖笑容灿烂道,你不喜欢谁,那你就把谁当做与你对戏的人。
他手把手教严倾,要找到情绪对位的人,才能更好的演绎出来。
你最讨厌谁,谁曾压迫你,谁曾让你愤怒却无力反抗,谁是你最想推翻的存在,那他就是你最好的对手。
裴云玖一字一句轻喃道,他看着严倾,看他认真聆听,看他那双黑色的瞳孔一点一点涣散、失去焦距。
就在那一瞬间,严倾猛地挥出一拳,直直砸向裴云玖身后的墙壁
咚!
巨响过后,裴云玖怔愣一下,他微微侧头,看着自自己发间穿过的拳头,再望向严倾。
见到他的表情后,裴云玖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嗓音轻柔温润道:就是这样,很棒。
这一句话如春风轻拂,拂过一寸寸被冬日凛冽寒风摧毁过的土地。
严倾双眼已经发红,他的手臂青筋暴起,胸膛是不正常的剧烈起伏,像是拼命挣扎后无法抑制的肌肉抖动。
听到裴云玖温柔的声音,严倾浑身一颤。
他缓缓松下紧绷的拳头,闭上眼睛,声音沙哑: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雪宝宝1瓶营养液,爱你~
第23章
第二天,严倾演戏时的状态明显有很大的改善。
宁西柯看完严倾以一打三的戏后,直对裴云玖竖大拇指:你这是下了什么药吗?他怎么突然就悟了。
裴云玖有些心不在焉地,我倒是怕这药有点太猛了。
他把昨天的事情和宁西柯一说,宁西柯陡然沉默下,而后叹道:也好,还有脾气还能生气,终归是件好事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裴云玖皱眉,低声问,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知道的也不多。宁西柯抓了抓头发,这事儿只有三个人清楚。
哪三个?
严倾,严倾他哥严钟,严倾他爷爷。
裴云玖眉头皱得更紧了。
宁西柯握拳轻砸他肩膀,严倾不说,他哥就不会说,反正现在的任务是让严倾安稳的演完这一场戏,别急,一点一点慢慢来。
昨天只是过渡期的第一场戏,徐春元了解完严倾的情况后就加快了进度,尤其是看到严倾今天突飞猛进的演技,他更是喜上眉梢,直接推进度。
今天第二场还是裴云玖的单人戏。
小瞎子原本是福利院的孩子,他被一家结婚近六年还没有小孩的家庭抚养,成为了王越,变成有爸有妈的幸福小孩。但在小瞎子成为王越的第二年,家里的母亲怀孕了。
母亲发现有孕吐的情况急急去医院检查,一家人直接忽视掉顶着大雨回家突现低烧的王越。
等一家人喜气洋洋回来后,王越已经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从低烧转为高烧,烧了一整夜,就此落下了王越高度近视的病根。
后来王越的父母去城市打工,自己带走了亲儿子,却把王越留给了乡下的父亲。
爷爷奶奶并不喜欢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子,他们对王越动辄大骂,摔坏了王越的高度数眼镜后也只是随便买了一个廉价眼镜当做替代。
王越不敢和父母告状,也不敢和其余人说,一个人忍着眼镜不合度数的难受,性格越发懦弱,在学校也备受欺负。
时间来到王越升入高中的时候,他考上了乡里的高中,但高中是与一个技术中专合办,隔壁就是闹事闻名天天登上本地社会新闻乡镇中专。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徐春元把裴云玖喊来低声问:我听宁西柯说,你是严倾的偶像?
裴云玖:也不是偶像吧。
反正他崇拜你看不得你受伤对吧?徐春元摆摆手,不管那些细节,天气预报预测今天傍晚有雨夹雪,我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么早就拍小瞎子第一次被赶出家门的戏,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可以的。
裴云玖看徐春元,一脸诧异,您想让我引严倾入戏吗?
哎对!徐导乐呵呵道:为了拍好晚上的那一场戏,我和导演组商量了一下,决定改一改今天的通告单,把小瞎子被家暴的那几段提前,就在下午拍摄,可以吗?
裴云玖沉吟:我都可以,但您有和严倾说晚上的那场戏吗?
