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玉面阎罗
被斥责嫌弃了,那个温吞的鬼卒看了那魔族之人一眼,拉着缠在他身上藤鞭一扯,那人身上的藤鞭立刻紧紧收缩,似乎是想要将他的骨头勒断,将他生生勒成两截。
那人身上的魔气被逼得外泄,他低低呻吟了声,然后以极慢的速度抬起了头。
薛祸微微蹙眉。
这个魔族之人薛祸见过。
在这之前,薛祸虽然从未来过归乡原。但是在阎王殿的当值处,悬着三幅画像,每日被鬼卒用飞镖当靶子射,以泄愤魔族之人千年之来对鬼卒的残害骚扰。
画上的三个人分别是柳召,柳召身边跟着的那个叫阿灵的女人,以及眼前的这个老头。
这个老头应该是除了柳召之外,这群魔物里资历最深的一个,众魔都叫他韩长老。
薛祸沉沉地打量着这个老头,比画像上看起来苍老萎顿许多,看起来倒不似榜上有名的魔头。
此刻待韩长老醒了,审讯的那个小鬼揪着那藤鞭,凑近了他,晓之以理说道:“韩长老,快点老实交代吧,你看你同族之人都不管你跑得无影无踪,留下你一个人遭难,你还这么维护他们,何必呢。”
“我族人何样,我清楚。”韩长老用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
“啧。”那个暴躁的鬼卒不耐烦地推开自己同僚,似乎嫌弃她妇人之仁了。
“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妈的,让我来!我定要让这个老魔物张嘴。”
这个鬼卒,薛祸熟悉,心狠手辣,是审讯的一把好手,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审不出的秘密,问不出的话。
顿时耳边只传来一阵阵长鞭破风的声音,以及皮开肉绽的抽打声。
韩长老浑身狼狈不堪,头颅也重重地垂下,但即便这样,他始终一声不吭。
他的衣服被挥舞的藤条弄烂,上半身几乎赤裸,除了被藤鞭抽出的伤口,薛祸还看见他胸口上窝下去了一块,血肉淋漓,那处已经没了心。
看起来伤口还很新,像是被手活生生掏出了一个洞。
但是这却不是鬼卒所做的。
因为魔族之人的魔气能侵染鬼卒,一旦被魔气侵体的鬼卒就再也离不开归乡原。不可能有鬼卒用手直接去触碰魔族之人,只会用这可以驱魔的藤鞭控制他们。
这里除了魔族之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薛祸蹙了蹙眉,难不成他身上的伤口就是被魔族之人弄出来的。
审讯的鬼卒看到了也是一愣,随后嗤笑道:“你的族人都如此对你了,你还庇护他们,到底蠢不蠢!”
那韩长老,闭上眼,仿佛没有听到。
接下来又是一顿更加恶劣的刑讯。
薛祸沉眸打量了一会儿韩长老,就移开了眼,他一向寡情,对魔族之间的内斗,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朝着四周张望,寻找七殿阎罗的踪迹。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高约莫两丈的石柱之上,找到了七殿阎罗。
此刻,七殿阎罗坐在石主最顶端,一袭深绛紫色的衣袍,像是在这晦暗流放之地燃起的鬼火。
他闭着眼,面色平和无比,仿佛眼前发生之事,在另外一个时空,与他毫不相干。
七殿下生得面如冠玉,是十殿阎罗里形貌最好的一个,在地府有个“玉面阎罗”的称号。倘若不是黥面那个黑色狰狞的“死”字,打破了那份温润,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无人能将他与掌控地府杀伐决断的阎罗王联系在一起。
因为长相,他在十大阎罗里是最受酆都城普通百姓喜欢的一个。
但只有在他身旁当差的鬼卒才知道,七殿阎罗看起来斯文,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最是残暴,野心也是十殿阎罗里最大的一个。
他一旦动怒,所使的手段,定然残忍无比。
他越是平静的时候,周围的人便越要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会遭至大难。
薛祸知道,此刻出去,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他抿了抿唇,站在一块巨大的嶙峋巨石后,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归乡原身为囚困擅闯地府又被流放至此的魔物的栖居之地,荒凉无比。
狂风在这片平原之地上肆虐,拍击在林立的怪石上,像是泛滥的涛声,一波一波地呜呜咽咽,让人毛骨悚然。
即便如此,比起不远处的严刑逼供声和怒喝声,这点风声,也算不得什么。
“老东西!快点说归乡原出了什么事!”
那暴躁鬼卒挥舞藤鞭抽得手都发麻了,心火更旺盛,他本意是想在七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没想到这个死老头嘴这么硬,都被折腾成这番模样了,依然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愿说。
鬼卒气得头晕,伸手就要去掐韩长老的脖子,一旁的几个鬼卒忙拉住了他。
“付兄,别冲动,冷静冷静,别被他沾染上魔气了。”
那鬼卒清醒了几分,瞪着韩长老,对着他脸唾了口,然后骂道:“老东西,你最好老实乖乖交代,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韩长老依然不做声。
那个鬼卒又被他的态度激地火冒三丈,又扬起手中藤鞭,他灌入鬼力,一时之间就见那鞭上电光滋滋拉扯着,看起来就触目惊心,他狞笑着要朝着韩长老身上抽下去。
“住手!”
高处传来一道不紧不慢近乎飘渺的声音。
那鬼卒提起的藤鞭上的电光,滋啦两声,顿时偃旗息鼓。
他回头,堆着笑,殷切地朝着那石柱之上的坐着的七殿阎王看去,正要询问他有何交代。
只见七殿阎罗忽然一挥手,虽然并没有触碰到那个鬼卒,那小鬼就如被什么击中,忽然飞身而起,然后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力道之大,将那石林都击倒了几根。
登时,其他几个鬼卒大气都不敢出,低眉垂首,生怕惹怒了这个活阎王。
七殿阎罗慢慢睁开眼,薛祸立刻往石林后躲了起来,将身形全部隐藏起来。
七殿阎罗看都没看他带来的那几个心腹,直起身,淡淡地望着下方前方的韩长老,眸光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逡巡而过,像是蛇信子,冰冷地在皮肉上舔舐而过。
然后,他清俊斯文的脸上反差地露出一个笑,那个占了半张脸的漆黑“死”字,让他这个笑容依然戴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森。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让本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