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电梯运行平稳,妥妥把他们运到十二层,许尧臣去开门,于是厉扬就看见铺了满地的鸡零狗碎和出租屋那面惊人的镜子。
挺好,小朋友的心情是一点没受坏人影响。
冰箱里有阿姨准备的新鲜蔬菜,厉扬袖子一卷,把撅着屁股整东西的许尧臣叫过来,别干没用的了,洗菜去。把排骨和鸭腿拿出来化着,土豆胡萝卜菜心,洗了。
许尧臣过来,逡巡一圈,打开冰箱又关上。
你不是十项全能吗?洗菜做饭一把抓,才能凸显你的了不起。
让你洗个菜能把你累死吗?厉扬踢他屁股一脚,去。
彩虹洗菜盆可算派上用场,许尧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彩色盆一字码开,每个里面都扔了点菜。
两个人煮饭比一个人有意思,厨房里叮叮当当,锅坐在灶上咕嘟冒泡。厉扬为了早吃上肉,祭出了让许尧臣退避三尺的高压锅。
土豆胡萝卜都切滚刀块,厉扬下刀精准,许尧臣没心没肺地给他鼓掌,然后问:是不老陈给你通风报信了?
厉扬看他一眼,可不,他已经被我收买了。
你怎么想?
先说结论,厉扬把根茎植物们装盆,摆到一旁,你的想法我赞成。
许尧臣感到惊讶,情绪从脸上一闪而过。
惊讶个什么劲儿,你想的对,这种事藏着掖着将来都是隐患。但何时公布,时机很重要。
许尧臣问:什么时机?
厉扬放下刀,道:要卡在不早不晚的一个时间点上。我让吴曈去问过,警方要找你核实情况也就是最近了。这之后,检方提起公诉前,也需要再核实你的证人证言。你是公众人物,哪怕做得再隐蔽,也可能有风声透出去。
许尧臣脑子里隐约有一个想法,可很笼统,他问厉扬:我要听你的意见。
暂且先按兵不动,我想办法找着这赵丰瑞。又或者,他在花完那五千之后,就会自投罗网。厉扬用带着葱味儿的手指蹭他脸,小事,不值当为它费一回神,来,给哥笑一个。
许尧臣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小狗一样追着他指头,咬了一口。
第81章
两人吃完饭去散步,顶着倒春寒的风,只有握在一起的手掌心是热乎的。
许尧臣戴着厚实的羊毛帽子围巾,裹得像头熊。出门前,他给厉扬也武装上了,说回头冻感冒,受累的都是他。
又懒又赖,还得理不饶人。
我明儿要开始跑宣传了。许尧臣打个饱嗝,录几期综艺,到处飞。
厉扬道:明着说呗就是要不着家了。
看你说的,许尧臣手指挠他,人走了,魂给你留着。
要你魂干嘛,齁吓人的。
吃撑了,小混蛋就开始胡说八道,缠着你啊。没看过聊斋么,你这种的,一般都是我这种的目标人物。
是么,小狐狸精。厉扬转眼看他,路灯打下来,让他的脸看上去分外软和。
许尧臣拽他,那可不。圆滚滚地凑上去,揪着棉服在他脸上使劲亲了口,嘿,上钩了吗?
你这狐狸不敬业呐。他搂他,一大团羽绒,搂不实,手指尖点点嘴唇,这儿。
小雪花往下飘了,春雪,比雨细腻,落地却是一样湿润。
细小的雪粒子簌簌地坠,擦在脸颊上,凉丝丝的,不冻人,带着一股雪天才有的清新气。
他们接吻、看雪,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回家。
许尧臣在电梯上说他要参加高考,厉扬说也行,这样能忙点儿,没闲工夫跟剧组里撩闲。
他这么一说,听的人不乐意了。
我也就是在剧组跟闲人闲话,你就不一样了。又好看又能干又对你余情未了的在眼皮子下摆着,你万一暗度陈仓了,我也拿你没辙是不是?
要渡早渡了,还等得到现在?
