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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厌世状元郎(穿书) 第8节

    “哎,迟潇,那个钱婆子呢?”陈二道之前就觉少了什么,这会才想起来。
    迟潇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烧得只剩副骨头架了。还算她忠心,没临阵跑了。”里屋那位醒来,怕是要伤心了。
    半盏茶的工夫,老大夫一脸凝重地出来了。少年立马迎上去问道:“我娘怎么样?”
    “老夫给她扎了针,过会就能醒来。只是”老大夫叹气,抬眼看向还未冠发的少年:“只是浓烟侵入体,伤了咽门、肺腑。你母亲余生,不止咳疾难消,言语上也会有”
    虽未言尽,但少年已明了,倔强地忍悲痛但仍止不住泪上涌,汪满眶,哑声道:“还请大夫全力救治我娘。”
    老大夫摇首:“没用的,她已伤及根本。”
    一夜没睡实的吉孟氏,今儿早早就起身了。供了多年的儿子,眼瞧着快出息了,可就在这当口却叫她发现儿子是头白眼狼。心头焖火,才一夜嘴里疮就生至五个,连耳后都鼓了个指甲盖大的包。
    抓了一把菊花,她要去厨房煮点降火汤。只门一开,就被吓得心都不跳了,瞠目后退两步。待看清了人,破口大骂。
    “一早上的,你作什死?”
    原是黄氏,单衣薄裳披头散发地跪在门口,泪流满面:“娘,我知道您在生相公的气,”说着话就开始磕头,“我们知道错了,求您不要”
    “黄氏,”吉孟氏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心还突突的,颤手指着她喝道:“我警告你,你把我吓出个好歹,老三这辈子都别想考科举了。你也可以尽早绝了做官太太的梦。”话音未落,便气冲冲地跑出去,往厨房。
    “日子舒坦是吗?今儿我就找点事给你做。免得你一天到晚地闲着,心里生鬼。”
    东耳房里,吉安被吵闹声惊醒,拽了件长袄穿上便出屋了。厨房门口,吉诚两口子也只披着棉袍。洪氏裹着欣欣的小被子随吉安之后,来到厨房外,伸头往里张望。
    厨房里,吉孟氏骂骂咧咧:“我让你作,老娘今天也不跟你客气了。反正无论我怎么忍,外头都骂我是恶婆婆。既然这样,我干脆把恶婆婆的名做实了,也算是没辜负你费的心思。”
    拿了大簸箕,扔到地上。到灶膛里扒出一畚箕灰倒进簸箕里。然后开了橱柜,拎出一小口袋黄豆,往灰里一混。拉过跟来跪在一旁低泣的黄氏,摁进灰里。
    “挑,从今天开始,你万事不要做,就在这给我挑豆子。”
    跟她闹!吉孟氏被气得快没了半条命,双手叉腰,大喘着气。吉欣然赶来时,她娘才把头从灰里抬起来。脸上有泪,草灰黏了一脸,就这样竟还在抽泣。
    “娘”
    吉欣然扑过去,将人抱住,也跟着哭了起来。看着这一屋子,吉诚阴沉着脸,正好他大儿在身后,回头就指向院门:“去县里把你三叔叫回来,家里婆娘这么闹,他也别读什么圣贤书了。”
    “不要啊,”黄氏哭嚷着挪膝向门口扑去:“大哥,不要啊。我知道错了。再过几月,相公就要乡试了”
    朱氏窝火:“他三婶,家里没人怎么你,你一大早地跪在娘门口,是存了心要吓娘啊?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吗?”瞧她这样,真的是晦气死了。
    “三嫂,既然清楚三哥快要乡试,就当一切以他的前程为重。”吉安看着黄氏,心里莫名生疑窦:“孝居百行之先,你以为三哥后院若沾上不孝之名,他还能继续科举?”
    “没没有,”黄氏慌忙摇头,挪膝转过身,面向吉孟氏:“我没有要吓娘,我真的没有要吓娘的心思。相公私在外搞营生,娘生了大气,夫妻一体,我我想求娘原谅。娘”
    吉安蹙眉:“原谅?”
