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半入眠时

    “错了。”
    李林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菲娜的咏唱。
    “不要注重符文本身，要注重整体的连贯…………压韵，压韵你懂么？”
    “啊，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妾身倒觉得，她应该先去学着练练顺口溜。”
    安洁拉一面百无聊赖的伸着懒腰，一面“啪”的打开扇子向后挥舞。米娜的身影从后出现，仿佛受到了重击般迅速退开，甚至连手中的匕首也被完全震飞。而刚刚化解了一次袭击的安洁拉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菲娜的训练。对于这种正统的法师教学，安洁拉自己是没有办法学的。以前她也缠着李林要他教自己，而李林也的确尽心尽力，但是很可惜，似乎吸血种学会的魔法与他们世界的魔法并不相同，所以也无法兼容，最终只能够放弃。
    “说的也是。”
    望着站在火堆前，吃力咏唱咒文的菲娜，李林摇了摇头。法师最基本的三大要素，并不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天赋，也不是多么聪明举世无双，最重要的来自于三点——精确的手势，熟练清晰的咏唱以及清晰明了的判断。菲娜在第一点和第三点上都还做的不错，惟独第二点上却是毫无进步。她自小就躲在姐姐身后，很少与人接触。一开始遇到李林的时候，甚至当面说句话都会脸红。但是这样显然是无法咏唱咒文的。法师多是灵牙利齿之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之所以这样说话，倒也不一定是为了欺骗别人，在很多时候，保持流畅的说话语速是法师很重要的一门基本课程。
    “你还是从那个顺口溜开始练起好了。”
    李林摇了摇头，暂时放弃了继续训练的念头。他虽然以前不是没有教导过法师，但是那大都是已经成为正式法师的成员，象这样的菜鸟学徒他倒是很少去关心，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也很难会去关心那些人。
    “越是强大的赏识，越容易让人走上绝望。”
    这是其中一位奥术法师所说的话，也是奥术法师们的共识，他们颇有默契，从不去鼓励，或者关注任何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学徒。因为以他们的地位和身份来说，这样的关注，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压力。在很久之前，曾经有一个学徒，虽然家庭贫困，但是却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魔法才能。当时有一位奥术法师正好去学院，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学徒，特意勉励了他几句。而这个学徒也的确努力，不过多日就已经成为了正式法师，甚至开始向中阶法师迈进。而就在这个时候，各种各样的传言开始出现，说这个学徒之所以如此快速晋级，都是因为奥术法师看中了他的缘故。无论那个学徒最终如何出色的完成任务，如何试图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结果都无济于事。最终在失望和绝望之下，这个颇有前途的法师选择了自杀，他无法容忍自己用实力拼搏，夺取的一切，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件事对于奥术法师们也是大为触动，从此再也没有谁去关注那些学徒了。在地球上，李林学到了一句成语“拔苗助长”，或许，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扑…………哎哟！”
    前途多难。
    李林坐在火堆旁边，拨动了一下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另外一侧，安洁拉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轻轻扇动着手中的折扇，不时的向前或者向后一敲，随即米娜的身形就会象断了线的风筝般到处飞来飞去。如果是她还是人类的话，恐怕这足够她死上几十次的了。
    “不过你不是人类。”
    安洁拉“啪”的合起扇子，眼神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记住，吸血鬼是高贵的种族，不是脆弱的人类，不要使用那种懦弱的的战斗方式，保护不必要的地方来浪费时间！”
    李林曾经见过安洁拉的战斗方式，简单直接，出手非死即伤。她的动作犹如弓箭手又或者那个世界的狙击手一样，讲究一击致命，一招毙敌。无法得手就立刻悄然后退，绝不缠斗。等待力量再次蓄积完毕之后继续发动雷霆一击，随即再次离开。这样的战斗方式对于吸血鬼来说是很难想象的，毕竟吸血鬼除了怕砍头和心脏之外，基本上不畏惧其他的伤势，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最擅长缠斗战才对。
