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审言的手机桌面图很微妙,是以前两个人一起去三亚玩的时候拍的一张风景照,几年前还作为情侣桌面在两个人的手机上出现过,现在猛然再一看到,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清楚,付俊卓深深地吸了口气,问:“你那个戒指是谁的?”
大概以为付俊卓想通了,要回到自己身边,顺便想删掉他现男友章照的电话。
本以为这次想要拿下付俊卓会很费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傅审言一瞬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想想,付俊卓爱删就删吧,反正他也一向这么任性,于是随口答:“章照。”
“噢。”
然后付俊卓在电话本中找到了章照,给这人打了个电话,几乎是同时,傅审言发现了他的企图,沉着一张脸过来抢手机,付俊卓拼尽了一身力气,死死地护着手机不被傅审言拿走:“喂你好,我是傅审言的前男友,请你尽快过来把傅审言带走,我们在a市一院住院部三楼12室。”
完了又加了一句:“快点来吧,我脱不开身。”
两年前他在一院住过很长时间,所以睁开眼,回过神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哪里,何况他左手腕上还绑了个住院带,上面写着付俊卓、a市一院,3楼12室1床位。
打完电话,争夺手机也变得不再有意义,付俊卓终于卸了力靠在了床头,他的右手仍被傅审言死死地捏着,刚才能忍,现在已经不太忍耐得了,疼痛难当下吃痛松手,手机掉在了床单上。
吊点滴的手正是右手,这一番折腾,手背上更是一片模糊,傅审言拿起手机,从床头抽出两张纸巾,帮付俊卓擦干手背上的血,然后黑着一张脸,出了病房,大概是打电话去了。
很生气吧。
违反自己的意愿,被强迫着做一件事,果然很生气吧。
不管了,就这么闹吧。
付俊卓浑身脱力,慢慢钻回了被窝,闭着眼睛,耳边都是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隐约觉得自己刚刚那种说辞很不恰当,他至少应该说“傅审言出了点事,现在正在一院”,而不是以前男友的身份,要人家现任来带人走。
这种做法很微妙,说不上来是求助还是挑衅。
但是,他近年实在算不上有多聪明,刚才能想到这一招,已经算是很认真地动了脑子了。
不知道那位章照过来会是什么场面,或许会觉得其实是自己缠着傅审言,或许会直接一声不吭抓傅审言回家,大概乱七八糟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猜不准。
再或者,傅审言会在章照过来之前,自己先撤呢?那样最好不过了。
付俊卓有点冷。他团在被窝里,像是睡在风暴当中一样,摇摇晃晃,极度不安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那位章照速度飞快,没到二十分钟,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看到章照的一瞬间,付俊卓有些恍惚,这位章照太像当初的自己了——一个行走的电源,噼里啪啦发着光,走到哪都跟个焦点似的,招眼得很。
章照此刻满脸不愉快,看起来压着股怒气随时会炸,这样子要爆炸的章照,和以前的自己更像了。
看到与曾经的自己很相似的章照,付俊卓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次大概得栽,这种招眼跳脱的人,做什么都很高调,又因为年轻,大概不太会给别人留后路。
他自己当年就是这样的。
章照看一眼付俊卓,又看着傅审言:“怎么回事?我要你给我解释解释。”
事情搞成这样,傅审言显然也很不愉快,目前付俊卓态度明显,不会回头,那么他也不会在这里跟章照说什么分手,于是沉声说道:“回去说。”
章照也是个野性子,肯定也不会听:“不,我要现在说。”
傅审坚持重复:“回去说。”
“那我去问他。”
“站住。”
章照当然没有听傅审言的乖乖站住不动,他转身走向付俊卓。
此刻这间病房就付俊卓一个病人,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然而这两个人并没有能够发生任何比较激烈的冲突,一来是因为这里是病房需要安静,二来大概是因为,付俊卓现在这副样子太狼狈,目光呆滞形容消瘦,章照只看了他一眼就pass掉,丝毫没有把这个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
不过这种弄得一身狼狈,回头找前任,试图获得同情好重归于好的戏码,也实在是多。
章照对付俊卓皮笑肉不笑:“你这种的我见多了,安分点吧,不要再耍花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几乎是被指着鼻子警告了一通,付俊卓没有任何的气愤或者什么的情绪,他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当然也没有听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他集中不了注意力,整个人呈放空状态。
