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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密报,有人要害督主

    南疆——
    在成功夺回渤库北线四城之后,冷青堂率领天朝大军入驻轻车城,与姬瑶光、埌环的队伍汇合。
    接下来的五日里,冷青堂带上精通渤库语言的咨客与该国使节一番交涉,以被擒的渤军主帅、士兵为质,双方你来我往几次唇枪舌战,明确制定出该国赎回俘虏以及向大羿所赔银钱的数量,要求对方在降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另一方面,冷青堂又在轻车城内论功行赏,将所缴战利品、金银拨出足够数量赏予手下众将官和姬瑶光的队伍。
    姬瑶光谢绝了那十万两金银的酬劳费,只要求日后于海上走货时,冷督主依靠关系网能够提供她一条便利无阻的航运线。
    冷青堂自然没有回绝她。
    之后,姬瑶光带领她的海盗队伍乘船走水路离开,埌军也分批次返回了广西一带。
    滇境事务管辖衙门的老土司在战乱中死去,按律例其嫡子世承下任土司职位。
    不日后,大羿朝廷派来宣旨太监抵达两国边界所设的行政衙门,就新人任土司一事宣读肖太妃的懿旨,终于为冷青堂等人带来了帝后仙逝、由宸王继承大统的传位诏书已示天下的消息。
    冷青堂脑中“嗡”的一声,当场懵住了。
    宸王华南信继位,这怎么可能?
    天下谁人不知他是个傻子!
    向宣旨太监刘公公追问原由,被告知早在一年前,宸王被雨夜雷电击中,清醒过来整个人竟然神奇般的变得正常了。
    冷青堂根本不能相信,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面色一板,他虽是蕴了森冷的怒气内心却也无奈。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彼时他为收伏埌军,对钱皇后的险恶居心果断来个将计就计。没成想就是自己带军征南的时日,京城里居然闹出了大事。
    是那阴险之人故意躲在自己身后运筹帷幄,事发故意封锁消息,才使东厂即便在滇界也有小撮分缉事力量,也没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接到京城的消息,秘密报予他知。
    此时,男子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心头怒火灼灼、悔恨交叠,弥漫沉浮的无比热闹。
    可叹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年年打雁,今年就被大雁给啄了眼。
    他隐忍筹划十几年,眼看就要翻局将天下一手控于掌下,最终落得个自己种树,他人乘凉的结果。
    现下冷青堂可恨的人就是宸王华南信,恨他那炉火纯青的伪装术竟然能够骗过自己与玉玄矶两人的法眼。
    脸色铁青默默咬牙的同时,冷青堂不禁为玉玄矶与东厂的现况担忧起来。
    凭借直觉,他清楚璟孝皇帝与钱皇后之死绝不寻常,定然不会向宣旨太监轻描淡写的那样,是被万刀堂弟子所杀。
    此时,无论是玉玄矶还是东厂,都已处在极度的危机当中。
    最让他感觉坐卧不宁之人就是云汐,她与宫里的裕妃情如姐妹,宫里出事,她必是待不住,希望不会惹到什么麻烦。
    接下来,宣旨太监又宣读了一道懿旨,要冷青堂择日与之同行自琼洋登船,至威海昆篁岛与东厂的人马回合,尽快为朝廷探得地宫的秘密。
    一回屋冷青堂就来回踱步不停,两位挡头与总旗旁边看着,也是愁眉不展,大家真恨不得立即登船返回威海与程千户等人见面。
    外面“笃、笃”的扣门声音不太大,足以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谁?”
    冷青堂双目紧紧锁定门扇上投落的黑影,沉声问去,带着惯有的
    警惕。
    “官人,小的自东边来。”
    眼见门扇纸上映出形状特殊的手影,冷青堂马上明白那是自己人,特殊的接头暗语和手势就是证明。
    七挡头快速开门,看到门外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他正是与宣旨太监同来的随从。
    那人进屋一把扯下假面,跪倒颔首道:
    “属下是京城东厂五番暗卫,见过冷督主。”
    “起来。”
    见到手下,冷青堂顿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烦躁的情绪有所平复,亲自将人扶起,眸色粲然生辉:
    “快说,京城可有消息?”
    暗卫眸色沉了沉,坦言道:
    “回督主,十几日前入夜,京畿十万大军突然包围皇宫,以勤王为由剿了万刀堂数千弟子,就连闻人君正也没能幸免。
    属下乔装出京时,闻人与几位大弟子的首级已经挂在羊坊口城门洞下示众多日了……”
    “果然,事情远远没有刘公公讲得那么简单。没有皇上的金牌虎符,京畿军何以入宫?”
    冷青堂心口剧震,半刻呆怔猛然想到什么,急急追问:
    “国师现下何处?”
