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曲清江被刚才的遭遇所刺激,对忽然出现在自己身旁或身后的人感到十分害怕,下意识就朝那攻击。好在她抓着镰刀的手被控制住了,她挥出去的只有拳头。
    拳头也没能伤到身旁之人,对方眼疾手快,身手敏捷,在自己的脸快被砸到之前就挡住了曲清江的拳头。
    意识到自己攻击了刚才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曲清江像被蜜蜂蛰了似的缩回手,镰刀也掉到了地上,随即身子难以控制地抖了起来。
    见她不再有攻击行为,绿色的身影才松开她的手,淡声道:等下再杀他。
    曲清江的大脑在短暂的刺激、迷糊和混乱过后,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这道身形颀长的身影,忽然发现对方的衣着打扮极为怪异,这人身长约五尺五寸(171厘米)至五尺七寸(177厘米),一头杂乱的及肩短发,身穿跟松树枝叶相近的绿色的圆领衣物,衣袖只到胳膊肘,露出了半截手臂。下半身是一条花花绿绿的裤子,脚下的黑靴更是辨不出来历。
    曲清江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胸口上时微微顿了下,虽然不算特别明显,可那似乎是女子才有的胸吧?所以这是一个女子!
    曲清江微惊,她还以为对方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兵士,或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原来不是吗?
    曲清江胡思乱想的同时,赵长夏面无表情地将那两个男人身上的衣物给扒了下来。
    这衣服脏得发黑,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她被扑鼻而来的臭味恶心得反胃,但眼下她没有更多的御寒衣物,只能将就一下了。
    把对方扒得只剩下一条裤子后,赵长夏拾起镰刀给曲清江:可以动手了。
    曲清江回过神,眼神略迷茫地看着她:啊?
    你不是要杀他?赵长夏问。
    曲清江望着对方递过来的镰刀,沉默了。
    如果她没理解错,对方刚才之所以阻止她杀人,并非是对方心慈手软,纯粹是怕自己杀了人后,那血会弄脏衣物?
    赵长夏见她半天没接镰刀,也知道她怕是下不了手,所以把镰刀转了个方向,单膝跪地,揪着男人的头发,手起刀落直接断了矮个子男人的喉。
    曲清江瞪大了眼:!!!
    赵长夏回头瞟了她一眼,又把镰刀放在这人裤子上擦拭,等血擦干净了再把它塞回曲清江的手中。
    曲清江回过神。她看着这两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之前险些被侵犯的恐惧慢慢消减,她不仅没有因为目睹了杀人现场而害怕,反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谢、谢谢你。曲清江忐忑地看着赵长夏。
    赵长夏正忙着毁尸灭迹,没空回应她。
    曲清江见赵长夏将男人的尸体丢进了灌丛中,又用土将地上的血迹给掩盖住,毁尸灭迹的动作如此熟练,还以为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中不禁生畏。
    过了会儿,曲清江鼓起勇气问:这些都是什么人?我在乡里没见过他们。
    赵长夏看着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乐不可支:明明我也是可疑人物,可这小丫头只把矛头指向他们,以此来拉近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确保自己的安全的同时,又可以旁敲侧击地打听我们的来历。有点聪明。
    赵长夏言简意赅:淮南,逃户。
    曲清江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的口音那么奇怪。她顿了下,又看着赵长夏,可你的口音跟他们不一样,比较像我们这里的。
    言下之意是,她不像逃户。
    赵长夏动作一顿,心中疑惑:口音?大家说的话不是都一样的吗?难道在她听来,我的口音跟当地的口音接近,但跟这两个流民的不一样?可我说的是普通话,之前跟淮南的流民交流时,似乎也没有障碍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按了下胸口的位置,隐隐觉得那里的羊图腾在微微发热。
    她不知道这图腾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反正不可能是她自己纹的,军纪可不许她纹身。她只知道当自己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第一次去洗澡时,这个图腾就已经在身上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它不痛不痒也不掉色,渐渐地连她也快忘了它的存在。要不是这小丫头忽然提及口音的问题,她也没察觉有哪里不对劲。
    古怪,不管是自己的穿越还是这个图腾的出现,处处都透着古怪!
