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喂邹
    唐堂接电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大概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来电的号码。
    沈笃知道,唐堂大概是在等着一个人的电话,赶在对方说出那个名字之前,他挂掉了电话,看着面前的一排酒柜,起身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跟肖飒那间肖震云留下的办公室里暮色沉沉的风格不同,他的办公室是自己重新装修过的,有一整面强的酒柜;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被秘书小姐急匆匆地唤醒时,他才知道自己昨天的决定有多么明智。
    如果昨天开车回去了郊区的别墅,现在他绝对赶不及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肖飒在股权转让书上盖下公章。
    这一切太过魔幻了。
    十几年的时间,他不知道多少次劝过肖飒放弃,放过肖震峰,也放过自己,可肖飒从来没有过哪怕半分动摇;但就在刚才,十几年的隐忍和努力就要成功时,肖飒居然差点将一切拱手让人。
    他亲眼看着那个冷傲倔强地少年神情木然地捏着公章,终于弯下腰,低下头,口中喃喃着
    我只想让他把邹允还给我。
    之后他无奈地甩出昨天晚上查到的,邹允没有消失,而是跟唐堂在一起的证据,肖飒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点人色。
    在那之后的三天,他也终于查到了邹允和唐堂现在的住址。
    他没敢想肖飒和唐堂的见面会有什么云淡风轻、一团和气的场面,只是也万万没想打,两人总是见面就打,而且到头来受伤的总是他。
    当他扶着身后的鞋柜,勉强站直身体,唐堂才终于注意到他。
    肖飒也注意到了,还有他和唐堂之间尴尬躲避的眼神。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像个罪人。
    同样都是夹在肖飒和唐堂之间,所有人都在心疼邹允,甚至包括他自己
    在与邹允有过短暂的接触后,连他都会觉得邹允那样的人天生就是会招人心疼的。
    只有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又好像做了很多,可都是错的。
    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唐堂终于别扭地问了他一句
    没事吧?
    我房里有药
    他当时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没有搭理唐堂,可在肖飒摔门而去后,看着对方颤抖的双肩,看着对方红着眼眶求自己
    我求你了沈笃邹允邹允他不能有事
    他终于还是什么都原谅了。
    肖飒离开后,他折回唐堂的房间门口看过,大门虚掩着,像是在等人,却不知道是在等谁。
    但他没有推门进去。
    无数次的选择里,他都选择站在了肖飒的一边,这一次,他还是不能不顾刚才要撑着墙壁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肖飒,推开唐堂的房门。
    于是在肖飒六神无主,几近崩溃的时间里,他还是冷静地派了盯着唐堂的一举一动,终于找出了邹允的踪迹。
    开车赶过去的路上,他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轻松,就像平时一样,但当车辆驶入那条熟悉的乡间国道,连他也演不下去了。
    肖飒跟他的终点,似乎总是那栋会吃人的别墅。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一次肖飒找到邹允,就将彻底跳出那个牢笼,只有他,从来都没有地方可去。
    停好车后,他循着人声赶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还是熟悉的场景,两个男人在房间的空地中互相挥拳,没有任何打斗的技巧可言,更像是一场野兽之间恨意的宣泄;而邹允瑟缩在墙角里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地重复着别打了。
    这场面连他看了都觉得心疼。
    终于还是他阻止了这两个男人幼稚又愚蠢的行为。
    他看着肖飒抱起邹允,也看到了唐堂怒不可遏的阻拦
    一切可笑极了。
    邹允
    看着肖飒搂着邹允离开的背影,唐堂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沈笃几乎是本能地上前阻止,再一次被唐堂推到在地。
    沈笃!唐堂大声吼道:我说过对你负责的,是你自己不要!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呵虽然倒地的姿势狼狈,但沈笃那双桃花眼的神情却依然轻蔑,去你妈的负责。
    第三次了。
    他想着,不由苦笑。
    我沈笃既然敢出来玩,就玩得起。
    唐堂太高了,他很少需要这样仰起脸,才能把人看清。
    他清楚地看到了唐堂眼睛里的心虚,可当耳边再次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唐堂还是丢下他跑下楼去。
    唐堂!他对唐堂的背影喊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他们俩一天没有分手,你就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不管肖飒和邹允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要两人一天没有分手,唐堂的身份永远都是尴尬的,尴尬的第三者。
