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机场的遮挡板,不是黄色的警戒线,不是熙来攘往的旅人。
而是他肩上隐形的重担,是他母亲对他的束缚。
他想朝我走来,但是他被钉在原地,所以他只是苦笑着看我的离去的身影。
他说,温澜,你等我。不是他等我回来,而是我等他一年。
等他给我一场迟来爱恋。
等他给我一场连枝共冢。
好,狗屁林潮生,我他妈的等你。
第12章
我回来的那天正是初雪。
城市笼罩在白茫茫中,一片纯白,一片洁净。
林潮生来机场接我。他穿着黑色外套,身形挺拔。
头发长了,也瘦了。
我拖着箱子走到他面前,他也不眨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轻笑了一声,问:温澜,怎么黑了?
我以为我见到林潮生后,说的第一句话必定会和这场初雪一样浪漫。
但我现在气得冒火,张嘴就说:你他妈的。
林潮生看着我笑,眼睛笑成了弯月。他伸手,想揉我的头发,却又突然缩回。
我催他,想摸就快他妈的摸。
他的指尖来回搓了下,手不太干净。
这时候我才闻到一股味道。
我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黑色大衣下露出的白边。
顷刻间,我猛地伸出手,用力扒开他的外套。
他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裹了下衣服。
机场里,周围的人向我投来非常猥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但我现在没心情羞愧,我呆若木鸡地看着林潮生。
他又重新把外套拉上拉链,笑着解释:我转到化学院了。
他手上有很浓的化学试剂的味道,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实验服。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母亲的。
需要先回学校办手续么?他问我。
我愣愣地点头。
我和他回到车里,车还是那辆二手车,副驾驶座位下依旧摆着可乐。
林潮生问了我几句手续的事,我随口答着。
他靠过来,离得很近,帮我系上安全带。
我仔细一看,他的头发长了很多,遮住了整个额头。
我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然后我猛地一手抓住他手臂,一手用力把他的头发往后抄,盯着他的额头。
果不其然。
他额角有一道深深的疤,像无名指那么长,缝了针的。
我咬牙切齿,林潮生,你他妈的,不是说只是走路撞到头么?怎么弄的?
他朝我笑笑,没接话。
林潮生,你是狗屁么?你他妈的。我骂他。
我一路都在骂他,他就笑着听。
到了学校,我们办完手续,两个人并肩在雪地里走着。
走着走着,就被他带到实验楼。
化学实验室里陈列着长相古怪的器材,光线昏暗,从门外往里看,透着一股冷清。
但我一进门,反而觉得暖了。
因为我在这里闻到了很浓的林潮生味儿,整间屋子都泛着他的体香。
他把我领到实验室中央,突然问我:要看看烟花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嗯了声。
闭眼。他轻笑着说。
等我再睁开眼时,竟然真的看见了烟花。
挡光窗帘被他拉得严实,屋子陷入了黑暗。
实验台上,有几个参差不齐的玻璃罩,里面正在慢慢地发出火光,像是在放小烟花,火花如流星般散开。
少顷,金花四射。
屋子被这一簇簇照亮,火星在玻璃罩里翩翩起舞,映着暖暖的光圈。
我直直地看着,看得晃了神。
我回头,林潮生就站在我身后,弯眼盯着我。他发尾被火花笼罩成金棕色,眼睛里映着火光,通亮通亮的。
几分钟后,玻璃罩里的小烟花慢慢地燃尽,几个火星在罩子里窜动着,渐渐灭了。
屋子陷入黑暗。
他站在我身后,像是用鼻尖蹭了下我的发尾,温澜,闭上眼,我去拉窗帘。
闭眼后,伴着窗帘拉开的声音,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我不由得刺得皱了下眉。
缓了一会儿,我才慢慢睁开眼。
入眼的是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亮晶晶的细小碎片,在窗外皑皑白雪的光线反射下,蓝色的晶体像是乡村的星空,一颗一颗地闪耀着,包裹的玻璃瓶也泛着光晕。
我不吭声地看着,神摇目夺。
一切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窗外的白杨树沙沙作响,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树影斑驳。
十七岁的林潮生就坐在我旁边,他背对着阳光,脸上的笑容被光晕笼罩,手里是蓝色的晶体。
此时的场景和回忆里重合。
我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好像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也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一次,他依旧目光炯炯。
他不眨眼地盯着我,温澜,你的硫酸铜做好了,如果你喜欢,我会一直给你做。
顿了一会儿,他的耳尖竟然泛了红。
他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直直地看我,笑着说:做一辈子都可以的。所以温澜,你愿不愿意再戴一次?