    尽管赵长夏的内心已经思考了不少事情,可在曲清江看来,她对自己的来历依旧是闭口不言。
    曲清江也担心触碰到赵长夏的底线,忙转移话题:山中很危险,你为何不下山生活?
    赵长夏看她,似乎疑惑她为何会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
    逃户在这时代的待遇,自己一个穿越的都有所耳闻,这小丫头难道不清楚?她怕不是个假土著吧?
    曲清江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惹来误会了,解释道:官府已经发了诏令,只要你们肯回到故土,官府便出盘缠让你们回去,之前属于你们的田地也会还给你们。若是你们不想回去,也可就地安置,每户都能得到一间房,参与开荒还能得到荒地。官府不会再抓你们了。
    赵长夏想,在官府招抚流民之前,逃户一旦被抓到那都得送去边疆充军,或服劳役干杂活。有了招抚的诏令,逃户确实无需再害怕。
    只是逃户不管逃多远,那好歹也是有籍贯有身份证的,自己这种穿越过来的黑户,并不在招抚的范围之内。
    黑户被抓到,要么被当成别国奸细处死了,要么送去当军伎、官伎。她当初可不就是了解到这个风险后,才选择躲进这深山老林里当野人的么?!
    赵长夏不想跟土著有过多的牵扯,虽然她救了对方,却不敢轻信对方。道:你该走了。
    曲清江身形一顿,她看着树影,发现已经过了跟李氏约定的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找不到自己会有多焦急。
    思及此,她回去的心情也迫切起来,可她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躲在这么危险的深山老林中。
    她看着赵长夏欲言又止。
    这番模样落在赵长夏的眼中却是她受到惊吓惊魂未定,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亟需别人的呵护。
    赵长夏不说自己有多正义,但身为人民子弟兵,虽然是过去式的,她无法做到对需要帮助的人民袖手旁观,于是道:你怕危险?我送你下山。
    赵长夏散发出来的善意,让曲清江对她的畏惧转化为安全感。而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曲清江若是拒绝了她的好意,那未免太不识好歹。
    多谢小娘子。曲清江衷心道。
    赵长夏:
    虽然知道小娘子是时人对年轻女子的普遍称呼,但还未习惯这种称呼的她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面:原来赵狼灭你喜欢鸭头文学!!!!
    赵狼灭:(滚!)
    曲清江:为啥叫她狼灭?
    方便面:因为她比狠人狠很多。
    赵狼灭:(¥%**@!)
    头几章视角偏曲清江这边多,后面的视角就是两个人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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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相送
    曲清江找回自己的竹篓,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蓼蓝、菘蓝重新捡起来后,匆匆地跟着赵长夏下山。
    下山时,她频频回头,见灌丛里不会有人爬出来,也没有别的动静,她才彻底安心。
    赵长夏虽然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却没放松对曲清江警惕,心里还琢磨这个一看就未成年的小女生怎么如此大胆,敢一个人深入山林。刚才她的表现也算是比较冷静,若非时代背景限制,指不定还真的能跟歹徒谈判成功以换取脱身的机会。
    曲清江仰头看着赵长夏,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但对方那生人莫近的气场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会破坏了气氛。
    走了没一会儿,那条消失的山路又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头的巨石落下,忍不住雀跃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虑情绪。
    赵长夏驻足,指着山路道:这边有人活动,所以不会有流民敢过来,你顺着这条路回去应该是安全的。
    曲清江忽然问:你以前来过这边?
    如果她没来过这边,那对这些应该不会这么了解才对。
    赵长夏笑了笑,没答她,但是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已经足以解释一切。
    曲清江见她要回去,忙道:请等一下!
    赵长夏歪了歪脑袋。
    你能在这里等我会儿吗?我很快就回来。曲清江紧张道。
    赵长夏没回复要不要等她,她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曲清江跑得很急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山麓,然后她听到了李氏的呼叫:姐儿乐娘
    小娘,我在这儿!曲清江应道。
    李氏很快就找了过来,看见她颇为狼狈的模样后,微微一惊,小跑着过来: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
    像被人欺负过一样?
