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易辛那孩子的手术费,也是你爸捐的,比你知道早一年,段老爷子刚走,他就去私院看过他们娘俩。
你们确实是父子,脾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嘴硬心软,谁也不服谁。
可谁又来先低这个头呢?
谁先放过谁呢?
离开办公室,江童颜走进安全出口,在热风里吹了十分钟。
三十几度的天气,他一点儿都不感觉热,全然比不上心中无名之火燃烧的炙烈。
江童颜又吹了一会儿风,狠呲啦咬了口腮肉,腥味弥漫,两年前压在他胸口的石头崩起,他想不通,忽然拉开铁门,朝着外科门诊跑去。
二楼空闲病房内,江童颜死拽着易慎,将门反锁。
你想干嘛?我还在排队。易慎抻出手推他肩膀,试图逃脱。
江童颜也不知道现在是真实抱着易慎还是自己凭空幻想,他减轻力气,将人带到床边。
他不解释原因,就静静抱着,直到怀里的易慎察觉出他不对劲,放弃挣扎。
然后江童颜翻坐在床,手劲一提,将易慎跨抱在腿上,头埋在他颈窝中,耳畔传来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为什么没高考?
江童颜抱得太紧,肌肤想贴,膈得易慎皱起眉。
突然闯到队伍里,将他拽走,带进空病房,易慎懂江童颜的一切。
他没有立刻回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
易慎动动手,将两人中间推出半个人的身位,江童颜配合后退。
易慎将手腕上的袋子递给江童颜,里面是一个小纸盒,包着他排队前新买的陶瓷杯。
江童颜认识这个花纹,和他电脑桌前的是一对儿。
他没脸接受这个礼物,亏欠的永远补不回来,两年前为了DG抛下这里的一切,他是不是做错了
男生清澈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江童颜思绪。
易辛的病好了,我不会再去抽血,身体养好了不少,裴教练老看着我吃饭,还胖了几斤。
易慎笑了笑,手像他之前安慰他一样,落在对方细软的发旋,不用怕,我没参加高考,不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学习的料,没准打TIMES比考大学更能让我快乐。
我那个时候想,你总要回来,我就替你守着这个时代。
咣啷陶瓷碎掉的声音。
江童颜手一松,新买的水杯带着缺口咕噜到易慎脚边。
几秒后,他被拥入一个迟来的温暖怀抱。
江童颜抱的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克制的力道让他整个身体颤抖,肩膀随着呼吸大力起伏。
他给易慎安排好了道路,解决掉一切麻烦,就是想让他走一条无忧无虑,自己喜欢的路,而不是被他影响,匆忙半生。
我等得起,你肯定会回来,我只是怪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连姥姥都说了
江童颜一怔,稍微抬头,没有去看易慎眼睛,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两年前,江童颜临上飞机前给苏玉发了一大段话:
姥姥您好,我是江童颜,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您说的没错,我喜欢他,但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站在他身边,我会成长到让您放心把满满交给我。
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您,我父亲叫江应,是宁海人院泌尿科的主任,姥爷的病我会给您和满满一个交代。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请联系我,最后求您不要告诉他。
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和我说,我肯定支持你,不会拽着你不让你走,而且会一直等你回来。
易慎穿着白薄衬衫,跟他们第一天相遇时的同款颜色,捧起江童颜的脸,让他看自己。
虽然没有责备,但易慎眸中失落,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过了一会儿,江童颜哽咽着抱紧易慎,声音里夹杂着微弱的哭颤,他终于把憋迫许久的道歉说出口:
对不起满满,我来晚了。
易慎稍微仰起头,往前一压,用唇轻轻蹭过他的下巴。
那现在,你打碎了我的杯子,就得赔我一辈子。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祝宝儿们中秋饼饼节快乐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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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追到了
一年后。
TPLA全球总决赛,LEG首发刺客MAN携手中单Y一举拿下TIMES冠军,国歌响起,两个年轻人奋力拥抱,连同观众的呼喊声,一并写入TIMES记册。
颁奖仪式上,江童颜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笑笑没说话,但右手在底下偷偷牵住易慎,牢牢攥紧。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小干部坐在同一片竞技台,完成同一场比赛,捧起同一个金杯,现在梦想全部实现了。
他不能什么都想要,做人不能太贪心。
然后在漫天金雨中,江童颜当众正式宣布退役,转归幕后。
台下尖叫声立刻停止,就连每天和他相处的队友也感到惊讶。
江童颜还回话筒,看见易慎眼神一顿,感受到牵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易慎没有觉得退役可怕,因为江童颜的名字会一直陪伴TIMES,虽然有些不甘和心疼,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以后,江童颜将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他会替他守好中国区的TIMES。
国外人生地不熟,沈稚将庆功宴安排在宁海大酒店,赵燚附议,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必须豪气,直接将整栋酒店里外包下。
他们选了一间最大的包厢,点了最贵的菜。比完赛禁酒令解除,吃喝玩乐全凭喜好。
最开心的还是梁崇宇,扛了三箱子啤酒又拎了几瓶白的,嚷嚷:今晚不醉不归。
林徊也跟着挑眉附和:喝醉了自己回去啊,没人管你,保安大爷都不想让你睡他家台阶。
没事儿。梁崇宇咬开瓶盖,喝吐了住这儿,老赵不是包夜了吗?