许尧臣觉得他明晃晃地翘起大尾巴,臭不要脸地显摆。
恰好电梯门开,他挤着厉扬挤出去,翻他一眼,不高兴地进屋了。
厉扬跟上去,心里美滋儿的,精神病一样,该死地爱他这没道理的小脾气。
宣传期开始,许尧臣如他所说地忙起来。
他开始频繁地和孙安良碰面,网络上能剪辑的素材益发多起来。私底下,孙安良比以往沉默得多,没人找他就不开口,发愣或者看手机。他状态不行,所幸够敬业,上了节目该怎么闹怎么闹,镜头一不在,就整个人掉了魂一样。
许尧臣旁观着,心里却生不出多大波澜。
成年人的生活都是一个选择一个选择堆叠出来的,不能全赖到命运头上。
他们的剧如期开播,有了前面的铺垫,收视率和播放量节节攀高,孙安良紧绷的状态总算松弛了几分。
相对地,许尧臣一下节目就是个无所谓模样,心大得能撑船。
他大度地想,如果能当一把绿叶将红花衬得像火焰一般,那也算功德一件了。
可惜,事与愿违。
剧播一周后,不少人倒戈去了许尧臣阵营,说男二才是一个大写的惨,男主就一爽文升级流,他惨啥?
于是骂战出现了,剧评区空前热闹。
而就在他们吵得失去理智的当口,《破晓》在平台悄无声息地上线了。
非常静悄悄,主创们机器人一样转发了微博,配了几个表情,低调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诡异的是,李跃那边也没动静,很邪门。
陈妙妙倒是见怪不怪,说这算反向操作,证明片方对成片质量相当有信心,要用口碑打开市场,后期发力。你没看么,头两礼拜一天就播一集,这叫什么吊人胃口啊。
能不能吊起胃口尚无结论,只能等待时间印证。
就这样,许尧臣在忙碌中忘了一个人,赵丰瑞。
事后许尧臣回忆,他应该是错过了赵丰瑞的几通电话和短信。而公司那边虽然安排了人盯着,赵丰瑞却没再出现。
这些人兴许是被他发现,所以干脆没露头。
不得不说,这种老手惯犯的反侦察经验实在丰富得让人发指。
在这期间,警方联络了许尧臣,说取证已经结束,要求他去配合调查,并停止使用与许尧臣有关的一切身份证件。他的案件情况特殊,当年的主要涉案人员,也就是他爸方远,已经死亡,无从追究。而他当时虽然年满十四周岁却未满十八周岁,并且在此后数年没有利用他人身份进行违法犯罪活动,又因被冒名一方已死亡,从民事角度,对方无法对他启动诉讼程序。综上,就只对他做治安处罚,不涉及拘役和管制。
因此,他的身份证件必须改回方程,作为艺人,使用许尧臣作为艺名正当合法,但一切证件,都只能使用属于他的方程。
手续办理繁琐而漫长,许尧臣在工作空隙要回到出生地去做种种证明与公证,哪怕中间有厉扬的协调,也十分不易。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频繁出入公安局、派出所,终于让娱记拍着了照片,要大做文章。
赵丰瑞就是这时候登场的。
故弄玄虚的娱记放出似是而非的预告,让人猜不出具体是谁,但足以挑动好事者敏锐的嗅觉。
陈妙妙从熟人那儿得来消息,说赵丰瑞做了采访,分成好几期。他找中间人去谈过,娱记那边不松口,钱也不好使了。
并且使钱也要有个度。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这种事上,给三五十万和给三五百万是完全不同的效果。给到普通档位,对方就得掂量,这事后面到底是真是假,一下给出天价,那等于递了个把柄到人手里,往后刀尖都是冲着自己。
当然,一个赵丰瑞的话,只能算传闻证据。他既不是方浒,又和许尧臣没半毛钱关系,现在如果指名道姓地爆料,将来一旦较真起来,那他们就是诽谤。
所以陈妙妙猜,就算是采访过程,也不会明确地把许尧臣名字指出来,他们要设一个不是悬念的悬念,让看热闹的人自己猜出。
许尧臣在外地参加活动,直播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上了飞机,一刻不歇地赶回澜庭。
凌晨一点半,他和厉扬在露台上开了一瓶酒。
他们碰杯,为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许尧臣在两点左右发了一条微博
本人方程,在这儿跟大伙认识一下。
紧随他之后,是公司发的情况声明,略掉具体内容,简述了他因家庭变故由方程更名到许尧臣,现在再度更名,并将继续以许尧臣为艺名从事演艺活动的情况。
他们商量之后打算先发制人,在娱记爆料前自己把自己爆了,拉回主动权,暂不详述改名的原因。一旦对方咬死了要继续爆,他们也准备了一套圆滑的说辞,见招拆招。
这一夜对许尧臣来讲注定难熬,但同时,也有另一个与他人生纠缠不清的人,在辗转反侧。
第82章
程艾睡不着。
她在房间里坐着,对着窗户,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着外面枯燥的街景。
很奇怪,她居然是从警察口中得知了许尧臣的消息。
她儿子站在了悬崖边上,却没向她求救。
十一年前也没有。
他像一株坚韧的草,不名贵,却扛得住风霜。
我儿子吗?程艾想,不,是方远的儿子。
方程和方远真是一脉相承,傻得可笑。
季广茂辗转帮她联络到了姓陈的经纪人,从他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计划。
幼稚。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媒体疯狂起来的时候,是能把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
小艾。
程艾浑身颤了下,很警觉地回头。
是季广茂。
怎么不睡觉?