没。徐春元笑着像只老狐狸,反正晚上的戏没有台词,我只要情绪,情绪懂吗?
这是开机两天里,徐春元第无数次强调.情绪这个词。
强调到不惜临时修改通告单,让严倾下午来到片场是才知道今天下午是演哪一场戏。
组里的化妆师还在给裴云玖上挨打特效妆,宁西柯凑过来悄声道:严倾来了,我瞧着没什么情绪,要不要赌一把,猜他看到你挨打会是什么表情。
裴云玖忍住翻白眼的心:你不如去问问你粉丝看你挨打是什么表情。
宁西柯嘿嘿笑,那不一样,我粉丝都单纯,没有那么多小心思。
裴云玖原本还在思考待会的戏份,闻言嘴角抽抽,严倾还不单纯的话,这圈里就没清水了。
宁西柯摇着手指,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裴云玖狐疑地看他,也懒得关心他的画外音,化完妆,直接上戏。
等徐导一声A落,裴云玖缓缓闭上眼睛,在场记板敲响后,进入镜头。
严倾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裴云玖趴在地上抽搐,白色的棉外套上沾满鲜血,旁边瘦成骨干子的老头抓着半截木头椅子根不停砸地,凶神恶煞地吼:你个败家子,你今天花了多少钱!你说!
地上的瘦弱的人蜷缩起来,畏惧地抬头望老头,强忍哭腔,我、我就多买了一个馒头,真的没多吃,爷爷
闭嘴!
老人怒吼一声,挥舞着棍子把水泥地砸得砰砰作响,我让你贪吃!我让你贪吃!
棍子不断挥下,砸地面砸桌子砸地上的人,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声,发出一声一声闷响。
纵使知道没打到地上的演员,场外围着的人也不由得心惊胆颤。
严倾注视着场内,一动不动,他的手已经紧攥在一起,掐出几欲见血的红痕。他没有一丝疼痛的知觉,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恍惚地往前走着。
徐春元紧紧盯着屏幕里的情况,拧着眉头满意点头,指挥着一台机器往前推,去拍裴云玖吐血的特写。
裴云玖咬破血包,他缩在地上不停咳嗽。红色的血溢开后,他咳嗽的幅度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暗红的血染了一地,地上的人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动作,只有不时无声抽搐的肩膀。
徐春元扬手示意特写继续。
严倾定在机器旁,他看着木棍一次次落下,看着鲜血溅开了血花,黑眸中涌起阵阵痛苦的情绪。他似是完全忘了这就是一场戏,眼中有挣扎,有愤怒,还有想要毁灭眼前所见所景的疯狂。
宁西柯果断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身前。
严倾,醒醒。宁西柯皱眉轻唤,这只是一场戏。
严倾一怔,涣散的眸光凝聚起来,他垂眸,看着宁西柯挡住自己的手臂,逐渐回神。
宁西柯的话音未落,机器前的徐导已经开始兴奋高喝:卡!
镜头里的裴云玖闻声翻了个身,一边吐出口里的血包一边擦去唇边的血渍。
他的助理岳雅儿拿着毛巾冲进来,递给他,裴哥,毛巾。
裴云玖道了声谢,拿毛巾擦脸上混得到处都是的红色水,他看向道具组导演开玩笑道:这血包太粘了,我还以为我拿错了番茄酱。
道具组导演笑道:真要是番茄酱,那我就炸点薯条蘸着吃,省的浪费。
周围人一阵哈哈大笑,裴云玖忍俊不禁地说:那还是番茄酱吧,上戏饿着还能喂喂五脏庙。
好了好了,再把剩下几场家暴戏都拍完。徐春元操着喇叭喊,舒城呢?到王家兄弟打架的那一场了。
裴云玖和其余人说说笑笑离开镜头,转身就看到机器旁表情说严肃不是说轻松也不是的宁西柯。
他再往旁边看一下,就见垂着眸的严倾缓缓退后了一步,往后走去。
发生了什么?严倾离开后,裴云玖问宁西柯。
宁西柯面色古怪道:你家粉丝看得太入迷,把自己带进去了。
裴云玖:?说人话。
宁西柯:就是人话啊他把自己带入到你那个角色了。
裴云玖一怔,大脑飞快运转,你的意思是,裴云玖他爷爷?
