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虽然被巨大的显示器遮挡了大部分，但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正在画画，秦华茂便松了口气，继续专注工作。
昨天他提前赶回来，剩下的事情由徐助理收尾，但有些内容还是要他拍板。
这么想着，他又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到眼前的工作上。
瞧见他没继续看这边，禹文睿将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这椅子跟他以前用过的人体工学椅都不太一样，似乎坐在上边不管是什么姿势都很舒适，又小幅度地调换了几下坐姿，他最终还是坐直了身体，继续作画。
重新将潦草的轮廓勾勒完整，即使不用再去反复观察，禹文睿手下的笔还是很顺畅地将各处细节一一填满。
梳起的刘海将光洁的额头显露出来，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显得尤为瞩目，高挺的鼻梁上，银框眼镜将他眼中的锋芒稍稍遮掩，隐约能看到他眼尾几道细小的纹路，意味着他并不再年轻。
只是这样的小细节却并不损失他的容貌，反倒更增添几分韵味。
禹文睿手上的笔停住，突然意识到，再过几天，就该是秦华茂的生日了。
他手机桌面的备忘录上，正记着这么一条。
如果到那个时候，他还不能恢复记忆，又或者是本应该在这里的他没法回来，秦华茂会难过吗？
怔愣了片刻，禹文睿手上的画笔最终还是没能把这幅画剩下的部分补齐。
秦华茂的工作完成，他还好奇禹文睿在那边画了什么，却没想等走到旁边的时候，发现对方此刻正专注看着屏幕，而屏幕上的画布空白一片。
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又......
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
秦华茂没立刻叫他，而是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禹文睿失忆的这件事情确实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要知道，就在他赶回来的前一天，他们还在电话里讨论忙过这次之后要一起去哪里旅行，为此他们一个提前了工作安排，一个抓紧了时间将工作收尾。
只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让他见识到这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恋人。
秦华茂的思绪随着禹文睿下意识叩笔的动作有些发散，他还记得这样的小动作，之前禹文睿在画纸上画画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行为，但后来几年新出的一款数位笔，大概是质量问题，只要叩笔动作过大，就会影响到接下来的线条，为此禹文睿才改掉了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小习惯。
再次看到，秦华茂还有些恍惚。
视线中的数位笔突然停止了动作，秦华茂也眨了眨眼，瞬间回过神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又迅速分了开，最后还是禹文睿先开口问他。
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嗯，秦华茂看了眼时间，我们可以回家了。
禹文睿也赶紧将电脑关了，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公司。
车子一路来到了家楼下的停车场，就在禹文睿以为他们会直接坐楼梯上去的时候，就见秦华茂又拐了个弯，从他记忆中的快递存放点取出了一个保温箱。
今天晚上吃清淡一点，过两天阿姨就回来了，可以尝尝她最拿手的猪肚鸡。
禹文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秦华茂换上衣服撩起袖子才意识到什么。
你会做饭？禹文睿有些意外。
毕竟秦华茂看上去并不太像是会做饭的人。
面对禹文睿的怀疑，秦华茂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将围裙系上，然后拿出了保温箱里的食材，禹文睿草草扫过，猜想着他要做什么菜。
我记得你一开始也不会做饭，不过我妈教了你不少，后来也能做的有模有样了，秦华茂将已经剁好的排骨放进碗中，转头又准备去拆另外的袋子。
我来帮忙吧，让秦华茂一个人忙活，禹文睿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做饭不行，但让他备菜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对方说的下半句话已经被他无视了。
那就把山药切了吧，秦华茂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转头去柜子里拿了砂煲出来，又去盛了米。
禹文睿便猜测他大概是想要煮粥。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将他其他的思绪都冲了个干净，禹文睿将手上的山药洗干净，又接过秦华茂递来的削皮刀削干净外皮，这才拎起刀，小心翼翼地下了手。
刀不太称手，直到切完一小段之后，他的动作才慢慢熟练起来，等他的山药片切完泡进大碗中，不远处的灶上已经开了火，秦华茂一边拿勺子轻轻搅动着一边将另一口锅里的排骨翻面。