他把一辈子加了重音。
我的血液从头到脚凝固住,最后在我脑里炸开,冒了烟。
我红透了脸,手指来回捏弄着,眼神四处游走,别扭了好一会儿。
最后我拧巴着骂他:喂,林潮生,那你他妈的还不快点给我戴上
他朝我笑,笑得露出贝齿,小心翼翼地帮我戴上项链。
戴完后,他动作顿了片刻。
接着,他猝然将我抱住,双臂牢牢地圈住我的肩膀。
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耳尖,细细的吻落在我的耳廓。
我被他弄得痒,想躲却挣脱不开。
他抱着我,咬我的耳朵。
我闷哼了一声。
林潮生,你他妈的
我感受到他的某个地方正在发生变化。
我用力推开他,他妈的,别在这里发、情。
他笑了笑,没再碰我。
窗外的积雪映着黯黯的天色,玲珑剔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化学实验室里一片宁静。
我和林潮生坐在小板凳上,脸对脸对着趴,谁也没说话。
他睫毛长长的,根根分明。
我们的胳膊和大腿都热乎乎地贴在一起。
和高中时一样。
实验室的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列着,我抬眼时正面对着一瓶硫酸铜溶液。
我脾气突然上来,开始对他骂骂咧咧。
他妈的,狗屁林潮生。你竟然和别人说叫我刘酸童。
他嘴角噙着笑,刘馨说的?
他还笑得出来。
你笑个屁,刘馨不说,我他妈都不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林潮生怔了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你果然没听到
我皱眉,什么狗屁玩意?
他凑过来,用头发蹭我的胳膊,温澜,我暗示过你的。
暗示个屁,他妈的,什么时候?
大二的国庆假期,我们通电话,我说我和刘馨在一起了。
他妈的,我记得,但后面的话我微微扭过头,小声说:当时有一点点不舒服,后面的话全他妈没听清。
林潮生沉默了一会。
温澜,还好你没听清。
我疑惑:什么狗屁,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立马回答我,用指肚轻柔地搓着我的发尾。
很久之后,他说:其实那天我在电话里说,我和刘馨并不爱彼此,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孩,那人很喜欢躺在我家的沙发。家里从未来过客人。我想,你一定会猜到是自己。
他唇角笑意淡去。
在那通电话,我还说我说我身边有很多乌七八糟的事,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让他别再等我,让我们都放下。
林潮生收了手,不再搓我的发尾。他的声音变得低哑。
我本想着,说了这话后,就断了我们感情。我继续相亲,娶妻生子;你另寻他人,过得幸福。我们之间,就此别过。
我听后身子一颤,心里苦涩着。我伸手,轻轻勾了下他的小拇指,才发现他是手冰凉冰冷的。
此时,刘馨的话回想在我耳边。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在那天哭了。那天的林潮生是痛苦的,是绝望。他亲手葬送了他的爱情。
那天,我蹲在垃圾桶前,吃着蛋糕,失声痛哭;他蹲在餐厅里,捏着手机,泣不成声。
同一时间,不同空间,我们都在为彼此吞声忍泪。
此时,林潮生趴在实验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又挂回嘴边。
他继续说:那天,我说完这话后,确实有些难过,以为我们之间也就这般错过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有个家伙胃疼得快昏厥。他那么疼那么疼,却还是叫我的名字。他紧紧搂着我,让我别离开他,说这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温澜,你知道么?我一直顺从我的母亲,活成了她想象中的样子。我失去了自己的喜好,失去了自己的坦诚。我活得很虚伪。
