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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后我成了黑莲花 第117节

    记忆中,白衣男子神色冷淡,轻易替了她解了酒,她站在寂静的长街上,抿唇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
    她当时第一次饮酒,才知道原来饮酒,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似乎在醉酒之下,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醒了酒后,那人瞧她的神色才会如此冰冷。
    她懊恼地独坐一夜,第二日清晨,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在阳光下朝那人笑吟吟地问好。
    那个人……
    汐姮眯起眼睛,捧着沉重的脑袋起身,迷迷糊糊地在墙上撞了两回,才找到了紧闭的殿门,推开门,外头的人见了她,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她却不想去搭理。
    她有些摸不着方向,脚步迟缓,四处乱晃,兜了无数圈子。
    醒酒……
    醒酒的人呢……
    直到来到一间密室外,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门,用力一推。
    “咯吱——”
    石门开启。
    她看到角落里满身是血的人,也不管这人为何有血,也不去想这是谁,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谢涔之正咬牙忍受着痛苦。
    她不想杀他,派了医官为他诊治,偏生那医官也故意轻贱他,伤口包扎了,痛苦却无任何纾解。
    他额角满是冷汗,听到声音时,几乎怀疑是幻听。
    怎么会有人来呢?
    可他一抬头,却见眼神迷蒙的阿姮,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她在他跟前蹲下。
    她似乎是不太正常,眼皮子一直打颤,睫毛沉沉地盖着,只露出一点点水亮的目光,极其困倦地瞅着他。
    “晕……”她捂着额头,极其艰难地咕哝了一个字。
    许久,她往前一栽。
    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
    三界轮换了无数个日夜,人间小小的茶肆里,少年迷茫地在听故事。
    那说书人的故事换了一个又一个。
    譬如,某对男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奈何男子家道中落,男子始终念念不忘那女子,却再也高攀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人,直到孤独老去。
    又譬如,本是青梅竹马的男女,却突然被小人插足,那插足的小人用尽手段,让他们反目成仇,最终女子误以为男子负她,给男子投毒,将他毒死后,自己又自尽而死。
    还譬如,一方有情,一方无情,奈何无情的那方醒悟的太晚,最终有情的女子转嫁他人……
    全都是求而不得。
    全都是不得善终。
    卫折玉洒了今天的第三杯茶,心惊地盯着那桌子上的水渍,许久,眉眼染上一层愠怒。
    他在后院堵住那说书人,凶狠地掐着说书先生的脖子,阴沉道:“凭什么,都是不能在一起?”
    “啊?”那说书先生原本吓破了胆,以为他凶神恶煞的,是什么仇家上门,乍一听这话,只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卫折玉又不甘地问了一遍:“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全都是错过?
    少年眼角发红,几乎要滴血,这话不知是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用力,险些掐死那人。
    直到那说书先生脸色发青,他才猛地松手,那人惊恐地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道:“当然是不得善终……现在喜欢看话本子的人,不都爱听这样的故事么……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
    莫名其妙。
    卫折玉双眼通红,捏着拳头,表情逐渐扭曲,双手指骨快要折断,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
    他想,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明明说好了,是追随她而已。
    他一开始,不就是求合作,求复仇么?
    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他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大不了做回魔头,继续兴风作浪。
    结果却躲到这里来,在魔域都不够,还躲到了没人认识他的凡间小城里,听着那些凄惨的故事,一边想,看,离开她也不难,一边又恨得发狂。
    喝茶,想到她;晒太阳,想到她;就连看到自己的腿,都想到她。
    卫折玉眼睛红得要杀人,又执着地问:“如果一个人没有心,她还能与旁人在一起么?”