砂锅中的水已经沸腾，蒸腾起来的热气似是将男人的眉眼都软化了几分，禹文睿手中的动作停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有一瞬间，他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第76章 被窝
被窝
禹文睿照例在相同的时间睁开双眼。
看了眼头顶的大灯,他便知道自己又一次爬了秦华茂的床。
不对，这样说好像有些奇怪。
应该是他又遵循着身体的记忆回到了原来睡习惯的位置。
颈侧轻微的呼吸让他下意识绷紧后背，意识到是谁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去。
男人此刻睡得正香,紧闭的双眼让禹文睿逐渐放缓呼吸。
只是这样之后,对方浅浅的呼吸声便显得更加明显了。
像是一根轻薄的羽毛一点点地扫在敏感的颈侧,禹文睿一个激灵,双手双脚都僵在了原处。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离远一些,他放松身体一动，意识到自己的腰间正搭着一条手臂。
温热的被窝里,被对方搭着的部分像是腾地一下被烧着,禹文睿深呼出两口气，平复下来之后才将头稍稍挪远了些。
距离拉开,扭头的动作间,他又不经意地发现了秦华茂眼底的青黑。
室内的光线还有些昏暗,禹文睿并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只是还没等他去确认，他就感觉搭在身上的手臂收拢了些。
文睿。
秦华茂的声音很小,但因为靠得近，这二字便尽数收入了禹文睿的耳中。
往常听别人这么叫的多了,只是如今听到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禹文睿的身体就已经先自己的想法一步，翻过身去搂住了对方。
他还生怕秦华茂下一秒就睁眼,谁知对方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顺着禹文睿的动作很自然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想也不用想，这是多少次相拥才会有的默契。
借着这个姿势，禹文睿终于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青黑。
他明明记得白天还没有的。
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禹文睿还在猜想原因,下一秒，他就感觉颊边传来温热的触感，把他吓得一个激灵。
许是被他的大动作给惊醒，秦华茂半睁开眼睛，疑惑发问，怎么了？
禹文睿向后缩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意识到对方可能醒了之后，他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没...什么。
毕竟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是他主动要求睡书房结果天天半夜爬床的。
有了这么会缓冲的时间，秦华茂也渐渐清醒了过来，面对如今的处境和有些尴尬地抿着唇的人，他的表现很是淡定。
早上好。
早上好。
借着打招呼的时间，两人稍稍拉远了距离。
但同在一个被窝里，距离又能远到哪去，反倒是因为禹文睿有些夸张的动作，使得他们之间拉大的缝隙中钻进了冷风，顿时给原本还暖和的被窝降了温。
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秦华茂瞧见禹文睿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上扬的唇角。
禹文睿也感受到胸前的凉意，这才谨慎地靠近了些，轻咳一声解释道：是我还不太习惯。
听他这么说，秦华茂才完全清醒过来，如今的禹文睿，已经记不得他了。
不过眼下的这番情形，他倒不算是特别担心，反倒是勾起了几分好奇。
当初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前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在一起后一切都发展的水到渠成，以至于秦华茂都要忘记对方第一次来他家时候的那份礼貌和拘谨。
或许他应该换一种方式来刺激对方的记忆。
今早想吃什么？秦华茂的语气自然，他拢了拢两人身上的被子，主动靠近了些。
提到吃，禹文睿不禁开始回想冰箱里的食材，想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昨晚不是准备了鸡汤？
他还记得秦华茂往锅里放食材的时候提议今早做鸡汤面。
秦华茂这才恍然，点了点头，差点忘了，早上吃面。
说完，他就干净利落撑起身体，无比自然地在禹文睿惊讶的注视下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开始换衣服。
其实原本想要亲的地方并不是脸颊。
不过即使是这样，禹文睿还是有些懵，这下可不是秦华茂迷迷糊糊的举动。
他想提醒对方，只是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迅速换好衣服下了床，开始准备洗漱了。
等禹文睿洗漱完毕来到厨房，秦华茂正在盛煲好了的鸡汤。
鸡汤是昨天放好食材定时炖好的，如今肉已经炖的软烂脱骨，没等靠近，禹文睿的鼻尖就嗅到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他还没来得及犯馋，身边早已经窜出去一个身影。
原来是年糕。
