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该。

    我心里有事,睡得不深,魏弃之一动我就醒了。我继续装睡,听见魏弃之穿衣。又听见他一声嗤笑。他跪到我身侧。他的头发扫到我的脸。
    他吻我。他知道我醒了。
    他的舌头舔我的唇和牙齿,诱我让他伸进去,接着就缠着我的舌头不放。他吻了好久,吻得好用情。他吻得自己气息先不稳了起来,放开我,接着压抑着,按捺着,低声对我说:“阿信,等我晚上再来找你。”
    铁门关上。
    我想起魏弃之那时候问我,他对我不好吗?我那时候只觉得——我没有负过他对我的好。后来,被他关着,奸着,我发现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些好意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大约还是不愿意负了他对我的这些好。
    可惜。
    我摸摸铺子下的东西。我终究做不了君子,做不了大丈夫。那些真正算得上是好人的人们愿意为了这样那样的恩义、感情、原则就情愿献出生命,我不是。我不愿意为这个天底下对我最好,最需要我的人肝脑涂地,献出一切。
    *
    我是吃过刘十九送来的早饭后看见那条蛇的,是条很小的毒蛇,花纹斑斓,吐着信子,慢慢朝我爬来。我心想这救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啊,我要是打算不走,这蛇也很难对付。
    我拿起那把钥匙。铁拷打开,锁链落下。
    感觉真好。
    *
    我运起轻功奔出囚室。这里不像是地牢,铁门外只有一条甬道,没有别的囚室。我踏上台阶,尽头是一个活板门,我推开,到的居然是——魏弃之将军府的睡房?!
    原来我被他打得晕过去后,就没离开这地啊!
    这么一回忆,确实很多问题有了解答——怪不得刘十九要穿婢女的衣服,魏弃之能半夜来看我,坏的床放在那不管……他要掩人耳目,不叫人知道他把我关在他床底下的密室了。
    好事好事,这地我熟。我之前偷偷溜进来见魏弃之就没人发现,现在偷偷出去也不难。正要跑,我又收住脚步。我现在一身素白的囚衣,太显眼了。
    我从魏弃之放衣服的箱子里拿了套常服换上。
    我想起那个救我的神秘人给我的指示说往东……干嘛往东,为什么不往南呢?南边是仆役住的,不是更好混过去吗?
    我决定听自己的。结果差一点迎面撞上刘十九。
    她提着食盒,从廊下走过,我躲进手边一道门里,大气也不敢出。幸好这里是个没人的杂物间,我躲过了,小姑娘没发现我,一无所知地模样,看步履还挺轻快。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我决定还是听那个神秘人的建议,往东吧。
    潜行过一段路,又听一声暴喝:“什么人鬼鬼祟祟?!”
    我操啊!
    那人袭向我。我接过他一掌,正要反击,没想到他没有缠斗,又迅速和我拉开了距离。
    韩将军站在那,先是惊讶,接着对我露出他惯有的叫人不舒服的笑,怪就怪在这里——韩啸云以前经常喜欢拿这种笑对着我,叫我知道他心里不喜欢我,但会看在魏弃之的面上和我好好相处。
    他现在干嘛笑?
    “刘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这是任务完成,回来述职了?”
    ……啊?
    韩啸云毫无戒备地大步朝我走过来。
    “刘良啊,我还以为你是跑南边兵荒马乱的地方受罪去了——怎么不像啊?看着这些时日,过得还挺滋润?”他近到我可以一拳打中他面门的距离,还伸出手,拍拍我的肩,前方大开,没有一丝防卫的意识。
    “这都养白了长膘了啊——大将军给你的秘密任务不是去找葛小娘戴罪立功?”
    我放跑的那姑娘姓葛,大伙懒得记她名字,就叫她葛小娘。
    “既然是秘密任务,哪能告诉你啊是不是韩啸云。”我也笑着拍拍他的肩。
    “是,比不上您小刘将军荣宠殊胜,捅这么大篓子,大将军居然还敢复用你。”
    我心里一跳。
    韩啸云,出身高,讲究多,说起话来用词都精细着呢。他觉得自己名门望族,我是乡野出身,不屑叫我字,除非是当着魏弃之的面或者有事求我,从来都叫我大名。我相信,如果他能不叫我将军,他肯定也不会叫我将军。
    我被通缉时,魏弃之夺了我的将军号。可韩啸云叫我将军,还说魏弃之复用我……
    “欸,话说你怎么跑这儿逛荡,跟个细作似的——”他拍拍我的胸口,“哦,你是不是去羽陵那当细作了,这偷鸡摸狗多了,回来也跟个贼似的。”
    ……所以,魏弃之恢复了我的武职,还对外宣称我给他执行秘密任务戴罪立功去了。
    “哎,刘良,”韩啸云视线下移,惊讶道,“这不是我老娘送给大将军的腰带吗,怎么穿在你身上?”
    韩啸云的娘是魏弃之关系不近的堂姑,她们这些魏家的女性长辈,在魏弃之得势后经常以照顾没家室的晚辈的名义送魏弃之礼物。魏弃之都收,都用。但肯定不会转手赏属下。
    韩啸云把那问话一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表情僵住。我捏住他正要缩回去的手。
    韩啸云饱读诗书,我佩服他用兵的法度策略,但是武艺嘛……
    “义信兄,”韩啸云跟我说,“打晕就成了,别打脸。”
    *
    我从东边的围墙翻出去。
    我想,魏弃之大概是打算着,把我睡服了,就让我出去,接着当他没人敢惹的最信重的属下,当他战场上最骁勇的将军。像以前那样。不,比以前更好。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是我提早知道,也许我会更犹豫一下。
    但我不知道。他太阴了,这些事也要藏着掖着。我受够了,已经做出决定了。
    已经晚了。
    他活该。
    *
    我潜入巷子,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一副等人的架势。等我呐。
    一只手撩开门帘,一个人探身望向我。他穿青衫,拿一把扇子,看着就是和韩啸云一样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哥。
    他一合扇子,往马车里一指。
    “上车吧,刘将军,”他说,“我带你出城。”
    我不认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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