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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华南信登门

    刺骨的北风吹起鹅毛大雪,相隔纷纷扬扬的洁白雪幕,新、旧两届东厂提督挺身对立,双目安然沉冷,眼神如刀似刃。
    月西楼,新任的东厂提督……
    他的大名,冷青堂还是从陆浅歌的口中听说的。
    传闻之中此人形容俊雅如纤纤公子,虽年纪轻轻却行事阴绝狠辣,是华南信登基以后亲手提拔的忠实犬牙。
    无声的对峙下,两对锐利眼神交锋激烈。
    冷青堂终于领悟到,难怪那日他与云汐驾车在街上过时,会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那并非是他敏感,他们的行踪,还是被大羿朝廷寻到了。
    眼下这帮番暗卫该是跟了他夫妻二人许久,因而今日现身之际,故意带上与他们有所牵连的酒楼掌柜和房东大嫂。
    月西楼此时五指一收,猝然停了掌心里旋转手球的动作。
    他的眸光显出几分柔和,微微垂下一个角度,似是率先做出退让,刻意回避与冷青堂继续做眼神的交锋。
    略微拱手,他微微挑了沉紫的薄唇,抿出一抹雅然的笑弧:
    “说起来,本督还要称呼您一声‘九王爷’。”
    漆黑的凤目遁然扩到最大,幽冷的目光掠过月西楼的脸,冷青堂手指对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决绝:
    “我和皇上早已有约在先,从此与朝廷、与华南氏再无牵扯。素来都是君无戏言,而今你等却滥杀我的旧部,莫非皇上想要出尔反尔不成!”
    五指在衣袖里悄然展开,化为坚韧的手刀。
    冷青堂已然做好十足的准备,随时迎接大战。
    月西楼态度淡定,语速不急不缓:
    “您与圣上的约定本督并不清楚,然本督却知,是您带走了圣上的心爱之物,因而本督才会奉命亲身追踪至此,向王爷您要回那件东西。”
    冷青堂沉面愠红,长眉厉然高挑入鬓,愤然呼喝:
    “简直恬不知耻——”
    这记话音未落,“唰唰”的抽刀声整齐划一,无数寒芒密如光笼,晃得人无法正视。
    随即,街道两侧响起一连串门板撞击的激烈动静。
    那些正在营业的零散商铺门楣下扎着几个脑袋,还在探头探脑的向马车这头张望。
    眼见黑衣人的绣春刀出鞘,血腥战斗一触即发,那些好奇看热闹的人们即刻落荒而逃,关门的关门,闭户的闭户,没人嫌自己的命短。
    焦掌柜意识到行形势险峻,手蹬脚刨着徒然自雪地里爬起。
    东厂的暗卫们只是半围了他们,马车那里还有空当,掌柜的想从那处逃脱。
    他的两个伙计见状,也蹒跚着跟随。
    田大婶是一介女流,方才被那条条道道冷光斑驳的刀刃吓到半死,此时全身无力,完全瘫软在了雪地里,别说逃跑,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暗卫们行动都要遵守严苛的规定,目标既是冷青堂,只要督公不发话,对目标以外的蝼蚁他们只会置若罔闻。
    月西楼驱动平静如水的视线注视那三人在厚厚的雪垫上连滚带爬的跑出百米去,猛然一字迸出唇齿,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拉:
    “杀!”
    两三暗卫举起手臂,面色如铁,眼睛不眨一下,将三道凶器凌厉的抛射出去。
    “不——”
    冷青堂痛心疾首的惊呼转身之时,就见那三人身形一挺,先后倒地不动。
    乌黑的血从染毒袖箭的伤口漫出来,在雪地里汇成一条腥臭的溪流。
    “混账,当年的东厂可从没杀过一个无辜百姓!”
