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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有人要见你

    十月底放月假,我和齐风一个住城南一个城北,截然相反的方向,齐风先送我上车,同我告别,临走前,放一堆零食在我座位边。
    “路上饿了吃。”他嘱咐我。
    “才一个半小时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在我心里你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齐风温柔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他抬头看了眼夜色,“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齐风是独生子,他曾说他从小就想有个妹妹,而我给了他这样的感觉,既是女友也是妹妹。
    我点头,他揉揉我的脑袋,我们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
    大巴摇摇晃晃,我睡了一路,从大巴终点站到我家,路程二十分钟,不愿再等公交,我往家走去,到家已经八点。
    县城不比市区,夜里八点街道上已经寥落许多,我背着书包走到一家叫“吉祥美发”的发廊门口,店里亮着灯,还在营业,一个少年正在为顾客理发,靠墙的布艺沙发上坐着几位百无聊赖的顾客。
    我推开门进去,少年抬头。
    他顿了顿手里动作,灿然一笑,眉目如星子闪烁:“姐,你放假啦。”
    “爸妈呢?”我把书包解下塞到一旁柜子里,起身领一位排队的阿姨去洗头发。
    黎峻回:“爸这几天头痛,妈拉他去卫生院了。”
    爸性格憨厚老实,这么多年来像老牛般做事任劳任怨,身上哪里不舒服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会硬撑着,让人生气又心疼。
    我担忧爸爸的身体,暂时又无可奈何,只得打起精神干活。
    阿姨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体面,头发却已半白。
    用毛巾为她围住脖颈边的衣物,她躺在洗发椅上,我放温水,问她水温是否合适,她惬意地点头。
    我动作轻缓地将她头发放到蓬头之下,将洗发精倒入手掌,加水稀释、起泡,用指腹把洗发精均匀揉进发干里,接着轻轻按摩,待到形成一层厚厚的泡沫,注意着力道反复搓揉。
    “小妹,你在洛中读书呢,高几啊?”阿姨闲着没事,与我聊天。
    “这学期高叁。”
    阿姨感叹,用的洛水的方言,“小妹好乖,能从咱们县城考上洛中那真是了不起,不过听你俩的口音,老家不在洛水这边呢?”
    我有一会儿的晃神,为她冲第一遍发:“嗯,我们前两年搬过来的。”
    阿姨赞许:“洛中搞本地保护政策,外地学生想考难上加难,你还要帮家里干活,能考上洛中,相当优秀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
    阿姨叹气,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她抱怨:“我儿子和你一样年纪,要是有你一半争气我做梦都得笑醒……”
    她说了许多,我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轻缓地给她按太阳穴,疏解她的情绪。
    等到将几个顾客送走,黎峻扫地,我洗毛巾,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爸妈还没回来。
    我将洗完的毛巾一条条用夹子晾在后院,回来见黎峻在泡方便面,我皱眉,心疼地问:“没吃晚饭?”
    “嗯,今天晚上生意好,爸妈又不在,没时间吃。”
    我忙过去,把撕开的泡面盒丢垃圾桶,“这不营养,走,回家我给你下面条。”
    黎峻本在惋惜被丢的泡面,听罢神情阴云转晴,喜道:“姐,我要吃你做的荷包蛋!”
    我检查完店里的用电总闸和落锁,与他站在门口,本想拍拍他的脑袋,却发现他又拔高了个子,高大结实许多,只得改为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姐给你做两个!”
    我家里养了只博美,是乐乐家狗狗生的崽崽,去年暑假生日时,乐乐将他送给了我,抱过来时才两个多月,特黏人,只要张开手臂示意,他便会超热情地扑过来,峻峻给他取名叫扑扑。
    我在厨房下面条时,扑扑便乖巧地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时不时蹭蹭我的脚踝。
    窗外种着几颗冬青,我们搬过来之前就有了,我喜欢冬青的绿叶白花红果,记得儿时外婆家的庭院里便种了两棵冬青,夏天夜里我和弟弟在树下纳凉吃西瓜,白天听蝉鸣夜卧耳畔皆是蛙声,忆起都是无限温馨。
    面熟了,蒸腾的雾气中,我的泪忍不住坠落,我连忙擦拭,将面夹起乘入已放好调料和肉汤的瓷碗中,心里忽然很难过。
    我是外婆带大的,我想念外婆做的面,想念外婆的音容笑貌,想念外婆家院子里的冬青树,可是外婆,已经去世两年了。
    爸妈深夜才回来,我睡得浅,听到声响披了外套下床。
    爸妈一脸疲态,尤其是爸,面容憔悴,我扶他进卧室,爸慈祥地催我去睡觉,说打了吊针,不碍事。
    我回到自己房间,还是担心爸,这两年搬来长宁后,爸比以前更加操劳,为了负担我们姐弟的读书费用和家中的开支,他平日除了理发的营生,还在外边开摩托车拉客,风吹雨淋没日没夜的,苍老得厉害,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这让我很是忧心。
    翻来翻去睡不着,一遍遍回忆起那个人那些事,头痛欲裂。
    我失眠了,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醒来已经是十点。
    餐桌上留着峻峻的纸条:姐,粥在电饭煲里,蒸锅里有鸡蛋和玉米,吃完再过来,别饿着肚子。
    我吃完关门下楼,乍开机见好几个未接电话跳进来,还有齐风问我是否到家的信息。
    我这才忆起他的叮嘱,回拨他的电话。
    同他聊着,一来二去烦恼一扫而空,两人约好返校后的第一个周日去爬山,我们在甜蜜的氛围里愉快地挂断电话。
    我家租住在老安置小区,设施老旧,几乎没有安保,走出小区,经过巷子的拐角时,猝不及防被一个人影狠狠撞了一下,额头似乎磕到了对方硬邦邦的胸膛,疼得我直吸气,我眯着眼睛抬头,入目是一张野性十足的脸。
    这人我见过,和齐风一起去游乐城时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黄毛。
    “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黄毛看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
    我面色微变,瞬间警觉起来,往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黄毛双手在胸前交叉,狞笑道:“有人要见你。”
    我意识到危险,寒毛直竖,转身就要逃,身后却围了几个大汉过来,我挣扎着要呼救,却被人环住腰用方布巾死死捂住嘴:“唔唔唔……”
    我一身冷汗动弹不得,视野逐渐模糊,身子一软,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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