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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幻境幻境之内(三)

    但这般蠢透了的事却是让不少人趋之若鹜,华幽冷眼旁观着,景王本就好美色,是以王府中容貌出色的女子不少。成天斗来斗去,你下毒来、我诬陷,我哭诉来你反击,对华幽而言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又觉得好笑至极。
    她出生于现代社会,那时早就没什么三妻四妾,就算见识过小三、小四,但真的论起来,和王府里这些女人的战斗力想必,简直是不堪一击。在现代社会养成的世界观,就算上一世胥复景那般损了她颜面,让她丢光了脸,也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况且在修仙界这个对女修格外冷酷残忍的世界活了一百多年,她需要的却是越发冷冽、厉然的反击,从实力上将对方甩开,将所有人打得不敢欺辱。对她而言困在一个院子里,为了个男人斗来斗去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虽然知晓现下社会风气是其中一个很大原因,但看了这么久,仍旧有些瞠目结舌的无语感。
    而自从当日清风在香晚妕消失后,三个多月就像是消失一般,再无一丝踪迹,华幽觉得古怪之极,觉得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夜色正浓,华幽负手站在明月阁前,见到皎皎的丫鬟,亦是琼凌圣女的海棠悄然无声从房中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朝着院外走去,华幽暗叹一声无趣,转身走人。
    夜浓如水,宵禁之时、城中一派寂静,华幽随意选了个房顶盘膝打坐,待得鸡鸣之时,方才吐出口气睁开双眼,动了动坐了一夜颇有些僵硬的身体,心中暗自叹息没了灵力修为的可悲,眼眸一转落在对面屋顶之上,脸色霎时间一边,脊背下意识绷紧,眨眼间就变得警惕万分。淡淡从房梁上站起,深深看了清风一眼,唇瓣微然启开,半是嘲弄又无趣的说道:“你又想带我去哪儿?”
    比起三个月前,虽说犯病次数极多,但仍旧精气十足的模样,才过去短短三个月,清风却蓦然间两家凹陷、双眼血丝浓浓,无神又癫狂、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转瞬间又全权化为一派沉默,原本一身温和如风、霁月如华的气质,此时却是满心阴翳。一身青衣凌乱、就这般站在对面屋宇之上,紧紧盯着华幽,看得人毛骨悚然,也不知站了多久。
    “跟我走!”见得华幽清醒,他深然凝视着华幽,沙哑着嗓音沉沉开口。话音落下,便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朝着王府而去。
    华幽眉间一挑,已然看出不对劲,沉思间亦是跳了下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踏入景王府邸大门。
    “啊……”一道凄惨哀哀的尖叫声蓦然从正院之中传来,吓了方踏入大门的华幽一跳,眉梢微抬,下一刻一道女子怨恨咬牙的声音再次凄厉传来:“海棠,我对你如此好,你为何要陷害我!”
    皎皎?
    此时清风已然踏入正院,冷冷将目光转移落在华幽身上,华幽默然踏入,打眼一看,此时院中正狼藉的趴着一个华服女子,而院中此时倒是有不少人在。正院门口,容貌端庄的王妃依偎在景王怀中,面带苍白虚弱的看着趴在院中的皎皎。而就在景王与王妃身边,海棠脸色煞白,一脸惊恐,此时连忙摇头,唇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说话间她猛地抬头看向一脸端庄温柔的王妃,瞳孔蓦然一缩,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遭了算计。
    “王爷,我没有,我没有害王妃腹中子嗣,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皎皎声声涕涕,泪水涟涟。纤细的脊背匍匐在生硬的青石板上,满面的哀戚与楚楚可怜,含情的如水双眸一如以前般落在景王身上。
    景王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地上这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犹若无物,双手环住王妃凸起的小腹,缓缓摩昵着,声音却冷厉至极:“胆敢害皇家子嗣,罪不可赦,给我打!”
    “是!”一旁突然走出两个高壮的婆子,毫不留情的将皎皎从地上拖拽了起来,死死按在木板之上,不顾皎皎声声涕下,一板又一板打在皎皎纤细的腰肢之上,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大叫响彻院中,不过多时,皎皎背上便见了血,脸色煞白得难看,艳丽无双的面颊满是惨白的虚弱,声音几若猫般断断续续。
    华幽平静至极的看着王府大院的好戏,目光从皎皎身上移开,扫向一脸笑意护着王妃的景王,又看了看平静含笑、端庄柔和的王妃,眼眸一转,落在了海棠瘫软的身上。海棠几乎是挣扎着想要朝皎皎扑上去,却被人死死按在原地,口中一直嘶声力竭的呼喊,与皎皎越来越弱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华幽比在场任何人都知道事情经过,毕竟三个月来这些隐私的事都瞒不过她的眼,是以此时看着这一幕,只得叹息罢了。皎皎早知王妃有意害她,却阴差阳错的只管报复,哪知落入了陷阱。景王虽爱美人,却子嗣极少,每每王府中有人怀孕,不多时日又会不声不响的消失,是以对子嗣看得极重,王妃仗着腹中子嗣、利用被瞒在骨里的海棠,无声息就下了这么一招,实在是厉害得很。景王或许知道王妃并不干净,但子嗣在前、证据在后,一个女人罢了,丢出去便作罢。
    华幽眼眸微闪,只觉得这一幕无趣又厌烦之极,偏头看向院子盆栽边低头看不清表情的清风,难不成他准备已久的好戏就是这场女人间你死我活的闹剧?
