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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夫君的下落

    大殿里,云汐用干净帕子裹了煮熟的鸡蛋,给知棋细细的滚脸。
    这宫婢原先在景阳宫服侍过裕妃顾云瑶,云汐换回容颜后多次进宫看望姐姐,便和知棋有过几面之缘。
    知棋坐在角凳上,目光夹着伤情频频流连殿里的每寸砖壁、每件摆物,泛了哭腔缓声陈述往事:
    “奴婢到了这儿,总想起从前服侍裕妃娘娘的时候。那年她随七皇子去了江南封地,只能带赵公公与颂琴姑姑,我们这班人便被分去宫里其他处当值。今日幸亏遇到了主子您,换做旁人,一准会打死奴婢的。”
    云汐听得内心发惨,取过桌上的三七红花油,小心的擦涂她的於伤。
    知棋疼得眉眼挪移,却咬唇忍耐着一声不吭。
    云汐欣赏她的坚强,鼻子不禁发酸,边涂边说:
    “忍耐些,这三七红花油治淤伤再好不过。过会儿本宫再取些鲛珠粉给你,晚间净面后和上甘油敷脸,第二天脸上的痕迹便全消了。”
    光阴似水,一年之期,再度踏入这偌大的深宫已是物是人非。
    得遇故人诚然再好不过,正因此,云汐才会带知棋来景阳宫,并亲手为她上药。
    掌事东珠站在一旁看着,斜了知棋一眼,笑意见冷:
    “你呀可真是好福气,一个浣衣局的九品宫女都能劳驾我们娘娘亲自给你上药了。”
    知棋感动得热泪盈眶,急急起身:
    “娘娘宽厚待人,奴婢无以为报,就在此处给您多扣响头了。”
    说话间一跪及地捣头如蒜,每下都磕得实诚,直把地面砸出“咚、咚”的响动。
    东珠晃着肩膀,转眸得意洋洋。
    云汐吓得不轻,直接将人扯起来,心疼的看着她那青红一片的额头,逐的将那半瓶子三七红花油塞到她的手里。
    容色无温转向东珠,云汐吩咐:
    “你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备好没有。告诉厨子,本宫午寝后想吃燕窝甜汤,叫他们提前备下。”
    东珠压了压嘴角,敷衍的福身一下,出殿去了。
    云汐携手知棋:
    “你随本宫来,有东西送你。”
    知棋诚惶诚恐,低头喏喏道:
    “是。”
    两人入寝阁,云汐自檀木梳妆台的小屉中取出一只椭圆银鎏金雕花盒子。
    那里面盛有足量的东海鲛珠粉,以这种粉末兑上杏花粉擦脸极其养颜。
    若将一小匙的分量搀入牛乳和玫瑰汁的澡水里,也可治愈云汐那满身的刀疤。
    东海鲛珠,乃东海特有的庞大似人型鱼类所产。一珠七彩,坚若琉璃,是其相较蚌珠珍惜的原因之一。
    为得此珠,东海的捞珠人需成群结队出海,冒险捕捉鲛人鱼上船,再以利器伤其身。
    彼时鲛人鱼识痛,泪水自流即会于空气中凝结成七色珠,这便是传说之中“撒泪成珠”的奇景。
    而传闻还有,鲛人鱼乃天地圣灵,每每出没于海上多有风暴,因此船队在捕鲛取珠时遇难、捞珠人死伤无数之事,屡见不鲜。
    这点,是鲛珠珍贵难得的原因之二。
    云汐手上这盒鲛珠粉,是东海最新得来,遴选出个头浑圆、鸽卵大小的一斛,快马昼夜无歇的才送进宫就被华南信命尚宫局以金器研磨成粉,又用烟霞纱的细篦子反复筛过多次,装进精美的盒里奉到景阳宫取悦他心爱的女人。
    而云汐转手便把它送给了一个不起眼的宫婢,并豪爽的说着:
    “拿去吧,这是新制的鲛珠粉,送你了。”
    知棋自知这盒东西的金贵,连忙后退,不敢轻易去接。
    “主子宅心仁厚,就请好人做到底,收下奴婢吧。”
    女孩再次跪倒,嘤嘤哭泣起来。
    云汐面色微惊,盯着她缓缓的问:
    “你想跟着本宫?”
    “是、是。”
    知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向前爬了一步,用力磕头道:
    “主子明鉴,奴婢再也不想回浣衣局了。那里的管事都是些心黑财佞之人,从前裕妃娘娘得先帝爷宠爱,她们不少巴结。
    如今换了新帝,裕主子也出宫去了,奴婢无依无靠的,平日里在浣衣局做事少不得受人排挤。
    娘娘是裕主子的妹妹,奴婢见到您就像见了亲人。您行行好收了奴婢吧,奴婢真心想要服侍主子。”
    云汐侧目寝阁门口看了看,上前扶起知棋。
    “真决定好了?”
