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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47节

    深色瞳仁中,她自己的影子逐渐放大,商丽歌呼吸一滞,蓦然轻嘶出声。
    果见公子立时顿了动作,皱眉道:“扯到伤口了?”
    商丽歌垂眸,却是抿唇不语。
    闻玉瞧了半晌,紧拢的双眉渐渐松展,撑在床榻间的手轻轻摩挲着底下的雪锻。
    商丽歌面上平静,心头却是几分忐忑,她这故意示弱又几分赌气的模样,莫非叫公子看出了什么?
    然她垂着眸,未能探究公子眸中神色,忽然感到颊边一痒,商丽歌一惊,却是公子将她额际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在她耳侧轻声道了句:
    “小狐狸。”
    商丽歌的心脏险些跃出喉咙。
    然下一秒,公子便撑手起身,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也未再追究那本手札。
    “若觉得不适,就请孙大夫再来看看。”
    商丽歌闻言微怔,中箭之时她疼得迷迷糊糊,却也依稀听闻,这位孙大夫其实是孙太医,也是公子留在宫中照看兰嫔的关键人物。
    原本商丽歌还怀疑公子是安王赵逸的人,如今瞧着却又觉得不像。
    可若说他将筹码压在了兰嫔的子嗣上,如今那孩子尚未出生,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无法论断,且宫闱倾轧长路漫漫,如何能保证那个孩子平安长大?
    且以公子的才能,受人举荐入朝轻而易举,可他偏偏选择隐于幕后,建立红楼旁敲侧击地搜集朝中情报,公开露面之时也必定带着面具。
    是他不想在人前现身,还是……不能?
    商丽歌思绪万千,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此时只道:“我无碍,不必劳烦孙大夫。”
    “他是太医院副手,虽说出入不便,但我来安排便不会有事。”公子笑了笑,竟是并未瞒她,“放心,他是自己人。”
    商丽歌一愣,从前红楼诸事,她在一旁公子也从来不会避着她,但这还是头一次,公子主动同她交代什么。
    许是觉得商丽歌的神情有趣,公子抬手,在她鼻尖上蹭了蹭:“唔,你也是自己人。”
    ***
    一点春腴,柳亸莺娇。
    正是春日好时节,枝头盛不住那盈盈春色,被压得弯下腰来,轻轻一拂,便有暗香盈袖。
    商丽歌拨开头顶的枝丫,去往欣荣的住处。
    这丫头,还说病好之后要去采些新鲜的果子,如今她的伤已然好全了,她倒是病情反复了许久。
    一进门,果然闻到屋中一股子药香,欣荣从被下探出头来,却是嗡声道:“姐姐莫要走近,小心被我过了病气。”
    “哪就那么娇弱了。”商丽歌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未再起热方放下心来,“病中口涩,给你新做了罐蜜饯。”
    商丽歌喂她吃了一颗:“怎样,够甜吗?”
    “甜。”欣荣点头,“商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商丽歌笑着陪她说了会儿话便被她往外赶:“我没什么大碍,本来也都大好了,就是前天起了夜才有了反复,再吃几贴药便好了。”
    商丽歌道:“知道你还不注意着些,起夜怎么也不多披件衣服……”
    虽是板了脸,可瞧着半点不凶,同她阿姐训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欣荣鼻尖一酸,面上却不显出半分,她说什么都乖巧应下。
    商丽歌走后,这屋子竟是骤然冷寂下来。
    欣荣垂了眸,她压根就没有染上风寒,这几日是一直去了畿防营校场,几乎回回都能遇上那个人。
    算算时日已然差不多了。
    欣荣扯了扯嘴角,眸中倏冷。
    她重新躺下,紧紧抱住了那罐子蜜饯。那满口涩意,也只能尝到这一点子的甜。
    ***
    商丽歌接了嘉元县主的帖子。
    年前臻荣寺匪寇作乱闹得沸沸扬扬,圣上连畿防营都出动了,却连个匪寇的人影都没搜到,畿防营威名有损,这才有了今年的扩招。
    嘉和县主在那场混乱中香消玉殒,她的庶妹拼死也只抢回她的尸身,圣上赞二人勇气可嘉,又感念她们姊妹情深,谥封嘉和县主为永安郡主,庶女杨蕊破格封为嘉元县主。
    除了出事的地点从南山寺换成了臻荣寺,此事之后的走向与前世别无二致。
    圣旨当时即下,本该三日后便举办嘉元县主的册封宴,然那时正值永安郡主的丧期,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原本这帖子也未必会到商丽歌手中,只年前她与素湘恰好在芳雅琴行救了平杨郡王家的小郎君,嘉元县主心中感念,这才特意送了帖子过来。
    素湘不便露面便回礼不去,商丽歌斟酌半晌,还是决定走上一趟。
    倒也并非是为着前世纠葛,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似有何处不对,却深想不出个所以然。商丽歌捻了捻压着干花的请帖,想着再去探查最后一次。
    若是依旧不知所以,她便彻底抛开,只一心规划她的天高海阔。
    既是决定要去,商丽歌便禀了公子。
    闻玉道:“你闷在房中这么些天,出去散散心也好,只不许累着,不许受伤,不许夜不归宿。”
    公子一连说了三个“不许”,商丽歌听得一愣,见到公子扬眉,忙应道:“不累着,不受伤,我去去就回。”
    公子这才放她出去。
    平杨郡王虽然也是勋贵之家,但根基远在平杨郡,在澧都虽有府邸,却也不能同那些世家大族作比。此次郡王在平杨郡一带剿匪有功,家中又出了一位郡主一位县主,圣上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替郡王添置门庭。
    商丽歌并未早到,此次她并非为宴饮献艺而来,而是切切实实地受嘉元县主所邀赴宴,故而穿了件时兴的珍珠色百褶襦裙,挽了垂鬟分肖髻,鬓边一支双蝶飞花,瞧着眼角眉梢少了几分灼人媚色,却也是姝色清丽,姿容无双。
    她同受邀前来的小娘子们一道入了席,其间有不少人在睢阳侯府上已然见过,有些对她不屑一顾,有些朝她微微颔首,倒是也有几个,似在侯府上对她生了几分好感,此时也过来搭话。
    商丽歌在此碰上了季芸。
    小姑娘一见她便目中一亮,也不管旁人是何目光,依旧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手臂:“商姐姐坐在哪儿,我同你一道。”
    言罢又仔仔细细地瞧了她半晌:“听兄长说姐姐受了伤,如今可都好全了?”