    “相公不得已的,他那么做也是为了家中能和睦。不患寡而患不均,科举花用大,他不能让家里一直偏着他。”黄氏痛哭,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婆婆。
    “别在这咬文,”洪氏听出音了:“你把话说清楚,谁患不均了?这家里除了你三房会折腾,还有谁跟谁闹过?”
    吉安吐了口气,笑了:“三嫂,原来你和三哥心里头都清楚,家里一直在偏着你们。那我可就放心了。”冷眼瞧着那人,“如果仅是担心大哥二哥会因此不忿,进而对三哥心生怨气,这事好解决。
    今儿大哥大嫂都在,二哥虽不在但二嫂和信宜在。你给他们句承诺,待他日三哥腾达,必定十倍、百倍地回报爹娘与两个兄长,否则此生仕途无望。”
    闻言,黄氏一愣,竟忘了哭。吉欣然诧异,扭头望向小姑。其脸上虽有浅浅笑意,但眼波平静。此刻她看她们,就像是在看戏台上的丑角。
    吉安不避吉欣然的目光,又言道:“夫妻一体,三哥又那般爱重三嫂。你给的承诺,想来大哥大嫂、二嫂信宜都会信。”
    拐了下边上的二弟妹,朱氏附和:“她三婶,你说,我们都听着,肯定一字不漏地把你说的话铭记在心。”
    “三弟妹,原是二嫂我误会你跟三弟了。一直以来,我还以为三弟被养惯了,不会念爹娘恩,兄弟情呢?是嫂子心眼小,我跟你赔不是。你说,我跟我大儿子听着。”
    洪氏有点子佩服小妹了,到底是爹娘精养着的,心思就比她这憨妇要周全。
    看黄氏被架在那,闭口不言。吉孟氏心里火都冲上了鼻头,抬腿一脚蹬开她,怒步出了厨房。
    吉忠明背手站在正屋门口,淡看闹的这一出,对之前猜测更是多了两分确定。黄氏闹老妻,就是故意的。只是今天的情况,出乎了她的意料。以往家里每有不平,村里都会起阵风。这回,他倒要看看会吹什么风?
    厨房里,黄氏被蹬得摔在地上,久久不动。吉欣然回过神,惊呼:“娘”
    杵在门口的吉安,没有上前。她娘也是有心了,没这一脚,黄氏可糊弄不过去。
    转身准备离开,只脚后跟才抬起又落下。她知道之前莫名生的那股疑惑在于哪了。书里吉家未分家时,黄氏懦弱得像只包子,任人拿捏,遇欺也从不还击。吉欣然重生归来后,黄氏在她的“引导”下,渐渐有了脾气。
    分家后,她更是一夜成长。随吉彦到书院生活,家里家外也是面面俱到。
    回头看向被吉欣然抱着掐人中的妇人,吉安敛目。
    第11章 收拾
    吉家在枣余村头,占地不小,靠近的人家少。故早上闹出的动静虽大,但并没传出去。半天下来,村里风平浪静。只冬日里没事,闲下来的老婆子小媳妇聚到一块,最爱谈的还是双秀才吉家。
    这不村北王二婶家,午后就热闹得很。七八妇人坐在院里晒着暖阳,一边闲谈一边纳着鞋底。
    “昨天在镇上,我遇着村西红媒婆了,在买千层底。”脸嫩的妇人,髻上插着一根螺旋纹老银钗,低眉笑着说:“这一到冬闲时,红媒婆就忙得脚不沾地。”
    边上颧骨略高的妇人接上话:“那是当然,娶了媳妇好过年。”
    对面在穿线的老妇,扭过身凑近隔着的王二婶:“他二娘,你上回去村东头,怎么说的?”
    脸上有肉的王二婶,眼都不抬纳着鞋底:“什么怎么说?”
    老妇人啧了下嘴,将话点明:“你侄子的亲事。”
    几个妇人噤声,竖起耳朵来听。王二婶装糊涂:“我娘家家景好,大成又在县太爷跟前当差,急什么?”