    当然,这话李氏没有问出口,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只怕没有的事也要被传成真的,那曲清江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曲清江镇定道:我进山采草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摔了一跤,所以才弄得这么狼狈。
    李氏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进山?你怎么这么大胆!幸好只是摔了一跤,要是遇到野猪、大虫,或是踩到了陷阱里,你只怕是不要命了。
    山路旁有猎户做的记号,哪些地方有陷阱我都知道,我也避开了来。而且我没有太深入,所以不曾遇到野猪和大虫。
    李氏道:我挖了不少冬笋,你也采完了草,那我们就回去吧?
    曲清江问:小娘我饿了,还有米果吗?
    有,我的那个也还没吃,都还软着呢!李氏拿出米果给她。
    曲清江将米果揣着,假意跟李氏下山,没走两步,突然道:我的镰刀好像在我摔跤时掉了,我要去拿回来,小娘你先回去吧!
    我与你回去拿吧!
    曲清江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娘,我说了不必,你实在不放心,在此等我也行,我去去就回。
    李氏一怔,脚底下钉钉似的,竟动都动不了。
    曲清江跑回她与赵长夏道别的地方,可周围已无那道颀长的身影,唯有她离开时故意遗落的镰刀安静地躺在地上。
    你还在吗?曲清江小声询问。
    我带了些米果来,你如果饿了就吃吧!多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曲清江说完,将米果搁在树杈上,再两步一回头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匍匐在隐蔽处的赵长夏才爬起来,拿了米果,又慢悠悠地往林子深处隐去。
    那边的曲清江整理好衣服后,才小跑着回到李氏身边,背起竹篓:小娘,我找到镰刀了,我们走吧!
    李氏欲言又止,见她步履轻快,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心里的担忧顿时消散。过了会儿,李氏问:姐儿,米果都吃完了?
    曲清江心里咯噔了下,面上不动声色:嗯,去找镰刀的路上吃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不小心掉地上,我就没捡起来。
    李氏纳闷,平常曲清江也不是这么毛躁的性子,怎么会像今日这般丢三落四,先是落下了镰刀,后又弄掉了米果?
    还有,之前她拿出米果的时候,曲清江是将两个米果都拿了去的。米果的份量多大,她十分清楚,而曲清江的食量多大,她也很清楚。平常只能吃一个米果的曲清江怎么会拿两个米果呢?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是为了一个米果而斤斤计较。
    回到家,曲清江放下竹篓就先去厨房找热水洗了个澡。虽说那两个流民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侵犯,可被他们抓过的手、捂过的嘴,她都觉得脏得很。
    若非他们的死让她十分解气,消除了心中的恐惧,此时此刻的她兴许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在这儿洗澡。
    她的身手怎么能这么好?曲清江靠在浴桶壁上,脑中不停地回放白天赵长夏从树上一跃而下,干净利落地解决两个歹人的画面。
    她想,要是她也有这样的身手,往后别说独自进山,便是叫她上阵杀敌她也敢。
    不对,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上阵杀敌?
    想到这儿,她捧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救命恩人还真是英姿飒爽、魅力四射呢!
    听说你跟乐娘进山去了,乐娘呢?
    她进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在屋里沐浴呢!
    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曲清江匆匆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出去,便见她爹曲锋正在跟李氏说话。
    爹!曲清江唤了声,小步走过去。
    在这样还不算太冷的天里,曲锋穿得很多,还披了件大氅。待曲清江走近,他解下大氅盖在她的头上,温声道:这么冷的天,你沐浴完也不披件大氅,多冷啊!
    曲清江掀下大氅系好,道:刚泡的热水澡,身子暖和得很,不过,爹的大氅更暖。
    曲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曲清江问:冬至祭祖之事都商议完了?
    曲锋的笑容收了起来,面有愠色。曲清江见状,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堂伯父、堂叔父他们又劝您立嗣了?
    嗯,不必管他们。曲锋咳了下,反问,你进山的时候摔着了?有没有磕伤碰伤?
    没事。曲清江摇头。她爹身体不好,她不想让他知道白天遭遇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特意不去想那两个流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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