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寒酸
寒酸?
小气?
姚蝉扔下去的那把,少说也有三四十文了,这放到青山镇上,那是一个青年劳动力四五天的收入了!
但是现在刚到这,就被人冠上小气寒酸抠门的三顶帽子。
这些乞儿,真是一点都不考虑人的心情。
她叹口气,看着先前簇拥在他们马车周围的乞儿,又一股脑的朝那些派发斋钱的富贵人家挤去。
身侧传来笑声。
对上的就是秦宗那张笑到堆到一起的狗脸。
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是。
她,被人乞丐嫌弃了。
就在百味杂尘之际,另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她一侧。
随着车帘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惹人讨厌的脸。
就是那个前天夜里同样在寺院过夜,抢她房屋喝她甜羮的那个讨厌鬼。
估计刚才那一幕被他看进去了,这人眼底的讥讽十分明显。
看着姚蝉在看她,张嘴比划着,“乡巴佬……”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豪迈的撒了半钱袋子的钱,里面铜钱小碎银子掉在地上,很快引起那些人蜂拥而至。
估计姚蝉眼底的错愕过于明显,引的对方心情愉悦。
他大笑几声,示意人赶车离开。
秦宗见她表情不快,解下钱袋子就要效仿,看那神色还有一较高低的意思。
还好姚蝉及时拦下。
“他傻,你也傻了?”
怎么能说是傻了呢?
秦宗刚要辩解,就听见那捡起碎银的乞儿们,将钱美滋滋收回怀里,跟同伴道,“今天不知为何,傻子好像格外多……”
看吧,要这会洒下去钱,他也会得到这么个称号。
“有善心可以,但是要分对地方,不值当的钱,不花也就不花了。”
秦宗点点头。
原本以为这块地方还要堵上一阵,但没过多久,前方人就稀稀拉拉,车马也可以顺利通过。
这倒奇了怪了。
正当不解之时,路上突然传出响亮的叫声。
“快呀,宋家那边施药施粥啦……”
姚蝉吸吸鼻子,果然在空气里闻见浓重的药味儿。
“京师这么好吗?发银子发吃食不算,还会有人免费赠药?”姚蝉觉得自己今天长了见识了。
怪不得都说天子脚下好,这确实是好的有点上头。
车轮滚动,诺大的城门离他们越来越远。
越往前走,那药味就越是上头。
秦宗倒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京师之地,人数众多,像是那种哗众取宠,更不在少数,听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已经到宽阔的地界了。
数不清的乞丐还有衣衫褴褛的百姓,全都拥挤到一处府邸外。
这边没有喧哗吵闹声,那些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众人,此刻全都捧着一个破碗,翘首以盼。
同为大夫,见多了病患。
姚蝉很容易从这些人面容上,分辨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
里面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这不是刚刚笑她寒酸的那些乞儿?
此刻众人自发安静。
在他们脸上,根本看不出不敬神色。
能让病患脸上透出这幅神色,证明对方绝不只是秦宗嘴上形容的哗众取宠之人。
这会,错身而过的时候。
她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
她戴着斗笠,轻纱遮面。
但是白日春风不断,调皮的风儿吹开了她遮面的面纱。
露出那张白皙面容。
只一眼,姚蝉就看清了全貌。
那姑娘身姿曼妙,身上摆设虽不多,但是那头延绵而下的青丝,随着她施药时,时不时露出的纤细的脖颈跟手腕,惊鸿一瞥时,那含笑的嘴角还有温柔的语调。
足已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光滑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水渍,柔和细腻的温婉人儿,倩影静静倒立在水坑中,这一刻清风微拂,药香穿梭在湿润的空气,与嘈杂的市井中。
一动一静,高贵跟寒酸。
形成鲜明对比,但在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之感。
她一个女的都要看呆。
更何况是这些路人,还有得她恩惠的百姓了。
“这是宋家嫡女,宋凝,祖父是如今太医院院使,亲爹是院判,家里各房子弟均有在太医院任职的,因为是女儿身,加上天生体弱,所以不常见外人。
不过她身子孱弱是几年前的事了,有这么一大家子疼爱,各种补品流水似的送到其府上,那身子没起色才怪。
听说她天分颇高,医术进得祖父,亲爹真传,宫里的那些妇人,还有高门大户的小姐们,有些毛病不好让男人看,一般都是找她看的。
这不,每年冬天到春天,半旬施药一次,都是些什么便宜的风寒灵,都是些宫里太医院药效不好淘汰下来的东西,倒让她拿来当了好人!
姚蝉,她那点本事到你跟前,给你打下手都不配……”
跟秦宗认识时候也不短了,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他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也算是个不爱搬弄口舌的一人。
像这般评价一个人是从未有过的。
尤其还是带着这般好恶。
但他没说完,就被姚蝉呵斥停住。
“这种话,你日后再不许说!人的出身又不是个人可选的。
好了,那是人家的福气,岂能因为人家出身好,就言语不敬?
再说,风寒灵又如何,太医院舍弃的药效不好的药又如何,只要人家心怀善心,救人于危难,那就足够让人钦佩。
所以眼下人家受到的尊重跟敬爱,都是人家应得的,你又何必愤愤不平?
况且为人医者,只要仁慈待人,不恃才傲物,就足以,又怎能因人医术高低,对人评头论足?”
同为医者,人家施粥布药,足够令人钦佩。
她虽有些功德,但那也是救了少数几人,算不得什么。
根本不该混为一谈的。
秦宗倒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但看见姚蝉不高兴了,机智的噤声,没再跟她争论。
他不吭声了。
姚蝉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私下谈论一番,自己又何苦这么不近人情,他打小被人惯坏,自己好好同他说就是了,发什么脾气。
真是……
想到这,她缓和了口气,八卦一般,将脸放到手背上,探头询问他,“听着口气,你好像对她挺熟悉,是以前有过节吗?
你怎的对人家意见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