    而现在，安洁拉所教授的则是正常的吸血鬼战斗方式，却并非是她使用的那一种。
    李林观赏了一会米娜不断被打飞的场景之后，无聊的叹了口气，接着将目光重新移动回眼前的火堆上。
    从魔法符文中得到的记忆，让他的心情有些低沉。
    融合在魔法符文中的记忆非常清晰，那个施放者仅仅才绘制了一半，就忽然转身，大惊失色的匆匆离开。李林记得很清楚，那正是一千年前，自己临死之前拼尽全力释放亡灵结界的时刻———暗日之年九月三日高峰后三小时。
    不少人都曾经想过，如果知道自己死了，那么那些认识自己的人会有什么反应。这样的想法固然会很有意思，但是却也并非真的那么有趣。在进入那幕记忆的瞬间，魔法符文主人的所有情感几乎象潮水一样涌入了李林的内心深处：悲伤，愤怒，自责，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深远的痛苦。
    李林从来没有在那个人那里看见过如此明显的这种感情表露。
    而最后，那个人离开了。这是件好事，说明她至少还拥有可以自由行动的能力。不过，这样一来，想要找到她，却非常困难。虽然有些预言法术可以用来寻找丢失的人和东西，但是李林向来不喜欢被未来牵着鼻子走，更何况那些东西都威力强大，连精灵和矮人之神都无法找到，眼下费这些工夫也是白搭。他也只有依靠自己的经验和记忆，慢慢来探索了。
    “master，在想什么？”
    怀中柔软的触感和耳边清脆甜美的声音同时出现，李林回过神来，轻轻***着安洁拉的头，同时拍了拍她正在摸向自己双腿之间的小手。
    “今天就算了，没那个心情。”
    “您好像很苦恼？”
    虽然失去了晚上的娱乐让安洁拉有些不满，但是她很快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主人来。
    “我只是在回想以前的一些事。”
    李林望了一眼坐在火堆另外一侧的姐妹两，米娜显然是已经被安洁拉玩的连骨头都要散了，而看菲娜的样子，她再不停下来休息，恐怕有把舌头咬断的嫌疑………
    “嗯…………应该是说，当我无意中发现我熟悉的人拥有一些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感情，而那正是因为我的死亡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惆怅，彷徨是吗？”
    安洁拉微微迷起眼睛。
    “妾身不是很理解master的意思，但是却又可以理解master的感觉。如果妾身死了，然后回来看见master抱着妾身的尸体痛哭，那种感觉倒也很奇怪。如果master您能够抱着那对姐妹夜夜笙歌，那么妾身反倒可以毫无牵挂了。”
    “这种事情也只有等你死了之后才知道………”
    李林苦笑起来，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死了。”
    他***着小女孩的头发，指出了她话中的漏洞。
    吸血鬼，自然是死人了。
    “您这样说就不对了，master。”
    听到李林这么说，安洁拉眼珠一转，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要按照您的说法，妾身已经是个死人，但是您和妾身可是做过了那么多次呢。这叫什么来…………不但是幼女控，还是恋尸癖？”
    “我也没有说不好，而且，所谓常识这种东西，也经不起推敲。至少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没有对男人的尸体感兴趣。”
    面对安洁拉的暗中讽刺，李林倒是完全坦然受之。
    “更何况的确很舒服，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呜…………这倒是事实。”
    奥术法师是非常博爱的……或者说法师本身就是非常博爱的，只要是人形的女性，他们并不在乎对方的种族。无论是地狱的魔鬼，神界的天使，还是元素界的各种元素生物，又是亡灵还是精灵。只要长的可以入眼，能够接受，那么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说话。正是这种良好的心态才能够保证奥术法师一直畅通无阻的和各路神明做交易。不然的话万一帮助死灵君主做交易，半夜里他派一个美女幽灵来做报酬，难道因为生死相隔就放弃不干？奥术法师又不是打白工的，更何况幽灵还比人类好——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有个私生子来找你分遗产。
    拥有良好的心态和博爱的胸怀才是享受人生的真谛呀………
    就在李林和安洁拉闲聊的时候，忽然安洁拉抬起头来，接着望向不远处的树林，微微皱了下眉头。
    “有些讨厌的东西，冲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