    “这么说吉孟氏没应。”老妇人穿好线,针在泛油的发上挠了两下:“她家闺女也不小了,大成这样百里挑一的人材都看不上,还想什么样的人家?”
    王二婶倒是不在意:“一家有女百家求。老秀才四十出头才得个靠心近的,在闺女一辈子的事上,他们两口子自是要谨慎。”
    凸嘴杨二婆,平日里最见不得一身富贵的吉孟氏。一个绣娘而已,要不是好命嫁给吉二明,看她能日日躲在家中,地里的事一点不沾手?那闺女也是,一身懒骨头。
    “别是养着给城里的老爷做小的。”
    “你胡嘞什么呢?”王二婶不高兴了,在她家院里说这话,要是有嘴不牢靠的传出去,她家日后还怎么跟村东吉家往来?将手中纳了一半的鞋底丢进线篓子里,起身回屋。
    脸嫩的妇人瞥了一眼杨二婆子,拿了自己的针线篓子,也打算回去了。祖辈都待在一个村里,有这么说人家闺女的吗?
    “呵,”颧骨高的妇人嗤笑。老虔婆好不容易生个牙口齐整的闺女,就以为自家姑娘是天仙,一心巴望着吉家。可惜啊,人吉二婶不瞎,压根看不上。
    话题中心村东吉家,此刻正不安生。午饭后,豆子才捡了一碗的黄氏昏了,身上滚烫。
    她一病,吉孟氏也哼哼哎哎地爬上炕,捂着心头说喘不过气。吉安守在旁,给她顺气。
    从不插手婆媳事的吉忠明,叫来大儿:“你去套驴车,让信耘娘和老二家的陪着,送黄氏去镇上医馆。瞧完了病,再送她回娘家待几天。”
    该!快十一月的天,一清早的单衣薄裳跪在外,黄氏就是在找病。吉诚一句都不劝,出屋一脚跨进厨房,给正在煮降火汤的婆娘说了事,然后脚跟一转去后院套驴车。
    降火汤也煮得差不多了,朱氏又往灶膛里添了把火,便脱了罩衫,喊了二弟妹把小欣欣送正屋去。
    跟吉安交代了两句,接着两妯娌就往西厢。西厢里,吉欣然正用细绵巾子沾老酒,给她娘擦拭额头,驱烧热。两眼还肿着,心里埋怨。
    娘也是傻,奶昨晚上是骂了,但没点名道姓。她一早上跑去认错做什,不是自找罪受吗?现在就连小姑都觉,她娘是故意要吓奶。大伯娘更是逮着机会,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不孝。
    “三弟妹醒了吗?”朱氏推门进屋,三两步走到里间,拨开迎上来的大丫头,上前伸手去贴黄氏的额头。黄氏昏睡着,还紧拧眉头。
    “大伯娘,二婶。”吉欣然以为两人是来看她娘的,不想才准备去倒茶,就见大伯娘拉她娘起身,二婶也上去帮忙。
    “你们”
    洪氏抢了话:“你爷让我们送你娘去镇上瞧病。都烧成这样了,人总不能赖家里待着。要是出个好歹,等你爹回来,肯定又要怪罪咱们。你娘日后是有大福气的人,咱们可开罪不起。”
    阴阳怪气的,吉欣然只当没听出音,欣喜道:“那就多谢大伯娘、二婶了。”原以为她奶装病,不会有人敢管三房事。她忘了家里还有爷,爷最是要体面。
    把人架起,朱氏吩咐吉欣然:“帮你娘收拾两件衣物。”
    “收拾衣物?”吉欣然顿觉不妙:“不用不用,瞧完大夫就回来了。”
    洪氏学起黄氏的作态,耷拉下一双柳叶眉掐着音说:“你奶被你娘惊了魂,身边不能离人。我有个小娃子要看,还要帮着点小妹看顾娘。你大伯娘操持一大家子,也空不出手。家里暂时没人顾得了你娘。你爷说了,送她回娘家养病。”
    “这这怎么能行?”吉欣然拦住两人:“我们不去镇上了,请大夫来家里瞧。不用谁照顾我娘,我伺候她。”
    “不是我说,大丫头,就你娘这样整日哭哭啼啼的,放谁家容得?”朱氏一把将人扯开。吉欣然瘦弱,怎拦得两人?