包屁夜,还想着网吧呢?赵燚白了他一眼,考虑用不用叫服务员上两盘花生米。
江童颜担心易慎的胃,这些年断断续续一直犯胃病,他让沈稚盯着,大大小小的病一定要去医院,结果还是给身体搞垮了。
完蛋经理,早晚有人治你。
江童颜给易慎倒了杯酸奶,放在手边的位置,劝道:行了,今天赢了就让他喝吧。
梁崇宇腰板立马硬气:听到没,MVP发话,喝!今天谁不醉谁孙子。
上次受到教育的周州锌原本都忌酒了,一听这话,偷偷瞄向裴教练,小声问:一点点没事吧
裴信卓说:多一点,今天你俩一块住这儿。
周州锌立刻眼底放光,仿佛又夺了一次冠军:服务员再来一箱!喊完又觉得喝不了,他戳了戳隔壁座位的易慎,队长你也喝,我们赢了诶,高兴点儿,哈哈哈不过你脸怎么比输了还黑。
易慎:
酒过三巡,事实证明,LEG全队除了技术好一点,酒量真的菜到极致。大冒险不到三局,梁崇宇把初恋电话都快打崩了,哭着说想她。
队长心情不好,周州锌感觉的到,却说不上来,拉着他倒酒,江童颜就在一旁看着,易慎心里有气,借着酒劲儿撒出来也好。
沈稚中途接了个电话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裴信卓更是喝倒烂醉,一抬头,旁边的几个人早就不见了,只剩一个白团子窝在自己腿上,呼哧呼哧睡觉。
周州锌努着嘴,嚷嚷了两句说他还能继续喝。
裴信卓气笑了,揽住周州锌,从腋下抽出自己外套,盖在他身上,又调高了几度空调,让大家睡得安稳。
教练,你看着他们。易慎站起来,顿了顿说:我和江童颜出去走走。
周州锌听见队长的声音,醉的迷迷糊糊,话都说不清,但不放心他也想一起出去:我也想去,等会儿,带我一个
睡你觉吧。裴信卓压住周州锌挥起来的手,对他们俩保证:去吧,这儿我看着。
可周州锌跟疯了似的,突然从裴信卓腿上起来跑出去,三个人谁都没拽住。
回来。裴信卓喊道,跟着周州锌的脚步追上去,也没顾自己的腰伤。
江童颜:
易慎:
走吧。江童颜怕易慎着凉,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回头时,好像看到沈稚吸着烟,困在灯影中,被一个陌生男生按在墙角。
又是一年夏风凉。
两个人沿着宁海大酒店的街道往回走,火车站修修改改换了新的,马路也从单行道变成个双道,这条路上次走,还是赶着回去给小干部开家长会。
江童颜想着想着便笑了,牵着易慎问他怎么了,易慎不回答。
良久,男生突然停住,转身抬头,对上江童颜的眸光,平静开口:其实我有想过的。两年前高考完,跟你一起,就像现在这样走走路,吹吹风,也没什么事儿,但是想想就很舒服,可惜你走
现在也可以。绿灯亮了,江童颜打断他,拉着他的手慢慢过马路,改变了方向。
男生喝了酒,有些醉,直到看见二楼巷口的便利店时,易慎才恍惚记起来,这是他高中经常走的那条街。
几秒钟后,易慎抬头向前望对面的绿萝网咖里,灯火通明。
一楼的窗户边,照例摆满了仙人掌,最前面那一盆顶,还开了淡淡的小花,来上网人的脑袋,晃动在绿植里,依旧诡异。
而他脚下站的地方,就是当年江童颜从流氓手里救他的地方。
有种莫名的冲动使然,易慎忽然躺下,背后是冰凉的水泥砖,而江童颜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他,两人目光相对。
易慎闭上眼,等着江童颜将他抱起来。
等啊等,现实和记忆总有那么一刻重叠,十九岁的江童颜和二十二岁的江童颜同时抱起他,救他于冰冷的世界之间。
虽然穿着外套,但是水泥地还是有点冰骨头。
江童颜从身后搂着他,小臂缩在他胸前,圈起一方温暖:多大了,还躺地上玩儿。
易慎没挣脱,轻咬着嘴唇,反而抓他更紧,什么话也不说。
江童颜感觉到他身上回暖,松开胳膊,向下牵手:怎么,赢了比赛还不开心?