    “……啊……!”就在华幽腹诽之时,突然间变故突生,只见得早已半生不死的皎皎猛地头颅一仰,瞪着双眸凄厉大叫,惨白的脸上浮现起绝望之色。
    院中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景王不耐看去,正准备带着王妃进屋,身后皎皎凄厉绝望的声音蓦然啼血般响起:“王爷,你好狠的心,王妃的孩子是你的骨肉,我腹中的难道不是?”说话间她神色狰狞灰白又决绝的捂着小腹,又哭又笑愤怒的嘶吼声瞬间响彻院中:“孩子、我竟是有了孩子,王爷啊,这可是你的孩子!”
    这句话仿佛炸开了锅,景王猛地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瘫软在木板上血淋淋的皎皎,俊美的面上登时戾气闪现,声线压低,急促破口道:“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孩子、竟然是孩子,居然是孩子,我刚刚知道,他就没了、就没了!”皎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木板上站起,众人这才看到,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声音凄厉至极。她下身处此时艳红的血泊泊沾染在衣裙上,比起脊背腰身处的血花点点,触目惊心至极,明眼人一看便知怎么回事,这是流产了……
    华幽瞳孔一缩,皎皎竟然怀孕了!
    景王脸色更是大变,猛地将王妃挥开,大步走到皎皎身边,见得皎皎神志不清几乎快死了的模样,脸色瞬间狰狞大吼道:“太医、快叫太医!”
    院中人顿时骇然一跳,两个打板子的婆子更是一脸死灰的趴在地上,海棠怔怔的瘫软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呆滞。
    景王的大吼瞬间让院中动作起来,所有人都惊慌不已,院中登时乱作一团。却见得居高临下站在正房门口。之前一脸端庄温和的王妃此时却带着冷然嘲讽的笑意,见得景王如此震怒的模样还有在他怀中已然气息都快没了的皎皎,唇角讽刺的勾起,平静的声音在院中格外刺耳:“王爷、没用的,孩子已经掉了!”
    一副怒火至极的景王猛地转过头来,死死挽了王妃一眼,满脸戾气咬牙切齿道:“你早知道了!”
    王妃丝毫不惧,弯唇轻笑,抚了抚凸起的小腹,轻声道:“是啊!”
    “你疯了!”景王气得大怒,就连身体都气得颤抖起来。
    “我早就疯了!”王妃讽刺而言,眼中满是怨恨与凄然:“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落到你后院之中,同这些风尘女子为伍?若不是你,我家中一百多口何至于灭族,若不是你……我表哥怎会被五马分尸!”说道后来,王妃的声音几乎带着从地狱般爬出来的恨意,看向景王的目光狠毒又愤恨,她深吸口气,缓了口气,而后恢复了如常温柔,含笑一次一顿毒意浓厚字字顿顿咬牙说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就让你一个子嗣也无。”
    华幽愕然不已的站在一旁,变化太大,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院中情形便是蓦然大变。原本以为三个月她观察得足够多,未曾料到这位王妃竟然隐藏得这般深。
    “你早已经被我下了绝育药,这风尘女子腹中可是你最后一个孩子,王爷啊,你可还喜欢这份大礼?”
    “你!”景王早已是气得勃然大怒,面上杀意浓厚、眼中满是戾气,粉愤怒的咆哮道:“你这个毒妇!”
    “咯咯咯……”王妃笑得盈盈,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是笑弯了腰,而后抚着凸起的小腹笑得痛快肆意:“王爷,您定是想要杀了我吧,却又舍不得腹中的孩儿,须知,这可是你唯一的血脉了。”说道最后她目光带着嘲讽。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她额头冷汗淋淋、袖中的手在手心捏出了血色,若非是脸上妆容浓厚,此时景王一心怒火烧心、而一旁的婢女仆妇吓傻了,恐怕早已经露馅。
    她死死掐着手心,拖长着语调笑吟吟道:“可惜啊……”说话间她摇了摇头。
    景王心头猛地一沉,嘶然的声音骤然响起:“把王妃按住,不得让她伤了腹中孩儿!”
    犹如闷雷在院中炸响,所有人登时动作起来,却见得王妃猛地一退,手中却是捏着一柄匕首,脸色已然止不住灰白、嘲讽道:“王爷、您可小瞧了我,既然我一心赴死,又哪里会给你机会,说了会让您绝后,我又如何会将这孩子留下?”