    那说书先生唯恐他真的要杀人,战战兢兢道:“当、当然能了……”
    “没有心,那对谁都是一样的,只要在所有人中,做不一样的那个就好了……”
    对谁都是一样的……
    卫折玉笑了。
    这少年近乎咬牙切齿,又十足畅快道:“是啊,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第73章 白发。
    熙熙攘攘的人间市集, 玄衣少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肤色冷白如雪,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引来许多行人侧目。
    纵使阳光强烈刺眼, 也仍旧化不开少年面上的寒意。
    有魔早已在黑暗的角落里恭敬等候。
    魔君离开得太突然, 甚至连他们这些属下都感到措手不及, 魔族如今虽已投靠神族, 但那些神族其实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仍旧是全然依靠着魔君大人的。
    如今魔君大人不在, 他们登时慌了神, 那些说得上的话魔将一边小心伺候着神族的公主,一边暗中寻觅魔君踪迹。
    直到过了这么多日,魔君大人的气息突然在人间出现。
    那些魔将飞快地追来,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说清楚。
    几日不见, 魔君看着似乎清瘦了许多, 眼神愈发阴郁, 站在光暗交界处, 侧颜冰凉。
    他笑了一声,“一个姓谢的也就罢了, 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敢打她的主意。”
    那些魔将低着头,心里暗暗揣摩道:看来魔君是真的很在意那位公主, 既然如此,这几日又消失做什么?而且听这口气,这是要……暗中除掉那位慕家少君?
    其中一只魔试探着, 殷勤笑道:“属下这几日一直为您盯着汐姮公主,您可是不知道,殿下明面上是没有来寻你,实际上并非如此,公主为了您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可见您在殿下心里可重要了。这容清和陵山君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们英明威武的魔君大人想比?”
    卫折玉冷笑,他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声色,“茶饭不思?是她真的如此,还是你们不知死活地敢骗我?”
    那几只魔都是一抖,原就是阿谀奉承的话,如今听者却极为在意。卫折玉见他们如此,笑意愈发冰凉,他固然知晓她的淡漠,可是他不需要别人提醒他。
    一想到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腿,仰着头望着他的样子,少年便忍不住闭目冷静。
    她就像是一簇火,从前给了他足以续命的温暖,如今又彻底击碎了他冰封的心。
    还有什么好逃避的?
    逃不掉了。
    他这辈子……向来没什么回头的机会。
    他说:“本君即刻去蓬莱,你们去调查清楚此刻所有在蓬莱的人,一个不落,全都给我看好了。”
    “谁也别想靠近她。”
    他咬牙道。
    -
    “晕……”
    昏暗的密室内,只有石壁上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可隐约有一丝含着酒气的甜香,无声无息地钻进鼻息,引人一阵眩晕。
    谢涔之浑身僵住,双臂接着怀中的少女,垂眸看着她的侧颜。
    这一切又像是在做梦。
    她突然撞进他的怀里,如同寻觅熟悉的梦乡,小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满头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如同海藻,随着身子起伏颤动,显得娇小可爱。
    她醉了。
    醉得难受地蹙着眉心,不住地呢喃着晕。
    他是知晓她的酒量的,当年凡间那一次饮酒,她就醉得人事不省,拉着他那般哭,如此失态,醒来后又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忘得干干净净。
    今日宴会,也必然是饮了酒,比从前醉得还厉害,纵使清丽小脸施了粉黛,红衣华美张扬,此刻也全无半分冷酷的气场可言。
    她甚至还这样抓着他的衣袖。
    谢涔之满身是血,唇色白得全无血色,身上血痕纵横,都是她给他施加的痛苦。
    他盯着她。
    几乎是含恨地盯着她。
    这个冷漠绝情的女人,予他枷锁,将他贬为奴隶,片刻前还踩着他的尊严,险些将他活活打死,她就这样冷漠地看着他痛、流血、挣扎,如今却又醉了,自己跑过来找他,一副无害的样子。
    她简直就是毒药,加速他的死亡。
    阿姮发间清香几乎冲淡了所有麻木的痛苦,谢涔之眼底血丝弥漫,猛地闭目,抬头急促地呼吸着,许久,颤抖的手指,慢慢抚上她柔软的鬓角。
    他温声道:“明知道酒量不好,何必还饮酒?就算与族人在一起,也当克制些。”
    “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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