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错了
满天的骨粉如雪般飞扬，簌簌而落，叶楚静立缓缓的凝聚剑元，血剑修垂头低眸，二人俱是默默无言，死一般的寂静，在骨山之上蔓延了开来……
“你说，我到底错在哪里？！”好半晌之后，如剑般铮铮的冷冰冰声音响了起来，血剑修抬起了头，那妖异的双眸中，两柄血剑不再跳动，抛开了异常的暴怒，整个人沉寂了下来，如剑般森冷漠然。
“看得出来，你的完美剑体，真的很强。”挑眉抬眸，叶楚的目光落在了他那布满了乱七八糟的伤痕的身体上，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若是个普通修者，受到了这种重创，早就死了。可你呢？虽然看上去狼狈，实际上却丝毫无损于你的战力。没有血肉，不必为伤痛所困，真真切切的大大提升了你的战力。但，代价呢？！你想过代价没有？！”叶楚轻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沫，“万事万物，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你得了这个无痛无觉，近似于作弊的极强战体，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你因此会丢掉了些什么？”
“丢掉了什么？！”音调不见半分的起伏，血剑修木然的重复着叶楚的话，若不是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混乱，叶楚根本无法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语调中听出他有满心的疑惑不解。
“修仙在于修心，修心不仅仅是锤炼意志，更是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叶楚微垂下了眼睑，遮蔽住了眼中那丝丝的怜悯，声音淡淡的道，“感悟，感悟，没有感，那里来的悟？！有苦有累，才能知道在战斗中如何更合理的分配体力、元气。有受伤有流血，才能明得失，知进退。剑之所必至之处，纵使斧钺加身，临必死之境，却还是能够坚忍的一往无前，不退缩不避让，方才是剑修的道，是剑修的品性。无头无脑，仗着自己的身体不会受伤没有痛感而鲁莽直冲，这还是剑修吗？！那不就是一柄剑吗？！剑修，修的不是成剑，而是如剑。”
“咔嚓！”一道细微的碎裂声在血剑修的身上响起，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叶楚的这一番话，在他的心底里头翻滚，一股前从未有的惶恐不安，蔓延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再次睁开的妖异眸子中光芒黯淡，占据了瞳孔位置的两柄血剑震颤着，似有崩溃的征兆，隐隐的有着剑之哀鸣声响起，血剑修轻声的喃喃道，“真的是我错了吗？！终究，还是我错了吗？！不，怎么会是我错了呢？！我没错！我的完美剑体没有错！”
抬眸，他恶狠狠的盯住了叶楚，直视对方那双淡然平和的眸子，将满心的痛苦挣扎和愤恨不甘，统统，全部，一点不落的通过眼睛刺入叶楚的心头。叶楚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只是看上去狼狈而已，但随时都可以对她发出致命的一击，但，他却抬不起手，握不稳剑！他知道，其实是他错了！真的错了！从他有一日发现自己的修为再也不得寸进的时候，便是知道，他的完美剑体错了！
可他不甘心，也不想信，他不会错！他怎么会错？！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他是……可是，他怎么会就成了一柄剑了呢？！纵使是心头充斥着无尽的悲凉哀伤，可却是连半滴的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一柄剑！
“你的剑道之路，已经被你亲手斩断，再无精进的可能！”叶楚的声音轻柔温和，话里头的意思却是冷冷的似一柄利剑，径直的插入了血剑修布满了裂痕的心底，缓缓的踏步上前，手掌按在了他的头上，叶楚轻声的叹道，“莫要自困在藩篱之中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的头顶刺骨的冰冷，没有一丝一毫人本该有的热气，冷得叶楚心头悲凉，不由的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刻板没有起伏的声音中，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叶楚脑海中划过。
小小的懵懂孩童，因着天资不凡得以被选入宗门之中，心头有惶恐有不安，更多的却是对于能够飞天入地，移山换岳，长生成仙的期待和向往。
年少时的勤练不辍，修为精进的极快，于宗门内外展露峥嵘，声名远播，年少得志，倨傲而锋芒毕露。
及至后来，却是受阅历浅薄所累，心境难以突破，困顿于金丹圆满。而那些个被他甩落在身后，远不如他的同门纷纷迎头赶上，竟是先于他成为了元婴真君！那股浓浓的愤恨和不甘，促使着他另辟蹊径，走上了一条弯路。完美剑体果然叫他如了愿，成功突破修为的瓶颈的欣喜若狂。
再之后，日日苦修，他的各种情绪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冰冷，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等他觉察到不妥之时，一身的修为却仿似被加上了沉甸甸的枷锁般，不得寸进！
漫长的时日就这样一点点的消磨了下去，突破进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不知道问题出在那儿，但却隐隐的抗拒着去弄清楚那之中的答案，仗着不伤不死的身体肆意妄为，大杀四方，只是心头的空虚不甘，一日比一日更加的浓烈。
下一刻，叶楚脑中的画面尽数消失，一柄通体猩红的血剑一闪而逝。
“咔！咔！”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血剑修那布满了伤痕的金属身体寸寸的碎裂，身上大量的血红色碎片，迸溅了开来，化为齑粉消散在天地间，浓郁的暗红色煞气、戾气不住往外宣泄。
碎片崩裂四散，叶楚终于能够看清楚血剑修的那一张脸，原本模模糊糊的面容在她的视线当中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
竟是意外俊秀的一张面空，与他身上那正在向外汹汹宣泄而出的凶煞暴戾气息完全的不同，两道眉似剑锋，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点漆的黑眸之中光芒锐利清冷，整个人看上去骄傲极了。
“好多好多年了……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我……”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的嘴唇嗫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