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希望与薪火
事实上从进入这片诡异的浮空山脉的那一刻起，包括布莱恩在内的奥术师们就已经通过种种异状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在那无法抑制的执着驱使下，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要么成功夺取卡尔萨斯所言的那件兵器拯救即将崩毁的耐瑟瑞尔帝国，要么战死在向费林魔葵发起冲锋的路上。
至少那样，他们不用再遭受心灵上的煎熬。
可在李维的干涉下，这场险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战争，却最终以布莱德船长心理防线被击溃的方式，强行弹压了下去，耐瑟残存的奥术师们和浮空山脉的银龙们得以‘和平’的坐在一个大厅里，获得了一个宝贵的沟通机会。
只不过只要是个正常人，此刻都够感觉到场间那无比压抑的气氛。
对于耐瑟的奥术师们来说，这群银龙和那些费林魔葵脱不开干系，是让他们伤亡惨重的元凶！
而对于银龙原住民们来说，这群自称耐瑟人的施法者，不但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乡摧毁殆尽，更是险些夺走了他们作为精神寄托的龙神圣骸，是蛮不讲理的入侵者！
他们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将对方的脑浆子都给打出来了...
可那是李维绝对不想看到的惨淡结局。
对于他来说，一方是曾经在耐瑟魔法船探险时，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传承之恩的前辈，一方则很可能是他素未蒙面的‘老乡们’...这原本就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一旦真的任由他们打的你死我活，恐怕他此生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去破开历史的迷雾了解其中埋藏的真相，并从中找到解决星神隐患的办法了。
他可不想最终落得跟艾欧一样的凄惨结局！
好在，他赌对了。
作为双方的调停者，李维瞅了一眼依旧群情激奋爪子不住在石面上磨出火花的‘银龙老乡们’，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道：
“先重新认识一下吧，吾名提比利乌斯，正如王子殿下所言的那样，我，来自时间长河的下游，谷地历1359年。”
“哈？”一众不明真相的银龙当即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目光，藏在银龙城主身后的托利斯塔娜更是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又赶紧用爪子捂住嘴巴。
说道这里，李维又看了眼面色死寂的布莱德和那些依旧满脸怀疑的奥术师们，继续道：
“换算成耐瑟纪元的话，就是耐瑟历6379年，在我们那个时代，耐瑟瑞尔帝国，已经是埋藏于黄沙中近三千年的尘封历史了。
“我原本还以为，当你们带着虚空星神回到主物质位面时就看到帝国已经毁灭，只是一个悲哀的巧合，只是如今看来...”
那名神恩奥术师神情有些黯然道：“在离开这片时空混乱之地时，我们的时间，依旧被无情的‘偷走’了一部分吗？”
李维点了点头：“只能说根据推断上，这个可能性很大。”
神恩奥术师深吸口气，用布满血丝的目光看向银龙城主低沉问道：
“那么，这位阁下，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居所旁，会存在这么多...费林魔葵吗？
“甚至，我有证据怀疑，这些费林魔葵，就是你们创造并豢养起来的吗？”
一众奥术师闻言，齐齐抬首，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那些一脸懵逼的银龙们。
“费林魔葵...如果你们指的，是山脉外层那些斯特图特防御者的话...”
银龙城主昂首坦然承认道：“没错，他们某种程度上，的确是由我们‘创造’，并用来守护这里的。”
“果然是你们！”
当即就有满腔愤恨的奥术师站了起来，抬起法杖指向银龙城主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那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你们所谓用来‘守护’的这些怪物！
“究竟毁灭了我们多少浮空城！又残害了我们耐瑟瑞尔多少无辜的民众吗？”
其他奥术师也陆续起身：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继续沟通下去的必要了。”
银龙们面对剑拔弩张的奥术师们，也纷纷戒备起来。
那名神恩奥术师却是抬手让同伴们噤声，道：
“那么，阁下...你能给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复仇者们，一个不向你们举起法杖的理由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抱歉...