    暗卫苦脸摇头:
    “万刀堂弟子遭遇镇压后,宸王与肖太妃掌控了朝政,对外称国师为妖道,是他联合万刀堂里应外合刺杀皇上,如今正在大力张贴画像缉捕国师大人。”
    冷青堂脸色晦暗,只稍稍松了口气,冰凉的手指抚触额头:
    “好啊,四处缉捕至少说明人还活着,该是成功逃出去了……”
    暗卫继续说道:
    “眼下京城局面十分混乱,肖太妃以国丧为由全面禁了东厂许多特权,暗卫们行动受到极大限制。
    挡头绞尽脑汁才想出主意,派属下易容以随侍身份护送宣旨官入滇,借机将消息带给督主您。
    督主,此番京城已是虎狼之地,裕太妃千叮咛万嘱咐,要督主与云姑娘万万不可再回京城去了。”
    冷青堂长睫颤颤,神色再度变得紧张:
    “云汐没在东厂吗?”
    “老皇帝在世那会儿曾经颁旨,派东厂先往昆篁岛收验望仙台筑建工程。云姑娘已经随程千户以及一、二、三番前往威海了。”
    对于小姑娘最初耍诈溜出东厂一事,暗卫不好向督主提及。
    冷青堂唇线紧抿思虑一刻:
    “人都在威海,如此看来,本督务要尽快启程与程千户汇合。”
    “督主……”
    暗卫惊眸睁大,惶惶之色清晰的刻在脸上。
    冷青堂凛眉,摆手:
    “不需担心,就算为着咱们东厂本督也要冒险回去,绝不会背弃弟兄们不管。昆篁岛图如今在东厂手中,宸王既要本督前往岛上探得地宫,该不会急着加害本督。
    无论如何,明知山有虎,本督还是决定前往走一遭。此次辛苦你了,这些天跟随刘公公还要小心行事,如无必要就别再与本督联系,谨慎回京再说。”
    暗卫匐地:
    “多谢督主体恤,属下告退。”
    开门时,暗卫向四下张望几眼,即在茫茫夜色中闪身而退。
    ——
    两日后风和日丽,冷青堂与宣旨太监的队伍同出云南土司行政衙门,带队向广西进发,按来时路折返赶赴琼洋海口。
    宣旨太监带人登上一艘福船,将东厂与一万锦衣卫安置在十二艘楼船上,共同向威海进发。
    福船上灯火迤逦,几个侍卫、太监正围着桌子吃酒耍钱。
    掷出手里最后一张马吊牌,宣旨太监两眼笑眯,快活的拍桌叫喊:
    “赢了、赢了,咱家赢了,快给钱!”
    旁边一圈唏嘘声不断:
    “哎呀,刘公公最近这趟差事办的好,连带手气也是这么好啊,一晚上都赢我们多少了。”
    “就是就是,等到咱们回京,新帝登基定要重重赏赐公公您哇。看来那司礼监的秉笔一职,就是您的了。”
    “是啊。咱们出来那会,听说那司礼监的二把手已经害暴症身亡了,这冷青堂的左膀右臂又少了一个啊。”
    周遭爆出阵阵开怀大笑声。
    小阁的角落,一禁侍装扮的男子眸色狰狰横扫桌上那些丑恶的嘴脸,拳头紧攥,心疼如刀割,淬着入骨更深的痛楚。
    姓刘的宣旨太监懒洋洋歪在椅背上,等待众人洗牌之时问向身边人:
    “对了,咱家交代你的事办妥没有?”
    那人笑得鼻眼歪斜,谄声道:
    “公公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您入滇那会儿,我们留守的早就在那十二艘楼船上做过手脚,还把白蚁如数放出去了。约摸就这一两天吧,他们的船队可就禁不住了。”
    舱里又是一阵邪肆狂笑。
    乔装近侍的暗卫神色焦灼,假面下的一张脸渐渐泌汗珠。
    必须尽快告诉冷督主……
    扭身急走想出船舱被桌边一人看到,问去:
    “哎,你去哪儿啊?”