没有。易慎摇摇头,如实回答。
江童颜刮了刮他鼻骨,笑笑:那怎么皱着个大眉头,好像周州锌欠了你八百万。
而易慎却猛然打掉他的手,抬头问:为什么退役?
男生逼得紧,一点一点倾身压在江童颜身上,目光炽热,再离近一些,不管多冷的东西都会被这温暖融化。
等一会儿行吗?
江童颜没等易慎答应,牵起他的手,沿着街道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宁海六中。
熟悉的风景越来越多,车里,易慎却偏过头不去看江童颜。
意思是今晚你不告诉我答案你就完了。
可偏偏江童颜像个背信弃义的渣男一样,低着头玩儿手机,感觉像是在和谁聊天,易慎坐的远,也不好意思凑近看。
由于错开放学高峰期,保时捷滴滴司机将车开到了大门正门口,两人下车。
怎么带我来这儿了?易慎跟在江童颜后面,看着他轻车熟路刷卡入校。
带你回来感受美好校园。
不是考试周,操场上遛弯的人很多,背书的,背着老师偷偷搞对象牵手的,一切的一切,易慎都太熟悉了。
曾经他也在这里挥汗如雨,早自习迟到被教导主任罚跑圈,晚自习睡觉被陈振逮到全班跑圈,仿佛组成高中生活的不是枯燥知识,而是跑圈。
易慎想了想,忽然笑出声。
他披着江童颜的外套,江童颜走在他身边,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此刻情景又一次再现。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江童颜也不着急,偶尔抬抬手腕,看着和小干部同款手表。
估计是最后一节自习课快上课了,操场上的人渐渐少起来,三五成群的往回走,时不时还回头嘀咕两句。
易慎一脸疑惑,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四百米跑道靠近操场深处,摆了一个椅子,靠近弯道。
夜太黑,易慎看不清楚,只扫到一点黄色地光,这又是哪个劳动班的同学落下的?
易慎轻轻叹了口气,万一夜跑的同学看不见万一撞上去怎么办,他撇撇嘴,带着江童颜有意识地向那边靠。
越走越近,黄光也越来越亮,眼看差几步易慎就能碰到椅背。
忽地,江童颜突然松开他的手,跑向椅子
一束热烈而茂盛的向日葵绽放在眼前,易慎顿住了脚步。
黄晕晕的花瓣搭在江童颜的小臂上,有几片因为夜凉,沾上了几滴露水,大大小小的花盘聚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朵。
而此刻,江童颜单膝下跪,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虔诚。
向日葵是一种很独特的花,它有个很好听的花语: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有你的时候你就是太阳。
易满满,你愿不愿成为我江童颜唯一的太阳。
易慎动了动手指,他想接过来,将江童颜的沉默而迟到的爱接过来,可是江童颜才刚刚退役
易慎不确定自己依然在他未来的计划里。
就如同两年前他放下一切陪他打职业,江童颜还是飞去美国。
隔在两个人中间的从来不是爱,而是信任。
易慎垂下眸,转而上江童颜湿润的眼眶,他笑笑。
算了
还是再给江圆圆一个机会吧。
易慎微微倾下身,从江童颜手里接过花,低头吻上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