不知道。宁西柯一句否定,我可没这么说哈。
裴云玖眯起眼,盯着打哈哈的宁西柯,若有所思。
宁西柯瞥他一眼,我刚还以为他会代入其余角色呢
裴云玖:?
宁西柯今天的暗示,他一句也听不懂。
两人在这大眼瞪小眼,裴云玖被血包弄得嘴里发苦,他喊岳雅儿:有喝的吗?
有。岳雅儿远远回了句,拿起一瓶饮料跑过来递给他,裴哥,给。
裴云玖接过,拧瓶盖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瓶子上的标志。
奇林?裴云玖挑眉,望严倾,奇林饮料打了广告吗?
这就是那家第一个与他解约然后签了元望的品牌运动饮料瓶。
宁西柯点头,奇林最开始就注了广告,剧组快散的时候也没撤资,我就把他的广告位留下来了。
哦对了。宁西柯忽然想起什么道,奇林塞了一个演员进来,之前演偶像剧的,没演过几次戏,这次演剧里小瞎子的弟弟,就是待会要和你对戏的人。那角色拢共就几句台词,我就没管。不过那人风评不怎么样,他要是针对你,你也不用顾忌什么。
裴云玖拧瓶盖的手一顿,垫脚往徐导那边瞧,就是徐导在喊的那个人?舒城?
是吧。宁西柯漫不经心道,看来又是个迟到早退的角儿,由着徐导整去吧。
裴云玖摇摇头,也亏得徐导脾气好,才任你这样造作。
宁西柯撇嘴,别提了,我这刚收到隔壁几个剧组送来的投诉,还得找个时间解决一下徐导拍戏时河东狮吼的事儿。
裴云玖笑着举起饮料往嘴里送,瓶口即将挨到嘴唇时,一瓶矿泉水递到了他的手边。
握饮料的手一顿,裴云玖转头看去,正对上严倾那双万年不变的漆黑双眸。
漱口。严倾言简意赅道。
裴云玖眨眨眼,另一只手比大脑快一步地接过那瓶水。瓶身入手的一刹那,裴云玖一顿,瓶子是温热的
严倾向他颔首示意,温水。
然后把裴云玖手上的奇林饮料拿走,放在桌子上,像丢什么脏东西一样,面无表情地把饮料推得远远的。
这操作把助理岳雅儿看得一愣一愣,恍然间才想起裴云玖已经和奇林解约的事情。
裴云玖拿着矿泉水,见状不由笑了下。
宁西柯在一旁酸溜溜道:进步可真快,上一次我吼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你关怀一句。
严倾不言,裴云玖顺嘴问了句:什么时候?
宁西柯面不改色:我被记者堵然后喊你们下车的那次。
裴云玖:该!
宁西柯还有事情,和徐导急匆匆交代几句后,就离开了片场。
可直到宁西柯离开后,徐导还没有等来那位饰演王越弟弟王语的舒城。
舒城是经由奇林负责人介绍,然后由副导演引荐进入的剧组,结果第一场戏舒城就来迟了,经纪人几通电话都是说还在路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徐导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副导演的脸色逐渐青紫难耐,最后低声道:要不先演后面几场家暴戏吧,我再去催催。
徐导瞥他一眼,收回视线后淡声道:去喊群演,让道具组准备夏天的布景。
副导演匆匆去了,裴云玖上到一半的妆容被迫停止。
怎么了?他问皱眉准备卸妆用品的化妆师。
化妆师林晴入行久,资历高,也敢说话。
她一边分着装饰,一边忒忒道:那个演王语的人现在还在路上没到,徐导懒得等了,直接换夏天的戏。
夏天那场,裴云玖的装扮是苍白的素颜,自然不能要这一脸血痕。
林晴对裴云玖那刚化好就要卸掉的妆满脸惋惜,我刚看完你演戏得来的灵感,还不知道待会能不能重现得这么完美呢。
裴云玖闭着眼睛笑,下次一定更好。
除了王家兄弟对峙的戏外,其余几幕打戏都是在夏天,也就是小瞎子即将高考与拿到录取通知书,鼓起勇气想要和小混混一起离开这个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