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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59节

    年年春光铸榆钱。
    榆树钱本是果实,却先于叶而生。初生时鲜嫩可爱,又轻又薄,像莹莹浅绿的一串串小铜钱。关鹤谣先将清洗好的榆钱拌上少量油,如此可最大限度保住那碧汪汪的颜色,再一点点往里加干面粉,直到每一枚榆钱都均匀地沾上一层面粉。
    这是穷苦人家的救命菜,没什么讲究,直接上锅蒸就成。
    同时蒸的还有一道“咸肉蒸笋”,孟监司给的那条咸肉切了薄片,只加两勺酒和一撮糖蒸。直蒸得瘦肉粉红,肥肉晶莹,滴滴油脂浸到下面的笋片里,一揭锅就是满屋咸鲜。
    清香扑鼻的榆钱因裹着薄粉,并不粘连,可每一枚都被蒸得软烂。
    关鹤谣剁些蒜蓉拿香醋、香油一拌,往那榆钱饭上一淋,腾腾热气一瞬间蒸出蒜香,她险些把自己口水也一起淋上去。再配上肥而不腻的咸肉,又美味又顶饱。
    榆钱,余钱,不禁饱口福,还可讨口彩。
    关鹤谣和掬月一人吃了两大碗。
    虽然没有家财万贯,却能日食万钱呐!(2)
    关鹤谣吃得开心了,计上心来,把剩下的榆钱加了面粉和咸肉丁捏实,蒸成了窝窝头,给掬月明日带着,“你和毕二哥再买碗汤羹就妥了。”
    从这一日起,遇上合适的食材,她便会做一些给掬月、毕二带去当昼食吃。自家吃食可口一些,也能稍微省一些钱。
    毕竟关鹤谣说“下个月就可以凑够三十两”这话,是有安慰掬月的成分在。
    过了清明,银鱼和扇贝的数量和质量都将直线下降,再想享受这味鲜甜就要等秋风起了。而她又绝不愿以次充好,砸了这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所以势必要再换菜品,好在她当前倒是有了大致想法。
    且先试一试吧,这般想着,关鹤谣就把新买的糯米泡上了。就算新品利润没有水产高,只要按部就班出摊挣钱,又有国公府那边兜底,六月之前还是能攒够钱的。
    此时她也是忘了——这世界上,向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56章 新品遇冷、炸米花   她予以重望的松花团……
    关鹤谣准备再卖几天扇贝银鱼就换新菜单, 隆重推出第三代菜品——仍是一金一银两道常驻吃食。
    另外,再用松花粉做两道应时令的特邀嘉宾。
    那些松花穗子就显得愈发珍贵起来。
    关鹤谣把装松花穗的口袋扎紧,又做了个简易晴天娃娃挂在窗边。
    只因这松花穗要捂一晚再暴晒几天, 如此花粉开裂得彻底, 出粉率便高。
    那娃娃虽长相草率,以至于被掬月嫌弃作“上吊的小鬼儿”,但效果拔群。接下来几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大太阳晒得花穗蓬松轻盈,花粉纷纷绽了出来。
    关鹤谣便用细纱绷了个小筛子筛。
    松花粉实在太轻、太细, 一碰就洋洋弥散到空气中,关鹤谣再轻拿轻放还是损失了不少,整个人都笼在蒙蒙松花粉雾中, 晚间脱衣时都仍闻到松香缭绕。
    三大袋松花穗,就得了一坛松花粉, 她恨不得给供起来。
    松花粉备下了,木匠那边模子打好了,饧糖和坚果都屯足了,蒸的阴米也干透了……
    万事俱备, 关鹤谣带着掬月开启了新副本。
    常驻甜食两道——米花糖和琥珀桃仁。
    时令甜食两道——松花团和松花糕。
    *——*——*
    油锅大火烧热,关鹤谣下了一把莹润的阴米, 锅中马上涌起无数泡沫。伴着“嘶啦嘶啦”的声音, 不过数秒, 雪白开绽的米花从油浪中渐渐浮起,从锅边一圈圈向中心逼近。
    吕大娘子在一旁看得惊讶极了,“这孛娄、孛娄还能这样炸出来?”