    小姑娘目色清澈诚挚:“还疼吗?”
    商丽歌听得心头一暖,笑道:“自是都好全了才出的门。”
    季芸这才放下心来,觑了商丽歌一眼,故作无意道:“还好商姐姐是好全了,我回去就告诉兄长。商姐姐也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惦记着呢。”
    季芸说起季洲来又是滔滔不绝,明贬暗褒,为人刻板是为正直端方;不解风情是为洁身自好;一办起公务来便废寝忘食,是为忧国奉公、心系百姓……
    林林总总,就差未一一举例。
    季芸的那点小心思,商丽歌一眼便能瞧透,此时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季洲季大人的确是难得的好官,也是位正人君子,但与她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季芸怎就生了将他们二人凑在一处的念头。
    商丽歌摇头,正要开口,忽听后头一阵骚乱,见一位妇人披头散发地从廊下奔来,身后仿如有恶鬼在追。
    众人猝不及防,不少贵女都惊呼出声。
    两侧忽而有仆从追出,拦住了那妇人。透过散落的发帘,商丽歌对上了那位妇人的眼,见她双目浑浊神态癫狂,竟似得了癔症。
    她看着院中诸人,咯咯笑了笑,竟是双手交叠,一副贵妇人的派头。
    “你们是来参加婵儿的册封礼吧?”她弯唇浅笑,若是姿容得体,定也是十分优雅端庄,然她如今这般情状,作出这副表情,倒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可看见婵儿了?”
    婵儿,杨婵?
    身边众人切切私语,商丽歌眸中微动,今日是嘉元县主的册封宴,可那嘉元县主的闺名,却唤杨蕊。
    第四十九章 晋江独发
    此人,当是平杨郡王的妻室,也是永安郡主的生母,萧氏。
    到底是郡王家的当家主母,奔来的仆从只是拦着,却也不敢贸然上手带她离开,场面一时陷入僵滞。
    蓦然从廊下又行来几道身影,为首的女子穿着妃色比甲,下着素色莲纹褶裙,灵蛇髻上仅别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腕间也只套了一对青白玉镯,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其他坠饰,瞧着甚是素净。
    她五官尚算清秀,只是眼角微斜,面相上看起来似并不好相与,然一开口,却又让人觉得自己以貌取人,着实不堪。
    杨蕊颤着声唤了句母亲,萧氏回过头去,见是她,面色却陡然一变。
    “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你同婵儿出门,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萧氏朝杨蕊扑去,对着她又抓又打:“你倒是赚了个县主头衔,可我的婵儿呢!连命都没了,要一个谥封的郡主有何用?有何用!”
    杨蕊全然没躲,只红着眼站在原地,任凭萧氏对她又打又骂,手背上都被抓出了血痕。
    还是她身后的仆妇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夫人拉开!”
    院中的仆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当真架住了萧氏,让她不得动弹。
    杨蕊顾不上手上的伤,只上前将萧氏面前的散发拨开,一道道理顺:“我知道母亲难过,姐姐过世,蕊儿的心情同母亲一样,可人死不能复生啊,母亲,你这样如何让姐姐安心,就让她心无牵挂地走,好不好?”
    这一番话叫在场的不少人都红了眼眶,可萧氏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依旧不停咒骂,用词一句比一句恶毒。
    杨蕊只得叹息一声:“带母亲下去休息吧,轻着些,莫要伤了她。”
    看着仆从带着萧氏离开后,杨蕊方转身行礼,朝众人歉声道:“家中不久前才出了变故,母亲悲痛欲绝有些神志不清,让各位姐妹受了惊吓,是我的不是。”
    “县主客气,我等无碍的,县主还是快些去包扎伤口吧。”
    众人纷纷宽慰。
    杨蕊道:“那便失陪了。”
    商丽歌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听到季芸唤她方转过头来。
    “商姐姐在看什么?”
    商丽歌摇头:“没什么。”
    只是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嘉元县主,同上一世要将她活埋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芸叹道:“这位嘉元县主也是命苦,听说她之前的未婚夫喝醉了酒,从山上失足跌下,摔成了残废。县主不嫌弃他,只郡王不同意,将这亲事退了,如今到了澧都,又遇上那遭子事……”
    商丽歌闻言却是一怔:“县主的那位未婚夫,可是江凉王氏?”
    “就是他。”一旁有姑娘探过头来,接过话茬道,“听说品行甚为不端,郡王早就想解除婚约了,后来又因醉酒摔得卧床不起,这桩亲事自然是结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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