    “解手……”
    暗卫低头,撒了谎。
    刘公公白他一眼:
    “懒驴懒马屎_尿多,快去快回。”
    “是。”
    暗卫推门快步登上楼梯。
    未走几步,脚下忽而一个趔趄,整个身躯都被一股子重力颠得老高,随后仰面摔下楼梯。
    暗卫一个挺身,稳稳落地,慌忙看到四周嘈杂,晃动剧烈。
    ——
    “冷督主,眼下海上正起风暴,请大人们背靠木阁站立,找结实支撑物抓牢。”
    冷青堂所在的楼船上,一船员登上三楼雅阁,对冷青堂与手下急声说道。
    “知道了,多谢忠顾。”
    冷青堂谢过船员,与大伙背靠雅阁的四角,十指紧抓装饰精美的雕花窗格。
    海面上漆黑一片,锐利的闪电撕裂长空,光辉烁白,照亮了颜色愈加深浓、翻滚如墨的波涛。
    天际线雷声轰鸣,犹似在人脑顶炸响般的震撼,雅阁的门扇“呼啦呼啦”的开启又合上。
    船身的摇摆令四挡头和七挡头站立不稳,摔倒时正好遇到一个穿云颠簸,两人接着撞在一起。
    方才的船员脸色发白跑了回来,嗓音焦急:
    “大事不好,底仓进水了,楼船怕是撑不住了。大副带人正在海上卸龙舟,督主,您与挡头们快快上舟去吧。”
    冷青堂大惊,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好像泛着阴凉的鬼手攀上心头,致他无法呼吸,全身透骨的寒凉。
    云里雾里,他就被两个挡头们搀住,一路踏着摇曳不稳的地面,艰难迈步逃出雅阁,下楼梯到达甲板。
    大雨倾盆,人声鼎沸。
    借助闪电有限的光亮,冷青堂看到跌宕的海水中龙船起伏,密密麻麻,不远处的十几只上已经坐满了锦衣卫。
    山高的浪头扑过去,一条楼船如枯叶般被高高抛上空中,又逆转之下,倾身缓缓坠入海洋深底。
    船板的残骸搅着渺小的人在水流中疯狂旋转,细弱绝望的悲鸣最终被海浪淹没。
    冷青堂揪心的看着,浑身被大雨打透也全然不顾。
    他清楚每艘庞大的楼船上仅有九只龙舟以做急救用途,而一只最多容纳二十人。
    所有楼船上的龙舟加在一起,也不够他那一万锦衣卫全部登上。
    铁拳重重砸上船弦,冷青堂气急败坏,大声呐喊:
    “难道本督的船队就无一只可挺过风浪?光靠那些龙舟根本不够用啊——”
    大副两手抓紧悬吊龙船的绳索,顶雨催促:
    “我的督主大人,此刻您管不了他人了,快些上舟去吧!”
    “督主,走吧!”
    两挡头与总旗急得通体色汗,湿淋淋的水渍顺着脸颊不停流落,分不清汗水还是雨水。
    两人架起冷青堂的臂膀就往龙舟上拖,大副与水手待人全都上去,便协力卸下绳索,放龙舟浮上海洋。
    锦衣卫总旗保护督主,两挡头带领番卫撑桨不停划水,迅速和楼船拉开最大距离。
    保不齐这船何时沉海,若是距离太近,等会它万一翻倒,他们这条龙舟上的人都会被活生生砸死。
    冷青堂坐在忽上忽下的龙舟里只觉心口发闷,生出强烈想要呕吐的感觉。
    愕然凝眸,他看到一艘福船从龙舟前梭身而过。
    冷青堂深深呼吸几口,压下胸口恶心沉闷的感觉,双手拢在唇畔放声大喊:
    “刘公公,快叫本督的人上你的船。”
    甲板上人影乱晃,一伙人聚在船弦一角,邪戾的嘴脸被闪电晃得深刻。
    其中有人大喊过来:
    “冷督主,快逃。他们不怀好心,在楼船和龙舟上都动了手脚!”
    冷青堂悚然心惊,听声音,那人正是给他通风报过信的五番暗卫。
    一道闪电劈裂天际,光亮之中,冷青堂看清那人被倒剪手臂按在船弦,阴寒的利刃此刻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旁,宣旨太监刘公公笑容险恶:
    “冷督主,得罪了,他是你的人吧?既然整件事被您知道了,咱家也没甚好隐瞒的。是上头要您死,咱家也不敢不奉命行事啊!来呀,将他喂鱼!”
    阴细的嗓音一声令下,红光四溅。
    暗卫被刀锋割断喉管,瞪大不甘的眼珠直直遥望冷青堂,倾刻间尸身跌落海中,被一个浪头打沉。
    “畜生——”
    冷青堂破口大骂,心痛而愤怒,炯炯凤目大扩,俱被属下的鲜血染红。
    眼睁睁看着刺耳阴魅的笑声中福船扬起大帆乘风远去,冷青堂在龙船上呆若木鸡。
    耳边,石磊喊声急迫:
    “督主,龙舟也进水了。”
    冷青堂闻声低头,见脚下水流如注,浑浊的海水正从木板的缝隙猛向舟身里灌,转瞬没过了众人的脚面。
    沸腾的浪潮再次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山高的浪头似庞然大物破出海面,向龙舟迎头猛_撞过来。
    龙船好像脆弱的蒿草霎时断为两截,继而被漩涡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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