    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唐堂是喜欢邹允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自己的身份更恶心
    一个第三者的第三者。
    就算只是阴差阳错。
    每个人最终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不可替代,就算孤僻如肖飒。
    只有他,永远游离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之外,好像不管走到哪,都是那个多余的第三者。
    他不禁觉得一阵鼻梁发酸,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到唐堂的背影。
    肖飒又不会吃人,给他们最后一点时间吧。
    唐堂回头,有一瞬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恍惚了,因为他看到了沈笃发红的眼尾。
    那双桃花眼应该总是轻蔑的,或者含着笑意。
    记忆里的沈笃从来不会这样。
    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胸口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揪了他一下。
    他不认为这种感觉是心疼,因为以前,他经常会心疼邹允,疼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也跟现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奇妙,突然就让他迈不动脚下的步子了。
    听着屋外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他莫名生出些愧疚感,不知道是对邹允,还是对沈笃;但身体诚实的反应还是带着他走上楼梯,重新走回了沈笃的身边。
    邹允天生的那种纯澈和脆弱是可以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心疼的,但说不出为什么,他看着站在楼梯边的沈笃,桃花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风流轻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孤独落寞,好像才更需要被保护。
    沈笃静静地靠着楼梯扶手的边沿,他闭着眼睛,直到听见脚步声抬头,发现肖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他听见唐堂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会把这个番外完结掉,抱歉久等了。
    第72章 番外4
    前段时间, 沈笃搬回别墅来住了几天,这里远离市区和人烟,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他差点搬了个超市回来。
    而他的生活里,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酒。
    现在别墅里洋酒、啤酒什么都有, 品类数量只怕比普通夜店都全。
    一楼巨大而又空旷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二楼之前邹允呆过的那个房间没有关灯,点点光线倾泻下来, 影影绰绰的。
    唐堂坐在地板上,斜靠着沙发的边沿, 已经要靠着支撑才能面前撑起身体, 再一回头,看见沈笃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还抱着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往嘴里灌,酒水一路沿着唇缝流进脖颈里,而那里
    那里有他之前留下的痕迹,别的都已经淡掉了, 只有脖子上最深的两块还若隐若现。
    之前沈笃一直想法子挡着, 现在人都喝飘了,也就不顾上了, 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唐堂的眼前。
    唐堂自己身上的印迹早就消了,现在冷不丁看到沈笃身上残留的吻痕, 不由想起那一晚的荒唐;虽然根本不记得当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有抹颜色刺眼得不行。
    他别扭地撇过脸去,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把夺过沈笃手里的玻璃瓶。
    瓶嘴离开沈笃的嘴唇,酒水瞬间又洒了大半, 顺着他的肩膀流到了地板上。
    你有病啊!他想也不想骂道,声音里醉意明显,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骂完人,半天不见有回应,抬头就看见唐堂拿着他喝剩的半瓶子威士忌,就着酒瓶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单手捏着瓶子,懒懒地搭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也是之前邹允和肖飒离开的方向
    沈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干脆破罐破摔地躺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你很喜欢他吧?邹允什么时候的事儿?
    唐堂还一直盯着邹允离开的方向,闻言怔了两秒。
    很喜欢吗?