“我们恐怕，就只能以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为我们的帝国，一同殉葬了。”
就在一旁的李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平息这场看上去怎么都无法避免的事端时，就听见银龙城主平静道：
“这样看来，它们在那之后，终究还是从地底，重新被吸引去往了地表吗？
“这么看来，你们耐瑟瑞尔的文明，一定辉煌而又灿烂。”
‘能不辉煌灿烂吗...那是我们耐瑟人努力了不知多少个世代，延续了几个千年的文明之火啊。’
神恩奥术师心中苦涩的想着，然后问道：“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只不过，这个故事，实在有些久远，就不知道，此刻，满怀仇恨的你们，愿意耐心的听下去吗？”
这头苍老的银龙望了一眼那些奥术师手中握的紧紧的法杖。
“都坐下吧，事已至此，不如先弄清楚这场灾祸的源头再说。”神恩奥术师向身后那些同伴们道。
眼见依旧有人不甘心的杵着，他低声吼道：
“难道你们真的要让帝国的毁灭成为既定的事实吗？”
“可是...这不是已经成为现实了吗？”有人痛苦道。
神恩奥术师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维，然后看向这些心怀不甘的同伴们道：
“既然提比利乌斯可以从时间长河的下游来到这里，那岂不是说明，我们...也许有机会回到耐瑟覆灭之前，却改写这个该死的历史呢！”
李维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能够‘回到过去’的现象，并没有确切可控可复制的办法，甚至就连这个宇宙的时空是唯一世界还是有着不同的平行世界都未曾可知。
但一想到此刻一味泼冷水的话，反而可能将这群满怀愤恨的火药桶直接引爆，和他们再战个五劳七伤...想象那个可怕的场面，李维还是暂时选择了保持沉默。
眼见这伙儿‘奥术师’们终于解除了危险的武装状态，银龙城主环视众人，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
“无论是你们口中的费林魔葵，还是我们口中的斯塔图特防御者，它们本质上，其实都是虚空污染的残渣。
“而它们共同的源头，都是一场远古战争的产物。
“战争的结局，便是以我们的九面龙神将那头可怕的虚空生物吞噬、将敌我一同封印起来为终结的。
“因此，我们这些被拯救者，也尊称其为...
“伟大的永恒之轮...与阴影吞噬者。”
“而祂，也许在那群神祇的眼中还有另一个身份...
“神上之神，艾欧。”
李维眼瞳微缩，居然真是是他？
“而之所以造成这种状况，恐怕即便是艾欧冕下自身，也不愿看到的...
“因为隐患的种子，也由此埋下...”
而随着这头苍老银龙的娓娓道来，李维也仿佛看到了一张宏大的历史画卷，于眼前缓缓展开：
那场可怕的战争，直接毁灭了一个原本灿烂的星空文明，也让整个宇宙充满了狂暴的魔能辐射与虚空污染。
而随着那场战争的终结，大约在谷地历前三万五千年左右的时候，一艘承载仅存文明存续的飞船缓缓降落在了一颗原始星球上。
那个星球，则被他们命名为：
艾伯科瑞尔，译为，生机与希望。
只不过船上的原初者们很遗憾的发现，即便是这颗看上去已经诞生了海洋与生机的星球，那充沛的狂暴魔能和潜在的虚空污染，依旧无法让他们在不做任何防护下就可以安全繁衍下去。
也许他们自身可以安然生存下去，但他们无法阻止自己的生下的孩子一个个都在这种污染的扭曲下变成白痴、畸形和怪物。
可在战争末期研发用来对抗这种污染的龙化药剂，已经被艾欧他们证实了存在严重的弊端：
这种源自某种星界蜥蜴的血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严重扭曲被注射者的性格和心智且不可控。
‘创造女神’阿丝忒瑞娜虽然依旧善良却专注于自身的愉悦，无论它会带来怎样的恶果。
‘宝库的女主人’艾斯泰伯拉则逐渐将财富和地位视作一切，这开始严重的影响到了初始的资源分配与建设发展。
‘沉默的观察者’库洛尼普斯则逐渐变得沉默而阴沉，甚至开始认为死亡才应该更好的归宿。
‘恐怖的夜龙’法拉祖尔则越发对尸体感兴趣，甚至开始盲目崇拜虚空的腐化能量。
...
就连‘生命的平衡者’兰蒂斯，思维也渐渐变得冰冷如机械，眼中只有规则与绝对的公正。
唯有‘发光的银龙塔玛拉’看上去还算正常一些，但她的善良、仁慈与包容，却经常不分敌我...
经过商议，这群原初者们最终决定留下一批作为延续纯净血脉的‘种子’，继续于飞船中生活，而剩下的人，则将飞船的主机‘伊卡洛斯’拆到了当时还名为梅若波若斯的大陆上：
为原初者们以几位龙神的血脉为蓝本深化药剂研究提供数据支持。
于是，在那个冰河时代刚刚结束，大样退去露出梅若波若斯大陆的雷霆时代。
一个名为巫虺的蜥蜴种族，开始于奥寇斯，也就是日后大陆远东穆尔霍兰德南部的阿茹达斯湖沿岸森林中，开始建立起了他们的国度。
仅仅一个世纪，这个后世学者眼中的创造者种族，就控制了费伦的绝大部分区域。
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不同血脉药剂创造的巫虺种族又分别继续创造了梅尔绍克国度、和伊斯托赛菲弗国度。
值得一提的是，前者自己开始创造了娜迦，蛇人，战蜥人，翼蜥人和其他日后灭亡的种族。
后者，当时则正坐落在如今的埃诺奥克沙漠，也就是后世的耐瑟瑞尔帝国故址上。
经过大约十个世纪的发展，原初者们和巫虺一同建立了贝提斯组织，致力于研究其他种族展现的原始魔法形式，并开始着手修复在战争中千疮百孔的魔网。
就在一切都欣欣向荣时，虚空残渣的腐化，开始了...
