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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替身日常 第8节

    王氏揉了揉眉心,感觉无比的棘手。
    一边是她看重的儿媳,一边是王府娇娇贵贵的小公子。
    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对孙嬷嬷说道:“天色不早了,去将王爷和世子叫过来罢。”
    *
    掌灯时分,李循回府了。
    因明熙帝在宫中召见卫王,太监们都不敢打扰,便只请了李循回来。
    李循到松桂堂时,堂中一片寂静。
    倒是翠屏,一见他过来,忙将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李循,末了叹着气说道:“小公子好生可怜,明明只是贪玩罢了,却被那等毒妇给暗暗害了,连世子妃都被她给蒙蔽了,奴婢是真真看不下去!”
    其实翠屏也有自己那层的考量,沈虞毕竟是世子妃,还是侯府嫡女,欺负她若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那不划算。
    但青竹就不一样了,那个死丫头她是恨之入骨的,她灰头土脸的从世子屋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死丫头在落井下石,她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好生治治这个死丫头,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世子爷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一个卑微的丫头而已,死便死了,如今又是证据确凿,他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翠屏这厢的心思千回百转间,李循却只淡睇了她一眼,提脚进了堂中,先去后头看过了庶弟李涉,听嬷嬷说了暂且无事,这才沉着脸的返回了大堂中。
    “跪下。”
    他对沈虞说道。
    第8章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李循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沈虞跪下。
    翠屏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笑。
    青竹仓皇地看向李循,王氏微微蹙眉。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沈虞没有说话,走到李循面前跪下。
    她知道自个儿在李循心中的分量。
    “你可知错?”
    李循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响起,没有丝毫的温度。
    “妾不知,妾身哪里有错。”
    虽低着头,却仍能感觉到他那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仿若有实质似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她还是挺直了腰板,坚持说道:“世子,此事有蹊跷,盈月院是被小人所陷害,请世子明鉴。”
    她说是“盈月院”被小人所陷害,却绝口不提那婢子。
    李循脸上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狭长的凤眸微眯,“那婢子现在在哪儿?”
    青竹眼角犹带着泪痕,正呆呆地看着李循,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翠屏一把推向在了李循面前。
    翠屏含了报复的心思,青竹摔倒在了地上,颇为狼狈,是沈虞扶着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好。
    “摔疼了吗?”沈虞问她。
    青竹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她忙咬紧牙关将泪水逼回去,在沈虞身旁跪好,低声回她,“世子妃,奴婢不疼。”
    说完在李循面前磕了个头,“奴婢青竹,是世子妃的陪嫁丫头,见过世子爷。”
    李循的目光扫过两人,落在了跟前的沈虞身上。
    他缓缓道:“来人,将这婢子压下去,先打四十道板子,叫她长长记性,下次还敢不敢祸害小公子,若是还不认罪,便拖出去发卖了。”
    沈虞猛地抬起头来,对上李循那双黑黢漂亮的凤眸。
    李循也正在看她。
    只是他的眼神十分的轻描淡写,似乎自己刚刚只是下了个将一只蝼蚁踩死的命令。
    明明是一双一样的眼睛,形状狭长而优美,眼神淡然而沉着,可是这双眼睛的深处,却仿佛连着一口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的同时,里头的井水又如冰雪一般寒凉,那冷萃的人心都堵的慌。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给她伸什么冤,在他的眼中,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女子,正如今日此间事,或许他只是料定自己不是个好人,单纯懒得管。
    又或许,他明知道当中的蹊跷,可事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想祸及她们,便只能拿自己身边的人来顶罪。
    什么冤屈与否,与他无干。
    李循,一直都是这么一个理智到冷酷的人,他的眼中,没有爱或不爱,只有利益取舍。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当初他与沈婼未婚夫妻,为了保住卫王府他都能做到坚持不退婚,甚至在明熙帝的问他是否要娶她时选择了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不正因为如此,她才料定了他会选择娶自己来明哲保身,想出替嫁的法子?
    可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他刚刚的那句话,她的心口还是紧紧地揪了起来。
    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李循,她只觉得浑身都不寒而栗。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跪在他眼前的少女忽然抬头直直的看着他,莹白的脸一下失尽了血色,那眼神起初是不敢置信,而后眼波盈盈的眸子中光芒渐渐黯淡,布满了怅然与失落。
    她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尖尖的下颌仿佛一只手便能攥过来,倘若能再掉几滴眼泪,堪称是楚楚动人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沈虞并没有哭。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说道:“那栗子糕是是妾身命青竹拿给小公子的,青竹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她说的这番抱怨的话,臣不密则失身,既然是她言语失察,就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可若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要挨上四十个板子,只怕传了出去,外面人会说一句王府刑罚过重,苛待下人。妾身愿担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至于其它的罪名……求世子责罚妾身,妾甘愿领罚。”
    沈虞这番话,算是将给李涉喂不能吃的花生,导致他高烧的罪名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青竹顶多算是不知情、言语失察。
    不知者无罪,她自然便不能被罚重了。
    “世子妃,您这是在说什么?明明都不是您的错,您为何要认!”