    “不不要,”这时昏了有大半时辰的黄氏,撑开了两眼,干裂的唇开开合合:“我我没事,不不要去镇上,”挣扎着想要摆脱架着她的两人,可惜力不及。
    强行将黄氏塞上驴车,吉诚立马驱驴上路。吉欣然追出百丈,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驴车远去。待缓过气来,又急急往回跑,她要去求爷。
    吉忠明正站在院里等着。吉欣然进远门,不等到近前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道:“爷,我娘知道错了,她是无心的。十多年了,她就是怕奶,奶脸一冷,她就浑身打哆嗦。她真的不敢吓奶。”
    “然丫头,厨房的豆子没捡完,你去继续捡。”吉忠明垂目看着这个大孙女:“顺便静静心思。”他早有意要罚她。一个闺门女,也不知受谁唆使,竟三番两次偷听长辈说话。
    闺训呢?
    吉欣然愕然地上望着她爷,心里到底是有些虚,泪不住地往下流,不敢再言语。目送她爷进屋,迟迟才撑地,挪动已被冻麻木的腿爬起,失魂落魄地走向厨房。
    没了黄氏在家中,吉家清静了不少。吉欣然日日捡豆子。捡完了,豆子又被倒进灰里。她接着捡,每日里都腰酸背痛。
    家中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事,没人提在娘家待着的黄氏,更没人提给县里吉彦带个信。
    入了十一月,又下了一场大雪,天更是寒凉。吉安找出前年大哥送的汤婆子,在里加了木炭,套上一层厚实的棉套子。做女红时放腿上,暖和和。
    再有几天就到冬至了,前日二嫂娘家送了半扇猪肉过来,说是给小欣欣剁饺子吃。二嫂接得顺溜,但她娘却不能让亲家空手回。正好家里磨了江米,硬是分了一半给二嫂娘家。
    今儿吃完早饭,大嫂、二嫂便称了二十斤面,忙活剁肉包饺子。馅和好了,这才在院里摆好竹帘子,院门就响了。
    在带着妹妹玩的信启,跑去开门。
    “爷奶,信旻哥的姥爷姥娘和大舅来了。我三婶也回来了。”
    帮着揉好面的吉诚,洗了洗手迎了出来:“黄三叔来得正好,中午吃饺子。”
    “客气了。”戴着瓜皮帽,留着短须的花白发老汉,领着个笑脸老妇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位吊梢眉中年男子。黄氏垂首,小步走在最后。
    在厨房忙活的朱氏、洪氏相视一笑,出来招呼了一声,又回去忙了。
    黄老娘转头见闺女还杵那不动,气不打一处来,开嘴斥道:“没见你大嫂、二嫂忙着,还不去搭把手?”被婆家送回去,一待快一月,不见人来接。黄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家里大孙女说的好好的亲事,就差换庚帖了,也黄了。老大媳妇昨日哭闹了一通,带着闺女回娘家了。她这头把人送回吉家,还得跟当家的转道去潦河上村接人。
    黄氏不动,红肿的双目看向她爹。
    黄老爹心里在骂,脸上却堆着笑问吉诚:“你爹呢,我们老兄弟很久没聚一块喝酒了。今日得空,我特地上门来找酒喝。”
    “我这可没好酒。”吉忠明掀帘走出正屋,身后跟着面色不佳的吉孟氏。
    见着人,黄老爹赶紧上前,一脸惭愧:“亲家,对不住啊。我这孽障叫你二老操心了。”说着又瞧向没好脸的亲家母,“我给你们赔不是。”快冬至了,出了门的闺女总不能留在家里过节。
    这时黄氏上前,跪到地上:“爹娘,我知道错了,”磕下头去,“求爹娘原谅我这一回。”
    吉孟氏瞅了一眼老头子,上前半步:“亲家二老在这呢,也不是我有意为难。娶女过日,谁家愿意鸡飞狗跳,谁家不想欢欢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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