当天晚上我坐在病房里,我脑子里很乱,只好一直看着你。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听母亲的话,听老师的话,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勇敢。但就在那一刻,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想勇敢一次,我想拒绝被安排好的生活,我想要放手一搏,我我想要你。
温澜,十七岁那年我遇见你,从此你成了我全部的真实。十八岁那年我喜欢上你,从此你成了我全部的勇气。
他轻声地说着,我安静地听着。
我的心情从苦涩变成平淡,又慢慢变成欢愉。
实验室里一直回响着他的声音,是清冽又带着一丝笑音的。
实验桌下,我脚上脏脏的雪地靴抵着林潮生的锃亮的黑皮鞋。
屋内变得悄然无声,屋外的雪也渐渐地停了。远处的楼都落了白,树枝被雪花压得颤巍巍,一片银装素裹。
林潮生和我还是面对面地趴在桌上,两个人对视着。
我还是没忍住。
手指来回捏了下,我红着耳尖猛然凑过去,轻轻啄了口他的脸颊。
干完这事儿后,我用胳膊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瞄他。
林潮生笑弯了眼,伸手揉着我的头发,掌心干燥。
温澜,我十八岁那年,有个化学实验室的梦想。
我微微点了下头。他那么喜欢搞那些化学的瓶瓶罐罐,大概一直梦想着有个自己的实验室。
林潮生眯了眯眼。
他把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唇快凑到我的耳边,只用气音说话。
十八岁那年,你日复一日地陪我泡在实验室里。那时候,我便梦想着
在实验室里干、你。
还没等我反应,他已经站起身,双手托着我的臀,把我扔在了实验台上。
双腿突然离地,我的肩膀被他摁住,只能乖乖躺在实验桌。
我吓得骂他:他妈的,你疯了?这是公共场合,有监控的。林潮生!你他妈的是狗屁么?
他眼里带着戏谑,轻声笑着:监控坏了,明天才来修。
说完后,他一手摁着我的肩膀,一手褪去我的裤子。我的鞋和裤子都落在地上,光溜溜的皮肤碰着冰冷的实验台。
他妈的!他妈的!我红透了脸。
温澜,你这说脏话的习惯也该改改了。
他说完后狠狠掐住我的下巴,用唇堵住了我的嘴。
舌尖勾着我的上颚,我的两只手腕被他握住,脑子晕晕乎乎。
等他离开我的唇时,我低头一看,我的两只手不知何时被束线带捆住。
林潮生,你他妈的松开。
他悠哉悠哉地,不理会我。
林潮生俯身,咬了下我的耳朵,温澜,别说脏话。
他妈的!他妈的!狗屁林潮生!
林潮生眯了眯眼。
他舔了下我的唇,再说脏话,别怪我生气。
我瞪着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妈的。
咔哒一声,林潮生解了皮带,他缓缓拉开拉链。
林潮生我只好抿紧了嘴巴,小声哼哼,不敢再骂一句。
第13章
第二天我比林潮生起得早。
昨天从实验室里回到家, 他像没吃饱饭一般,刚到家就把我摁在了床上。
他出力,我躺尸,所以他现在还睡得沉沉的。
闹钟响起的时候,林潮生正面对窗户躺着,我看见他的手动了动。
我关了闹钟,正看见林潮生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的被窝摸了摸。
忽然,他像个弹簧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掌仔细地摸索着床单。
摸完后,他又盯着旁边的枕头看,一动不动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我起的早,床单不留温度。枕头上连根头发也都没留,靠窗的床位就像是从来没人睡过。
我大概猜到,试探性地说:我他妈的在这。喂,林潮生,你
话还没说完,我便懵了,噤了声。
我看见林潮生猛地回过头,他的眉头正紧紧皱着,没有以往的笑意。
我从未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未等我回过神,我的胳膊就被他扯住。他用力一拉,我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在床上。
他伸手,用双臂紧紧地环住我。
我的鼻尖正贴着他的脖颈,传来他身上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