    青竹话音刚落,就见沈虞冷下脸来斥她道:“住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虞,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认错,又对自己这般凶。
    往日里她可连句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当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的往下落。
    沈虞狠了狠心,低头不去看青竹那委屈的眉眼。
    现在还不是委屈的时候,若她坚持事情不是她做的,受罪的只能是青竹,而李循根本不会听青竹的辩解。
    若她能将罪责全部拦下,青竹便能免去责罚,至于她的冤屈……
    李循看着沈虞低垂的眉眼,手指一下下敲在交椅的扶手上,似是在沉思如何处罚沈虞。
    这紧张的时刻,吴侧妃不敢说话,王氏心中乱成一糟,翠屏心中惴惴不安,都只等李循的一句话。
    修长的食指忽地顿住,声音淡淡的开口,“世子妃,管教不当,罚去祠堂跪满六个时辰,停了盈月院一个月的月例,那婢子——打二十个板子思过。”
    说完,李循便起身离开了大堂。
    *
    沈虞还是第一次来王府祠堂。
    实际上,她不是第一次跪祠堂了。
    十一岁那年,母亲要给她与长安城中最浪荡纨绔的高尚书之子定亲,为的就是替她那不争气的父亲博一个锦绣前程,她气得与母亲争执红了眼,母亲打了她一巴掌骂她不孝,当夜便将她关进了沈家祠堂。
    她的祖父沈崇活着的时候是内阁首辅,病逝后封靖安侯,沈家煊赫一时,便是明熙帝也要敬一声老师,甚至是她庶出的大伯沈绍,都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只有她的父亲沈继,文不成武不就,还要她的母亲靠出卖女儿来博前程。
    真真可笑。
    为了摆脱这桩不情愿的婚事,那一年她便逃了婚南下去投奔在云台养病的大哥沈逸。
    后来的事情……
    窗开着,夜风呼呼地砸在人的脸上,沈虞沉默地跪在卫王府数十张牌位前。
    刺骨的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她浑身冻得有些麻木,已分不清是心口疼还是身上疼。
    青竹非要跟着沈虞一道受罚,她挨完二十个板子,臀部疼得火辣辣的也不愿意走,这会儿在她身旁哭的伤心欲绝。
    “世子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听您的话,叫小人给暗害了,给您招来这天大的祸事……”
    刚嫁进王府便被夫君罚跪在祠堂,还是当着松桂堂中那么多奴婢的面,世子妃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若是传到外面人的口中,还不知她们会怎样诋毁沈虞。
    “青竹,不必自责,”沈虞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谁能小心谨慎一辈子。”
    “世子妃,您是不是知不知道是做诬陷咱们?”青竹问道。
    “翠屏。”
    沈虞沉默片刻,说出这个名字。
    青竹平时虽大大咧咧,但心肠宽厚,不曾与谁结过什么怨,只除了翠屏。
    况,这件事情,明显是冲着青竹来的。
    端看这件事最大的获益者是谁,除了翠屏,她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其实青竹也早猜到了,但想到素日里与沈虞交好的王妃王氏都不敢在李循面前多说一言,她真真是心灰意冷,“这王府里当真不是人过得日子,早知今日,当初世子妃就不该嫁进来。”
    “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责罚您,可见根本就没有将您放在心上,自嫁进来起您便操心劳力的替他打理后宅,对世子更是嘘寒问暖、无有懈怠,便是块儿石头也该焐热了!而世子对您却这般冷……依奴婢看,世子妃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的好!”
    沈虞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眸光黯了黯。
    “嫁给他,我不曾后悔过。”
    “世子妃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问,你这是后悔跟着我嫁进来了?”
    沈虞很快便收敛了神色,笑着问她:“不如改日我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嫁个正经郎君如何?”
    青竹没料到她能扯到这上头,耳根立时一红,小声嗔道:“世子妃,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说这个干嘛?”
    沈虞笑了笑,“苦中作乐,未尝不是一种情趣,你瞧,今夜外头的月亮多美,天凉水净夜来霜,闻惯了浓馥的帐中香,这屋里头清淡的檀香也甚是好闻,正好用来‘思己过,省吾身’。”
    这下换成了青竹无奈,她有气无力道:“世子妃,您当真好心性,奴婢现在就想回去后怎么收拾翠屏那小……””
    说到此处,想到从前沈虞说过的话,立马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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