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平生知己

    有人曾说，京城真正值得一看的风景也就是二环内的那点四合院，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历史和文化底蕴浓缩与此。
    京城对于这片古建筑群保护得还算不错，居住在这里，远离市区的喧嚣与繁杂，有种世外桃源之感。
    卓一凡和谷啸天漫步其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份宁静与悠闲。
    从巷口循着门牌一直向里走，最终在一处院落的门外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看，门楣上还沿用着古时的称谓——‘静轩宅’。
    “啸哥，你去周围逛逛，我这边可能时间要久一些，回头给你打电话。”卓一凡道。
    本来他是想一个人来的，可谷啸天不放心，硬是要亲自送他过来。
    谷啸天在这边虽然也有几个朋友，但算不得推心置腹，也就不好意思去叨扰。
    京城不比昆山，万一遇到危险，连人都叫不到。
    但卓一凡却无此顾虑，他觉得恰好与此相反。他不认识别人，也就意味着没人认识他，这么一来反到是最安全的。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谷啸天皱了皱眉，不无警惕地问了一句。
    卓一凡笑了笑，“是个朋友。放心吧，这世上最不可能害我的就是他。”
    谷啸天这才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小心点，然后顺着巷口离开了。
    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里边半天没有动静。
    这种古式的木门只能从外边上锁，既然门上没有锁，也就意味着家里是有人的。
    卓一凡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又过了半天，院子里才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呀？”
    “秦齐老爷子在吗？”卓一凡隔着大门回了一句。
    “谁找秦齐？”老人没有要开门的意思，站在院子里问道。
    “我受人所托，找老爷子下一盘十年没下完的棋。”卓一凡道。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门洞里，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卓一凡半天，“老墨让你来的？”
    “秦老爷子好，我叫卓一凡。”
    秦战点了点头，转身向回走，“进来吧，别忘了把门关上。”
    从大门外决然看不出这是一栋三进的院落，真可谓庭院深深。
    一株四人合抱的古树盘踞于院落中央，树冠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压抑感。
    老人在树下站定，指着一张石桌道：“请。”
    卓一凡信步走了过去，面对气势咄咄逼人的老者，不卑不亢道：“您先手。”
    要下的是中国象棋，却没有棋子，两人对坐在石桌旁，面对着石桌上纵九横十的棋盘，老人沉声道：“卒七进一。”
    卓一凡道：“马二进三。”
    两人下的居然是一盘盲棋！
    这种难度极大的对弈，靠的完全是记忆。对弈者双方不但要对棋局了然于胸，还要对整个局势进行预判和应对。
    双方开始下得很快，进入中盘之后，便开始越下越慢。
    白发老人时而讶异，时而沉思，时而感慨，时而会心一笑。
    反观卓一凡这边，则是气定神闲，面对波诡云谲的棋局，始终古井无波，到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提着水壶浇花一般。
    一局棋足足下了三个多小时，眼看着夕阳西下，老人才双眸紧收，最终道了一声“绝杀。”
    卓一凡微微一笑，“恭喜老爷子！”
    棋是赢了，但秦齐的脸上丝毫没有得意的神色，反而是一脸的落寞。
    “老墨是你什么人？”
    卓一凡肃容道：“虽然他一直让我叫他老墨，但我心里当他是师傅。”
    秦齐神情萧索地叹了口气，“这局棋我等了十年，到最后下了不到四个小时。物是人非，可叹。”
    “老爷子错了，”卓一凡笑着道：“这局棋老墨教了我三年，把能想到的棋路几乎都演了个遍。到头来还是输了。”
    秦齐的眼睛一亮，“你刚才的下法是老墨教给你的？”
    “一步不错。”卓一凡点头道。
    老人这才高兴起来，“我两下了将近二十年的棋，最终还是我赢了。”
    卓一凡没有告诉老人的是，原来和老墨在监狱的时候，老墨推演的就是秦齐的棋路，而破解的方法则是自己想出来的。
    老墨当时很高兴，“等出去之后，你替我去和老秦下棋，一定要赢这老家伙。”
    物是人非，秦齐一语道破。
    既然老墨已经不在了，卓一凡也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把本来能赢的棋故意走输了。
    秦齐人如其名，最得意就是琴和棋。
    但有些时运不济，从小就遇上了比他这两项更胜一筹的墨冉。
    两人一斗就是二十多年，后来随着老墨把墨家总部从米国迁回了昆山，才约定十年后再续棋局。
    没想到的是，秦齐最后等来了棋局，却没能等到老墨。
    “老墨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吧？”秦齐问道。
    卓一凡摇头，“他没说，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墨家的巨子，也不知道他准备把巨子的位子传给我。”
    “我是后来猜到的，您应该是秦氏家族的家主吧？”
    秦齐温和地点头，“当年老墨把墨家迁回国内，半年后我就把秦时家族也迁回了京城。这么做到不是跟风，而是我们秦氏家族跟其他家族一直不怎么和睦。”
    “早就有了迁回国内的念头，只是担心引起其他家族的怀疑，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好赶上墨家大举回迁，其他家族的注意力都在墨家身上，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
    “秦家一直坚守独善其身的信念，不参与其他家族的纷争，这一点我还要向老爷子学习。”卓一凡诚恳地说。
    “你能陪我下完这盘棋，我已经很高兴了。年轻人，懂得谦虚谨慎，很难得。你从昆山赶过来，不会是只为了跟我这老头子下一盘棋吧？”秦齐问道。
    卓一凡笑了笑，“老墨曾说，虽然他与您道不同，但唯一能称得上知己的也只有您一个。我就是再有别的事，还是要先来看望您的。”
    秦齐因为被老墨视为平生知己，感到既荣幸又感伤，叹息道：“老喽。看得出你是有事的，不过你的事不用对我讲，讲了我这个年纪也帮不了你什么。”
    “你可以去贡院八号找秦冀，他是我儿子，现在秦家的事务，我已经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在你去之前，我会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尽管向他开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