直到章照警告够了,拉着傅审言走了,付俊卓才又团回了被窝。
不久过后,傅审言一条短信发到了付俊卓的手机上:我有点想不通,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上章照?手续我已经办好,费用也交了,你继续在医院调理,好好考虑我说的吧。
傅审言把他自己从付俊卓的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顺便把顾舟的号码塞了进去,付俊卓不知道,他也不记得顾小孩的号码。双方都打不了电话,所以当付俊卓无视了傅审言的短信,回到家站到门前找钥匙时,顾舟还在客厅里想着为什么学长一直在通话中。
☆、第18章 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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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还是挺不错的天气,到了傍晚转眼开始下雨,雨一滴一滴倒是不大,但付俊卓下了车走到小区楼栋的空档,还是淋了雨,头发潮潮的,有点冷。
最近他总是找不准钥匙孔,所以掏出钥匙后,一如既往地艰难挣扎着,这个时候,门开了,和上次一样,顾舟站在门口等着他。
今天对着傅审言对太久了,满心的郁闷塞在心口,说不上来,所以一抬眼看到干干净净的顾小孩,付俊卓的心里松了一下。
对面顾小孩高高瘦瘦,由于身高关系,他低着头,拿一双眼睛看着付俊卓。顾小孩没有说话,嘴唇微微地抿着,细看有下拉的趋势,真像个孩子啊。
付俊卓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对着顾舟努力地笑了一下:“昨晚小提琴拉得很好啊。”
没有解释他去了哪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想说真话,但也撒不出特别合适的谎。
更何况,两个人只是室友或者邻居而已,什么都不需要交代的。
付俊卓换了鞋,准备洗个热水澡,淋了雨真的很冷。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和小孩多说一句话。
怎么说呢?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回来的时候对着小孩的那一笑,已经是低落情绪中可以强迫自己做出的最正能量的事情。
还能怎么样呢?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关上门,关上灯。
平白无故被前任遇到,为了摆脱前任又想了个不算机智的方法,被前任的现任教育了一通,回头因为昏迷住院没有和上司请假,开机之后被上司一通电话打进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是个人,都已经郁闷死了,付俊卓现在只想洗个澡,不管睡不睡得着,先把自己埋进被窝。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应该可以调整回来。
这边顾小孩头顶着“不开心求安慰”默不作声地盯了他那么久,就是盼着他能来问问,但付俊卓不说话,也不给解释,于是小孩委屈了:“你怎么拉黑我啊,不吃饭也不和我说一声。”
一个正正常常的二十一岁大男孩,在这边委屈成小媳妇。
付俊卓一愣,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他摸出手机,翻出黑名单,把那一串号码拖了出去,然后伸手摸摸闹别扭的小孩子的头顶:“昨晚有点事,手机没电……对不起,下次会告诉你的。”
“噢……”顾小孩信了,没有再多问。
被道歉、解释,其实主要是被摸头过后,顾小孩似乎把不愉快放到了脑后,他看着他学长有点湿的头发,默不作声跑到厨房,然后又跑出来翻鞋柜最顶端的小抽屉,拿出来两小袋感冒冲剂,不一会儿端着一只茶杯送到了正在收拾衣服的付俊卓手上:“你……你先喝了,然后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吃饭。”
感冒冲剂特有的甜药味沁入鼻子里,袅袅的热气在杯口漂浮,付俊卓接过茶杯,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
人的心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它能在漫长的时间当中悄悄地发生某些变化,环境、周围的人、所做的事情,这些无可避免地会对一个人的心境造成影响。
但它更可以瞬间被摧毁,也能瞬间被治愈。
没有追问个不停,只有一杯递过来的感冒冲剂。
大概是比小学弟大挺多的感觉,面对这个小学弟的时候,付俊卓本身就有一种关爱小孩和观望小太阳的感觉,现在他忽然觉得有点愧疚。
就这么让人家等了很久,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回来后三言两语就解释完了。
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不,就是在欺负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