    米花炸久了反而会缩,关鹤谣赶紧一边捞一边回她,“是啊, 这糯米是蒸熟了阴干的,一下锅就开,可酥脆了,大家快尝尝。”
    “小娘子这孛娄炸得可合她的意了。她呀,见到炒孛娄的就走不动道,非得炒一锅,还说是为了占卜。”刘老丈捋着胡子嘲笑老妻,“人家要么是农户占卜稻色,要么是小娘子占卜姻缘,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吕大娘子啐他一口,“占卜我下辈子能不能嫁个好的! ”话虽这么说,她一吃那米花又脆又香,仍是马上抓一把递给刘老丈。
    老两口说的“孛娄”,其实就是米花。
    时人或称之为“孛娄”,或称之为“熬稃”,前者以炒制时发出的声音命名,后者以其做法命名。
    北方人则一般直接叫“糯米花”,关鹤谣也更喜欢这种形象又通俗的叫法。
    她亦见过街市、集市上卖炒孛娄的——那些商贩并不用油炸,而是直接将米粒倒进炒得滚烫的砂子中。就和用专门的圆砂去炒栗子一样,利用砂土良好的导热、增压性能,米粒转瞬就绽开了。(1)
    这实在是非常聪明的办法,却不太适合关鹤谣。一是她不知道哪里去找干净的砂子;二是炒完还要筛一遍,怪麻烦的,她这不太能施展开;三是炸米花的油可以直接炸核桃,多了这一步,琥珀核桃尤其酥脆。
    除了做法,商贩和关鹤谣另一个有趣的不同则是——他们卖的炒孛娄,是由顾客亲自去炒。因时人喜欢用这来占卜运势,尤其正月里,很多人都排队等着去炒一锅占卜整年休咎,以花多者为吉。
    这倒是有些道理,关鹤谣想,食材再好,手法再佳,时机再准,也确实需要运气好才能开得多,是有点玄学在里面的。
    毕竟甭管是炸是炒,就算用高压炉子去崩,也总有个别米粒微微一笑,绝对不开,简直比范伟老师还倔强。
    没得办法,谁也无法完全镇压那些放荡不羁爱自闭的小米粒。
    关鹤谣往锅底一抄,捞起半勺米粒。这种没开的叫公米,其实也已经熟了,染了淡淡的焦黄色。她便把它们捞出来沥油,嘴闲着时候嚼了吃也挺香的。
    掬月好奇,“小娘子,为什么有米不开花啊?”
    “谁知道呢,”关鹤谣无奈,“它们想不开吧…”
    吕大娘子特别捧场地喷出一口米花。
    于是在吕大娘子魔性的笑声中,关鹤谣炸了一锅又一锅,两斤糯米生生炸出两大盆糯米花。
    她又趁着油炸了核桃仁,而后开始炒糖。
    那先煮后炸的核桃仁最后在糖浆里滚一圈,撒上芝麻就成了琥珀桃仁。
    米花糖配料却更丰富一些,关鹤谣一边把米花和糖浆搅拌到一起,一边下了红的枣碎,绿的南瓜仁,黑白芝麻,还有一把松子仁。
    这松子仁还是昨日云太夫人赏下的。
    关鹤谣用剩下的鹅油做了那道“松瓤鹅油卷”,很得她喜爱。
    说起来,《红楼梦》里贾母也独爱这一品。关鹤谣顿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祖母杀手?
    确实,这道小点不腻人,却养人,受长者喜欢也是自然。
    关鹤谣采用的是九十年代扬州面点大师们复原的做法:鹅油和面发酵擀成薄片,再刷上鹅油,撒上糖和松子碎,一层层叠起来切成细条,仿佛做银丝花卷一般拧在一起。最后将这花卷胚裹在面皮里,切段上锅蒸。
    也不知,这是否合雪芹先生心中所想?无论如何,为了回报他留下的这份甜蜜的谜题,后世的吃货们真的尽力了。
    这小卷泛着淡淡鹅黄,一口咬下去煊软又热乎,油香四溢。砂糖完美地融进松子里,又因松子仁先炒过,就算蒸了一遭仍保留着特别的焦香,正配浓淳的鹅油。
    向来不太爱吃甜的云太夫人连吃了三个,欣然夸了关鹤谣几句,又叫把府里松子仁给她拿一包回去吃。
    关鹤谣便拿来加到米花糖里,品质提升,成本不变,这波血赚!