    知棋重重点头,犹豫着看向云汐一眼赶紧卑微的垂头:
    “就是不知,会不会给您招来麻烦。”
    云汐一笑:
    “麻烦本宫倒是不怕,只是你若真心想来,本宫便有一事交代你。除了本宫,这景阳宫里任何一人问你什么话,你都不准如实回答。遇事警醒着一百二十份心眼,不可轻易抖机灵,你可能做到?”
    知棋眸色定定:
    “主子放心,您与裕主子待人极好,奴婢服您,从此只认您,奴婢对您自会有一百二十分忠诚。”
    云汐眼角绽出欣慰的笑意,坦坦道:
    “很好,本宫立刻差人告知浣衣局。你也别回去了,过会儿去领身衣服,换上到本宫跟前伺候吧。”
    “奴婢多谢主子。”
    知棋抹了把眼泪,若有所思,颔首将声音压得极细:
    “主子,奴婢…奴婢还有一事不明,想、想与主子问问明白。”
    云汐宽厚的笑着,将那盒子鲛珠粉送到她手上:
    “你问吧。”
    知棋满面为难,吞吐道:
    “……以往老皇帝在世,宫里面都知您、您与东厂冷督主交好。如今您进宫为妃,可是为着冷督主刺杀皇上的事?”
    云汐微微正色,没有马上回答。
    知棋吓得颜面更色,只知下跪猛烈磕头:
    “奴婢该死,是奴婢多嘴了……”
    云汐蹙眉,旋身坐在玫瑰椅上,淡淡的开口:
    “你起来,本宫有话问你。”
    目视女孩乖觉的照做,她怔了片刻,继续道:
    “这一年的时间,宫里面可有什么新鲜的传闻,有关东厂和冷督主的事,都讲来听听。”
    “奴婢遵命。”
    女孩站得规矩,低声答:
    “奴婢还在伺候裕主子那会儿,新帝自桂平回京,突有一日下旨封王圈地,很快就送了七皇子和裕主子一行往江南去了。
    起初这宫里面还算太平,之后宫人们都在传前朝大肆替换官员,连带东厂与各处分缉事也在换血。接着听前朝传出消息说,东厂冷督主曾在昆篁岛埋伏人马行刺新帝失败,连带着几大挡头被秘密_处决了。
    再往后也没什么了,多是您被皇上封为三品贵嫔,于永露寺修养的事……”
    云汐静静倚在椅上,荷叶裙摆处露出青缎丝光绸绣双鲤戏水的图纹一脚。
    她容色清凛,微垂的长睫挡住眼底恨意决绝的幽隐光亮。
    “知棋,你信那些传言吗?”
    看到云汐抬眼时满眶的泪迹闪闪,女孩惊讶摇头:
    “主子这是怎么了?旁人的话奴婢都不信,奴婢只信主子的话。”
    云汐欣然勾唇,抚了抚湿漉漉的眼角,郁然长叹:
    “从前本宫总听姐姐说起,她是只被人折断翅膀的鸟儿,被困在这四方城里,此时本宫终于体会到她的疾苦了。”
    水眸四下逡巡,便有清清点点的眼泪顺势而下:
    “知棋啊,本宫虽是住着最华丽的宫殿,吃穿用度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可本宫并没有自由。整日里,这景阳宫里的每双眼睛都在盯着本宫,那就像是一双双冰冷的枷锁,牢牢困束了本宫的每一举动。”
    “主子……”
    知棋意识到什么,便是伤感却为笃定,信誓旦旦道:
    “今后奴婢便是您的眼,是您的手,奴婢会一心一意维护您,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云汐为此酸了鼻翼,涩然一笑:
    “如此,本宫谢谢你。还有一事,那日本宫听闻咱们宫里有位王爷去了西北,不知这人是皇帝的哪位兄弟?”
    这话原是华南信过来看她,与报事太监一番对话中流露的信息。
    云汐为此疑惑,以往用“屠暮雪”在宫里当差时,她知道除了七皇子华南麟,华南信并没有其他的弟兄。
    怎就一年光景,他身边徒然多出个兄弟?
    云汐深知景阳宫里,从掌事东珠到守门的小太监都是华南信派来监视她的,绝不可信。
    因此,她绝不会向她们轻易问起自己心中的任何疑惑。
    知棋倒不隐瞒,正身答道:
    “回主子,您问起的这位王爷并非皇上的兄弟,而是他的皇叔,冷面九王爷华南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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