    冷青堂脸色徒变,再也隐忍不住眼中的怒火,对刽子手们放声咆哮。
    月西楼神色不变,无以为然的扬眉冷笑:
    “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指尖微动,身旁三十几名黑衣暗卫挥起绣春刀冲向冷青堂。
    冷青堂回身卸下玄狐裘,竖直挥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一股凌厉的风旋,权当御敌的武器,为自身破开一条血路。
    一道阴风迎面直取。
    有感脸部撕裂的重压越来越近,冷青堂弃狐裘一脚撤回,曲身呈半蹲式一个后仰,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耳畔,衣帛断裂之声尤为尖锐,原是他那件名贵的狐裘被刀刃劈为了两半。
    冷青堂飞身越上马车,几名暗卫在后紧追不舍。
    车顶上一场肉搏进行得相当激烈,拳脚相向时惨叫声、筋骨断裂声此消彼长,络绎不绝。
    百回合内,不断有暗卫落下马车。
    耳轮内戾风嘶吼,来者不善。
    冷青堂急忙向旁侧倾身,一枚钢铸铜球紧贴他的臂膀射远,若然打到他的后心上,不死也要吐血昏倒。
    冷青堂眼看就要跌落马车,他一只脚尖伸出,及时勾住了马车的窗框一角。腰身再一旋转,便稳稳的匐在了雪地上。
    月西楼远远的看着,目光一沉,勾唇邪笑着:
    “来呀,莫让他给跑了。而今皇上正与贵嫔娘娘一处说着话儿,莫让这位九王爷坏了咱们皇上的好事。”
    冷青堂骤然神现惊愕,怔怔看着暗卫们劈到再次朝他冲涌而至,包围圈的范围迅速缩小。
    一股灼烧的痛楚在冷青堂的胸腔里横冲直闯,他双目血红,面对道路的尽头撕声叫嚷:
    “云汐——”
    ……
    顾云汐手腕一抖,茶杯滑落,在脚边摔得粉碎。
    刚刚,她似乎听到夫君在唤她。
    心房猛烈跳动失了节拍,情绪变得莫名。
    云汐愣愣的注视地上一片湿渍,缓缓不安的蹲身拾起茶杯碎片,慢悠悠的动作明显心不在焉。
    一个不小心,食指被瓷片割破了,那映在白皙指尖上的血,红得分外惊心。
    “夫君…夫君……”
    云汐眸色茫然,吮着受伤的手指慢慢站起来,六神无主。
    外面有了一些动静,什么人进院了。
    云汐听到,七上八下的心立刻安稳下来。
    谢天谢地,准是夫君回来了!
    云汐欢愉的提裙跑到外屋,打开房门。
    一张男子的脸,映入眼帘。
    如挨了当头一棒,云汐立时愣在当场。
    不、这一切定是在做梦!
    她慌里慌张的屏息闭目,须臾再次急急的睁开来,细细再看眼前的容颜,一张俏脸瞬时陷入失血的冰冷之中。
    门外的男子五官清俊,品貌不凡,一双深邃半眯的眼里隐现几分内敛的光芒。
    他身穿深紫起花八团丝光锦缎长袍,袍摆是些金丝穿绣的锦鲤图纹。
    外身罩棕金色大斗帽披风,珊瑚团蔟样式富丽华美。
    他头上未戴帽,仅以东珠嵌宝翅楞金冠束发,齐眉处勒着双龙戏珠抹额。
    与心心念念的绝美容颜相距咫尺,男子明亮的黑眸闪过别样的亮光,恍是惊艳、相思、心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形容的复杂。
    “云汐,一别数月,你已忘了朕吗?”
    他深深的望着她,问话声音轻柔如烟絮。
    云汐苍白如纸的唇瓣哆嗦片刻,艰难的倾吐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你、你是…华南信……”
    “大胆!”
    年轻的帝君身后,便装跟随而来的大太监梁缜挑起狭长的眼目,两道冰冷无温的眸光直逼云汐,嗓音尖利刺耳:
    “小主儿,您怎可直呼咱们万岁爷的名讳?”
    “放肆——”
    华南信负手,只微微的将头偏了一偏,嗔斥道:
    “云汐与朕相识于患难,她想怎样称呼朕,便怎样称呼朕!”
    梁缜的脸色猛然一变,随即拢手噤声,卑微的低了头。
    华南信甩掉披风,迈步走进屋里。
    云汐惶恐无度,扭身意欲向外冲,却被两名侍卫伸臂拦截。
    “呵呵呵……”
    梁缜阴阴的笑着,掬起阴魅的嗓音贴过来,谄谄对她道:
    “贵嫔主子,您还打算往哪儿跑啊?奴才在宫里当差这些年,头回见有万岁爷为了嫔妃乔装出行,追人都追到边塞上了。奴才劝您见好就收,别太过火。”
    “你!”
    云汐细眉倒竖,杏眸蕴忿圆睁,紧咬银牙怒怼了一声:
    “我早已嫁他人为妻,谁是你的贵嫔主子?!”
    “哼……”
    梁缜嗤笑,臊眉耷眼:
    “是或不是,您与奴才说了都不算,咱万岁爷说了才算。”
    扬手指向屋里,他眯起眸子,将语气加重,狠嘚嘚道:
    “主儿,您屋里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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