    米花镀了极薄的一层糖浆,点缀着各色配料,就如同淡金色的冬日暖阳,照耀在封着花草的皑皑白雪上。
    趁热整形,稍凉切片,这米花糖关鹤谣决定按片卖。
    冷却后两道甜食正酥脆,关鹤谣分给屋里四人尝。因为太好吃,大伙儿来不及说话,只围着她咔嚓咔嚓咔擦,关鹤谣仿佛掉进了耗子洞。
    加点水把锅里的糖溶了,与四只耗子一起喝完,关鹤谣便赶紧把这锅让给毕二炒油焦面。
    关鹤谣今日未摆长炭炉,架车儿上炉子也熄着,外面已经有惆怅的熟客们端一碗油焦面等着,更惆怅的那些——已经走了。
    客人们看她在里面忙活,也问了几句,只得来“自今日起不卖扇贝和银鱼,开始卖新的糖果”这样的回答,便又有两人摇着头走了。
    于是,关鹤谣端着满满当当一板米花糖走出来时,只剩两三个真爱脑残粉在坚守阵地。
    关鹤谣很感动。
    这么三天两头换画风不是她本意,只是没有积蓄,起步艰难,又受场地和时节限制有很多不得已,居然还有食客一直支持她。她一边给老几位送上米花糖品尝,一边想着趁现在手上有钱,租铺子要尽快提上日程。
    又有耗子出洞,咔擦咔擦打断了她的思路。食客们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夸赞——米脆、油香、糖甜,还有各种配料的丰富味道。虽然只不大一片,但这几口吃时可谓淋漓尽致,吃后亦是唇齿留香,一问价钱,居然才一文钱一片。
    一文钱买这样一份甜蜜的快乐,嗜甜的大宋人民可把持不住。
    这几位便纷纷表示要买些给家中娘子儿女品尝。有他们真诚地造势,大声地夸赞,顷刻间又围过来几个路人,见那米花糖缤纷可爱又新奇,都很感兴趣。尤其是入手门槛低啊,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刚刚还略显清冷的摊位前又热闹起来,一板米花糖很快就下去了大半。无论人家买几块,关鹤谣和掬月都用油纸妥帖包好,郑重地盖上萧屹刻的那个小章。
    “不用包不用包,我这就吃了。”一位食客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两块米花糖,吃得摇头晃脑地走了。
    关鹤谣欣慰不已,也不枉她下血本用油了。砂土炒制的米花,口感上确实非常干爽酥脆,不逊于油炸。但真论起一个“香”,哪里比得上过了油的?
    见走量的米花糖卖得不错,她又端出了琥珀核桃。核桃称重卖,一两收十二文钱,虽然算高端路线,但价格也合理。
    这些糖果一旦做得,只要包装、收钱就好,掬月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关鹤谣便放心地开始做松花团。
    这松花团她要做最简单、也最无敌的黑芝麻馅儿。
    在家就炒好了黑芝麻已经粗粗碾碎,本来关鹤谣寻思着偷个懒,今日加上毕二现炼的猪油一拌,也就得了。
    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愿这般糊弄了事。
    既要厨师的自尊,便需自虐。
    她只得买一块上好的猪板油,再将这扎实细腻的肥膘去了筋膜,切成碎丁,和着黑芝麻一下一下地使劲揉。无数次揉搓之下,手上的力道和温度渐渐融化了板油丁,油脂直接渗到了黑芝麻里。
    天气渐暖,清晨亦有热气,关鹤谣额头冒出细细汗珠,才将这一小盆馅料彻底揉匀、揉透。
    漆黑的芝麻中不见一丝白色油块,亦不像直接掺了油脂的馅料那样稀。成品黑亮扎实,糖、芝麻、油三者紧密团结在一起,一捏就成形,方才是最正宗的馅料做法。
    关鹤谣捏出一个个芝麻小圆子,在扑鼻而来的香甜中,抑制住直接舔手的冲动,去屋里擦洗了一番,回来继续揉糯米粉团,一边和掬月打商量,“你看,那琥珀核桃是金色的,米花是白的,咱们可以叫个银什么的,银花糖?银米花?”
    正在包米花糖的掬月闻言,一个凌波微步转到她身边,抬手扯下自家幡子叠收起来。
    她动作一气呵成,她神色十分复杂,“小娘子,靠不上可以不靠,你就别再金啊银啊的了,真的有点……土。”
    关鹤谣:……保持设定就这么难吗?
    面对一个被她“土味起名法”直接逼进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关鹤谣也很心虚,她干笑两声,表示不再提此事,就按原来名字叫好了。
    可马上,她就连干笑都挤不出来了——因为那被她予以重望的松花团,根本卖不出去……
    第57章 崭新销路、松花糕   他话说到这里,关鹤……
    “为什么啊啊啊啊——!”关鹤谣看着那两排松花团哀嚎。
    她就蒸了一锅不过二十来个, 居然还剩这么多。
    掂起一个松花团放到掌心,关鹤谣瘪起嘴观赏自己的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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