程艾又把脸转回去。
窗外的光从那一道缝隙里投进来,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印了一条可笑的光带。光碎在她眼里,没了踪迹。
他没有要求我帮他。程艾说,他什么都没说,像小时候一样,只当我这个妈死了。
季广茂到现在都无法彻底理解程艾对许尧臣的情感,同样为人父母,她的表现让他困惑。
但他了解程艾,了解这个女人藏在每一种话语背后的意思。
你想怎么帮他?
程艾却没有直接答,她说:这件事是捂不住的。我是他妈妈,方远是他爸爸,在方程这个名字出现在网络上开始,就捂不住了。他的经纪人有一句话是对的,先出击才有主动权。
晦暗的光线里,平时叫人忽略的皱纹像突然滋生出来的,让美人在瞬息间就迟暮了。
不完全是帮他,也是帮我自己。
季广茂给她递了一杯水,没说话。
我儿子身败名裂,对我也没有好处。当年名声难听,翻不了身,现在站出来说话,只要言辞得当,我们就是受害者。
受害者?谁害了谁,程艾没说。
在她眼里,或许始作俑者就是方远。
你应该知道吧,小艾,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发上网,就能被解读成千百种意思,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足能把你和小程淹死。季广茂叹了一声,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臣的那个朋友,很有本事的,我只要站出来,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程艾昂起她的脖颈,看向更远的地方,他不会眼看我儿子摔下万丈深渊的。
程艾永远是这样的。
季广茂有些疲惫地撑住了膝盖。
她总有一分希望是挂在别人身上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为她的打算出一份力。
爱情是让人盲目的东西。
季广茂爱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为程艾付出,围着她打转,讲不出什么道理。
兴许是上辈子欠了她。
程艾当年一通电话,短短五个字,老季,帮帮我。就让他恨不得赴汤蹈火。
现在又变了多少呢?
只要她想要的,他还是会想办法给她。
何况程艾是有道理的。
许尧臣一个人的孤军奋战,不如他的母亲程艾,与他站在同一方。
程艾的名字,终究是有点分量的。
许尧臣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眼时候一条腿横在厉扬肚子上,脑袋支棱在另一头,睡相奇差。
枕头上不幸被口水洇湿一片,现在成了一朵拥有轮廓的云。
他一动,厉扬也醒了,垂眼瞥见他一条腿,抬手抽了巴掌,我说呢,压得我喘不上气,起开。
许尧臣往下蹭,脚掌心贴着他,被挠了挠,问:睡好了么?
还行。厉扬手兜着他小腿,手指从下捋上去,把火点着了,管灭吗?
管啊。他顺时针转了半圈,头枕在厉扬小肚子上,欠嗖嗖把自己的视线往前钻,早,小哥哥,精神头不错嘛。
会磨人的妖精总能要人命。
许尧臣非不让他碰,要自己掌控全局,不许他插手,却哼哼唧唧得很不像话。末了,明明是他不肯提前挪地方,偏皱着眉说,呛着我了,烦人。
厉扬手托着他下巴,蹭着他红得像被凌虐过的嘴唇,凑上去亲亲,说下不为例。
凌晨的微博发就发了,他们谁都不想一个劲儿盯着网络,徒增焦虑。
励诚的公关和陈妙妙雇来的水军、营销号,都在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洗漱完,许尧臣去拆快递。
他这阵子在外面跑宣传,可能是给憋的,又开始乱买东西,一天能下个十几单。他在外地飘,厉扬在家收,一天一筐车,别的不提,跟物业是真混了个脸熟。
许尧臣从杂物间往外挪纸盒,大大小小,堆得山一样。
厉扬啃着苹果路过他,往杂物间瞄了一眼,画不拆?
什么画?
蹲地上刷刷开箱的人一转脸,看见季莎送他那幅画正妥妥地挨着墙根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