在调查到这股腐化能量竟是源自九面龙神的巫虺人，开始怀疑这是‘创造者’们担心他们这些‘被创造者’的文明超越对方，而准备不知不觉的消灭他们。
于是一场被创造者向创造者的反叛，并试图策划夺取龙神力量的老套故事，就这么荒诞的发生了。
巫虺人成功接触到了九面龙神，于是他们转眼间就被腐化成了被扭曲的怪物...
巫虺人称其为：魔葵。
同样损失惨重的原初者们最终选择了驾驶着飞船，飞离了大陆，却没能带走主机‘伊卡洛斯’。
可是魔葵却在伊斯托赛菲弗帝国愈演愈烈，最终伊斯托赛菲弗帝国的法师用魔法使狭海改道为自东向西流向，并淹没费林。
他们成功了，那些费林魔葵被赶入地下深处。
然而，这些伊斯托赛菲弗人也淹没了塔格拉尔丘陵周围的土地，而生态的剧变，则导致了伊斯托赛菲弗帝国的全面崩溃。
为了惩罚这些被创造者种族，原初者们向大陆播撒了一种让巫虺人持续衰弱和嗜睡的生物药剂。
可这同样遭到了巫虺人最后的反抗，他们利用强大的魔法，召唤了一颗巨大的彗星撞击了这颗行星。
陆地遭受了可怕的地震、火灾和风暴，而大陆和海洋的形状也发生剧变，四片内海汇成了陨星海，并出现了剧烈的气候变化。
巫虺人仅存的梅尔绍克国度，也就此消亡了。
而他们如此声势浩大的反抗，也惊醒了沉睡中的艾欧。
最终艾欧借助星神的力量，将艾伯托瑞尔星球分裂成了位于不同位面的两个星球，艾伯尔和科瑞尔。
并让原初者们掌控艾伯尔，科瑞尔的主权，则留给诸神。
可讽刺的是，巫虺人却已经为原初者们提供了足够的研究数据。
泪陨之灾后，成千上万颗龙蛋，于艾伯尔和科瑞尔两颗星球各处孵化...
不久后，巨龙的时代...到来了...
整个大厅，除了这头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的太古银龙的声音，落针可闻：
“而为了避免这种悲剧重蹈覆辙，也为了防止虚空的腐化继续污染主物质位面，依照艾欧沉睡前的嘱托，我们将飞船开往了星界深处，并利用浮空山脉建造出了这座城市。
“并提议，若是他成功被虚空腐化，那么其他龙神就效仿他，将他吞噬下去，以维持封印。
“直到，艾伯尔的原初者们或是科瑞尔的诸神们，找到应对它的办法...
“但这条提议，最终却遭到了除了塔玛拉女士外其他七位龙神的拒绝，并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最终...如你们所见，这里，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就连我们自己，都已经快记不清我们到底坚持了多久，又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将自己的族人变成了怪物，以从外界获取维系女士继续‘生育’的食物...
“却也同样沦为被他们包围的囚徒...
“我们活着，只是为了所谓的让世界获得存续...”
说道这里，太古银龙的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
“但谁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还能活多久...
“也许某一天，就连艾欧冕下的潜意识，也将塔玛拉女士的微光..所遗忘。
“届时，想必...就是我们末日的到来...
“也将是...整个世界终结的带来...”
“如果...将我们这些囚徒杀死，能够让你们的仇恨得到宣泄的话。
“那么...你们动手吧。
“这对我们来说，也许...
“反而是一种解脱。”
整个大厅，沉寂了很久，所有的银龙，也落寞而悲哀的垂下了脑袋。
‘原来...是这样吗？’李维有些怜悯的想到。
这时他忽然看到布莱德有些踉跄的起身，有些自嘲的喃喃自语道：
“原来...我们满心以为找到了救赎帝国的希望。
“却是维系整个世界存续的薪火吗？”
这让他们怎么狠下心去抢夺呢？
即便夺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着，他转身对着同样满心死寂的奥术师们道：
“我们走吧...”
“等等！你们要去哪儿？”李维赶忙劝阻道。
“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战场。
“即便，它可能已经结束了。”布莱德道。
“等等，年轻的施法者。”
这一回，开口的却是银龙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