厨房里一向是不允许猫进去的，训练有素的年糕自然也很守规矩，停在了厨房门口的位置端正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华茂手中的鸡汤，一边发出喵喵的叫声。
你去给它拆包鱼干吧，看到门口被吸引来的一人一猫，秦华茂笑了笑，瞧给馋的。
虽然这话是在说年糕，但禹文睿没来由的脸上一热，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说了似的。
他转头便去给年糕添了粮，又拆了包小袋的鱼干。
看了看厨房得不到的美味又看了看禹文睿手上伸到它眼前的小鱼干，年糕最后还是选择了唾手可得的快乐。
等禹文睿逗弄着年糕吃完饭，秦华茂那边的鸡汤面也端上了桌。
碗中的鸡汤被细心地撇去了浮油，细如银丝的面上卧着一个形状漂亮的荷包蛋，周围零星撒了些葱花，给这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面条增添了几分色彩。
禹文睿没客气，挑出一筷子面条慢慢卷好塞进口中，然后小小地抿上一口鸡汤，待鸡汤浸润口中的面条之后，再满足地咀嚼下肚。
龙须面细滑的口感配上鸡汤的鲜香，让禹文睿享受得差点忍不住眯起眼来。
再下一筷子，底下的内容这才曝了光。
炖煮的软烂脱骨的鸡肉被埋在了面的下边，它的味道并没有因为鸡汤的缘故而变得寡淡，反倒增添了几分柔嫩的口感。
一碗鸡汤面轻易虏获了禹文睿的胃，解决完早饭之后，两人便下了楼。
小区里的变化不算很大，除了增添了许多近些年愈发高科技的智能设施，很多地方还保留着禹文睿记忆中的模样。
这里的水池后来重建过，所以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一路上，两人随意搭着话，大多时候还是秦华茂主动说，除了说一些近几年周围的变化，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经历。
嘟嘟在我爸那学了钓鱼，后来见了这边池子里的鱼也想钓，结果一条没钓上来，人还不小心栽进去了。
秦华茂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没忍住笑出来。
禹文睿也是会心一笑，他看向已经有些不太一样的水池，好像真的能透过如今的模样看到一个小小的笨拙的身体，因为收杆的动作一个重心不稳栽倒进池子里，溅起一片水花。
这是他的记忆吗？
禹文睿有些呆呆地看着这篇水池，直到有人将他的手臂拉住。
小心。
禹文睿回神过来，发现小径的另一头，有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跑在最前边的是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嘴里正笑闹着，时不时回头向后方看。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对推着婴儿车的老夫妇，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冲着前边的小孩喊，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禹文睿的眼前就啪叽摔了个小孩儿。
小孩儿摔了倒也没哭，一点也不怕生，就这么抱着禹文睿的腿站了起来，然后拍拍手上身上的尘土，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没事吧，禹文睿半蹲下身，要知道，他刚刚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小孩儿这一下可摔得结实，要不是脑袋砸到他身上，恐怕鼻子都得碰出血来。
没事没事，小孩儿夸张地挥挥手，叔叔不用担心。
他这幅小模样把周围的大人逗乐，他的爷爷奶奶也赶过来，见他没事才放下心。
有了这个小插曲，禹文睿接下来的路都走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秦华茂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在他走错方向的时候，拉了把他的手，将他带到了正确的方向。
这手拉上之后就没再放开，禹文睿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等到他发现两人牵着手想要抽离的时候，秦华茂的话又顺利地分了他的心。
这是嘟嘟小时候读的幼儿园。
拐了个弯，秦华茂指着不远处的建筑说道。
当初应该是上大班的时候，幼儿园重新粉刷外墙，画了很多卡通动物，他缠着你也去画一个。
然后我答应了吗？禹文睿眯着眼睛往那看，他只能看到幼儿园的外墙上有许多色彩鲜艳的图画。
你向来宠他，秦华茂说这话的时候觑了禹文睿一眼，把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随着他们的前行，原本另一侧的墙壁也慢慢展露出来。
那上边的禹文睿都很眼熟，不正是家里随处可见的动漫人物。
因为画的好，所以这几年外墙翻新都把它们给保留了下来。
等走到小路的尽头，整个幼儿园才终于得以见到全貌。
隔得老远，禹文睿就看到一个一边哭嚎着一边被老师牵着往里走的小孩。
也不知道嘟嘟小时候会不会乖乖去幼儿园。
这么想着，禹文睿的手机突然滴滴两声，秦华茂跟他挨得近，因此也瞟见了一眼，只是没看清楚具体内容。
什么消息？
瞧见禹文睿有些奇怪的表情，秦华茂最后还是问出了声。
没什么，禹文睿摇摇头，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他把手机摊开来，果不其然，那上边一直不停闪烁的消息框，不正是秦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