    “你敢!”景王目眦欲裂的嘶吼大怒,匆忙走过来一把夺下王妃手中匕首,还来不及松口气,却突然听得王妃肆意又痛快的笑声蓦然响起:“王爷,我早已服用了毒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哈哈大笑着,像是要把心中闷气全部吐出,声音凄厉又痛快,只让人听了心底发寒。
    “不!”景王眼中此时理智全消,死死看着王妃凸起的小腹,眼中通红狰狞,犹如野兽般低吼道:“你敢、你个毒妇,将本王孩儿留下。留下……啊!”
    却在这时,景王猛地大叫一声,他疯魔般的举动僵在原地,从背心处捅进来的匕首穿透了他的腹腔,院中寂静一瞬,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大叫。
    景王不敢置信的僵硬转头,海棠脸色煞白却狰狞的握着匕首,一脸狠厉又呆滞。
    王妃怔然一瞬,而后肆意的哈哈大笑起来:“王爷啊王爷,您瞧,想要杀您的人真是不少,哈哈哈……”
    “你……”匕首扎入腹腔,痛得他几近痉挛,景王癫狂疯魔的表现瞬间僵在脸上,死死看着海棠,话音刚出口,海棠像是猛地回神一般将匕首抽了出来,汹涌的血液瞬间喷薄而出,海棠满脸的煞气浓浓,死死看向王爷,低声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害你,姐姐我没害你。王爷……姐姐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打她、怎么能打她!”她自言自语着满脸泪水,眼中又满是怨恨与复杂,狠狠又将匕首扎进了景王腹中。
    “啊……”两次皆是深深扎入腹中,景王痛得撕心裂肺,只觉得一身的生气开始渐渐消散,海棠机械的又将匕首抽出,狠狠又是一下扎了进去……
    华幽在一边看得简直是瞠目结舌又觉得荒唐至极,这出戏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就连她活了这么多年,仍旧对这些女人的功力心底发寒。见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海棠,却又忍不住想,若是琼凌现在恢复理智,知道竟是亲手杀了最爱的夫君,会是如何的场景,仿佛像是回应华幽一般,突然间海棠发出一道凄然大叫:“阿煦!”
    华幽一个激灵蓦然回神,只见得场中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只见得海棠、不应该是琼凌圣女一脸不敢置信的将手中染血的匕首丢开,将景王抱在怀中。而此时的景王似乎也恢复了神智,濒临死地之时,那双眼中突然出现了属于宋煦的剑眉隽狂,就算快死了,看向琼凌圣女的目光仍旧不减厌恶,几乎抬不起的手死死将琼凌圣女推开。
    “阿煦!”琼凌圣女满心的焦急,连忙想摸储物袋找丹药,玉手更是想要聚起灵力,但让她绝望至极的是,储物袋彻底消失、体内一丝灵气也无,她不敢置信的掐诀无数次,死死抱着浑身血液已经快死了的宋煦,脸色难看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华幽满心复杂之色,看着院中随着宋煦闭眼几乎快疯魔的琼凌圣女,突然觉得这女人不管如何狠毒,对宋煦却是难得的一片真心。不过想到第一次见琼凌圣女时宋煦的态度,又觉得琼凌圣女可悲又可笑,竟是要用这种法子,才能将人留在身边。
    华幽叹了口气,耳旁突然传来清风沉然阴霾的声音:“这出戏好看吗?”
    华幽一怔,只见得清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身边,她面上复杂与与叹息瞬间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情绪泄露般看着院中,此时皎皎早已是倒在地上,王妃癫狂大笑半响后、却是带着微笑靠坐在门边没了声息。宋煦实在琼凌圣女怀中,此时当真是混乱之极,于她而言,好看两个字完全称不上!
    闹了这么一出,华幽心中怒火早已是忍不住,猛地转头直直看向清风,讽刺不已:“若这就是你所谓的好看,当真是让我见识了一番!”
    “不好看吗?”清风眉头蓦然紧皱,紧紧看着院中,声音阴霾又低沉:“明明这么好看,你瞧所有人都死了,就留下一个人痛苦不堪,难道不好看吗?”
    疯子!
    华幽难得的刻薄:“莫不是你被书儿抛弃了,便希望人人同你一般痛苦不成,修行大道,竟是如此心境。我”
    “不好看,那就看别的!”清风猛地抬头,血丝通红的双眼死死看向华幽,伸手一挥,周围所有场景瞬间化成一片白雾蒙蒙,王府、院子、满目的血色、琼凌圣女凄厉绝望的哭声瞬间消失一空,白雾絮绕身周不断,仿佛将整个人腾空而起,脚下虚虚实实不定,诡异莫测至极。却在这时,突然间周围翻天覆地的一片大乱,所有白雾开始消散,华幽重新踩在石地上,连忙抬眼看去,却见得这是一个破败的院落,三间茅草房几乎透风而过,但此时房中传来的读书声却是清朗认真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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