    虽然身边的人换过很多,但他没有真的喜欢过哪一个,甚至连一些正常情侣间亲密的接触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只有邹允不一样,毕竟他们从小就牵着手在孤儿院的小操场里跑过圈,邹允还捏着他的手教他画画,亲手削苹果喂到他嘴里。
    从小他就没有反感过。
    邹允对他而言太特殊了。
    看见邹允开心,他也会开心;看见邹允难过,他也跟着难过;看见邹允被欺负,他是真的想要锤死肖飒,也是真的心疼邹允,想要把人抱走好好安慰的。
    如果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呢?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
    大概很早以前吧
    早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因为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们不是也从小就认识了吗?沈笃挑眉睁开点眼缝,瞟过唐堂棱角分明的侧脸,为什么不早点?
    昏暗光线的衬托下,唐堂侧脸的线条愈发立体,对得起之前gay圈第一天菜的名头,是一种带着浓浓男性荷尔蒙的性感
    是沈笃之前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的类型。
    他很快别过脸去。
    如果早一点你们你们三个人,或许都能好过一点。
    或者是四个。
    唐堂喝得也不少,虽然没有完全醉倒,但脑子也不那么清醒了,他没有捕捉到沈笃的小动作,也没有发现沈笃话里的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沈笃一早就派人查过他,知道他是从小跟邹允一起长大的,只有他对沈笃的从前甚至现在,都一无所知。
    以前没有想过这么多。他诚实道:我只是
    他斟酌着脑海里的词汇,半晌后才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很感激他。
    借着酒劲儿,他跟沈笃有一塔没一搭地聊着天,关于他们彼此的那个不愿提起的童年
    那是一段在当年离开孤儿院后,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启齿过的过去。
    关于当年他是生活在一个怎样幸福圆满的家庭里,有疼爱他的父母,每一天的日子都无忧无虑;又是如何在一夕之间天冷地裂,失去了一切,最终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被人送进了孤儿院。
    这里面他经历过什么样的彷徨和无助,甚至没有正面和邹允说起过。
    在孤儿院里的日子他也没有讳言,当初自己只是个爱哭的小胖子,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人欺负排挤,只有邹允愿意和他做朋友。
    他跟沈笃说着那时他多想有人能领养他,多想有个家,想回到之前父母去世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里。
    最终在讲到邹允是如何带着那对美国夫妇找到自己时,他喉间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一直到我养母去世,我才看到当初那副参展的油画,我养父母是因为喜欢那个作画的孩子才找来孤儿院的,可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霸占邹允的东西,只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
    那是邹允的画。
    还是我亲眼看着他画的。
    是邹允想都没想,就把唾手可得的一切让给了他,而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半个字来跟他邀功。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一定会把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沈笃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了。
    他不爱哭,肖飒更不会,他从来没有过安慰另一个人的经验,而且这个人是唐堂。
    抛开他们尴尬的关系不谈,大概是因为在良好的环境下长大,唐堂身上总是充满着活力和朝气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可现在坐在沈笃身边的人,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大男孩。
    沈笃挣扎地撑起身体,看着唐堂微微躬起的脊背,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初在孤儿院里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胖子。
    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伸出手抱住了唐堂。
    即使自己184的身高绝对算不上矮小,但唐堂实在太高了,在他怀里也完全没有小鸟依人的味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之前那些小男孩身上都从来没有过的脆弱和真实。
    可能是因为某些相似的成长经历,他甚至对开始对唐堂的遭遇感同身受。
    而在唐堂的映像里,也从来没有过一个人这样抱着自己。
    小时候父母也许有过,但年代太久远,他已经想不起来;后来的领养家庭,养父母对他虽然很好,但基本还是延续着西式家庭的相处模式,父母会把孩子看做平等的朋友;至于邹允
    邹允连摸摸他的头都是要踮脚的,大概就算真的想抱他也搂不下
    他有一瞬间觉得很安心,但下一个瞬间立刻觉得十分诡异。
    他有过很多的前任,但对于拥抱这件事
    不止是拥抱,这样的亲密动作,除了邹允,他都是会抵触的。
    可他今天对沈笃,为什么没有?
    甚至
    他好像本能地享受着这个怀抱的温热和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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