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
康熙吩咐下去后, 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笑,怎么会想到贵妃疯了。应该是脸上的墨渍洗不掉, 她生气了。
对呀!她最爱美, 每次见他之前,都会认真的打扮。无论是衣服还是头饰,甚至是眉毛的型状, 都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装扮。
康熙想到贵妃气势汹汹的小模样儿, 有点想笑。
还挺可爱呢!
生气了好,生气了, 他就有机会哄哄她。
康熙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慰的话:“朕错了。不该在贵妃脸上作画, 想画也应该是画在朕自己脸上。贵妃若是生气, 就画回来。两个嫌少, 那就画十个。一百个也行。”
至于说贵妃疯的话, 就解释说, 那是逗她开心。他叫太医过来,是帮她看脸上的墨渍怎么清洗干净。
呵呵,朕就是这么机智。遇到难题, 能在片刻之间, 想出破解之法。贵妃听到他这么说, 肯定会感激涕零。
谁让朕宠爱贵妃呢!即使对朕无礼, 朕也不给她计较。
灯亮了, 康熙看到面朝里侧身躺着的贵妃, 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方才的话里, 可以听出来,她气的快发疯了。因为担心自己过去,万一她上蹦下跳的伤着自己, 他站在原地没敢动。
这安安静静地躺着是怎么回事?
康熙让进来的两个人出去后, 侧身坐在床边,轻推了她一下:“贵妃。”
佟宝珠没动。
康熙心头一惊,搬着她的身子,让她翻身面朝外。
佟宝珠揉揉眼,迷迷糊糊地说:“皇上?”语气里带着不大确定。两人对视了片刻,她赶快坐了起来,“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康熙:“……”佟宝珠要下床,被他摁住,“免礼了。”看着她脸蛋上的墨渍,又道:“贵妃方才在睡觉?”
佟宝珠点点头,“嗯,今天脑袋昏沉沉的,睡的早。”作势要下床,“臣妾不知皇上今晚会来,把王八洗掉了。臣妾现在就去画上。”
康熙呆愣了片刻,又把她摁回床上,赶紧说,“一会儿太医过来,问问他怎么清洗。”
“不用洗。皇上喜欢臣妾这个样子,臣妾以后天天画。”
佟宝珠直盯着他,认真地说:“臣妾就是为皇上而生的。臣妾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伺候皇上,取悦于皇上。臣妾没有自己的人格,没有尊严。皇上就是让臣妾脱光了画满身的王八,臣妾也愿意;皇上让臣妾带着满身的王八,去京城里每个街道都转转,臣妾也愿意……”
“贵妃是不是发烧了,胡乱说话。”康熙打断了她的话。摸摸她的额头,好像就是有点热,“不许说胡话,要是不舒服就继续睡吧。”听到这样的话,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难受。
佟宝珠瞪圆了眼睛道:“怎么是胡话。这是臣妾的心里话!皇上是大清国天子,是君;臣妾既是皇上的臣子又是皇上的女人。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何况只是画几王八,这种小事。”
康熙知道她这是在说气话,故意气他。可在她的话里,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挠挠额角,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是好,同时又觉得贵妃和他的距离特别遥远。
贵妃把他拒在了千里之外,把他当成了外人。
“你先休息,待会太医过来。让他看看怎么把墨渍除了。朕去洗漱。”还是等上了床,搂着翻滚两回。亲密的时候,再哄她。
康熙想到容嬷嬷说,贵妃今晚回来洗了脸就睡了。又特意加了一句,“贵妃不用洗,朕不嫌弃贵妃。”
佟宝珠对他笑笑:“臣妾等皇上。”
康熙知道佟宝珠爱干净,从上到下,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尤其是头发,以前是三四天洗一回。本来是昨晚才洗的,今晚又洗了一遍。
出了浴房,赶紧问宫人:“太医有办法去掉墨渍吗?”
“娘娘没让看,让太医走了。”
“贵妃呢?”
“睡了。”
康熙:“……”进了卧房一看,不但是睡了,还睡着了。轻唤了一声,“贵妃?”不应声。
贵妃最讨厌睡着的时候,被弄醒。
此时把她叫醒......会更生气吧?
康熙犹豫了片刻,只好也睡了。次日醒来,佟宝珠仍睡的香。没敢强行把她拉起,而是蹑手蹑脚地穿了衣服,去上朝。
后悔得肠子疼!
手那么贱干嘛,为什么要在贵妃脸上画王八啊。就是画也是在额头上画个小小的,贵妃就是生气了,也能为自己开脱,那是画的画钿。
佟宝珠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按着太医留话说的法子,又洗了两遍脸,才总算把墨渍洗掉。
容嬷嬷小心地说:“奴才昨晚听到娘娘让万岁爷滚。娘娘以后可不能这么说话了。万岁爷宠娘娘的时候,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话。到了冷落的时候,就成了大逆不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纵观整个历史,天子独宠某位女子,最多不过十年。”
佟宝珠就是想到自己会有失宠的时候,昨晚才没任性而为。当时准备和康熙吵闹一番的想法,多么愚蠢啊。当时是能出气。
以后呢?
她是要在这深宫里过一辈子的。
昨晚幸亏把灯扑灭了,让她突然冷静改变想法的同时,也能让她在康熙面前装梦游。
他信不信不重要。
让他知道她知错了,不敢了;并且她能坚决不承认此事,这就行了。
佟宝珠没带什么情绪地问:“这些道理是谁告诉嬷嬷的?”
容嬷嬷讪讪道:“没进宫之前,宫里的一位教习嬷嬷讲给奴才的。”
“嬷嬷有没有想过出宫嫁人?”佟宝珠没等她应话,又道,“那四位丫头,都快到出宫的年龄了。嬷嬷问问她们,家里安排的可有亲事,如果没有,本宫帮她们留意着。”
“娘娘……”
“不用多说了,你们是佟家的人,总不能跟着本宫一辈子。再说,没有你们,宫里多的是宫女。本宫也不是非你们不可。”
就是在昨晚,康熙当着她的面,说别人弹劾她,佟佳氏无动于衷时,佟宝珠彻底意识到,佟佳氏不是她永远的依靠。容嬷嬷和四名丫头是佟佳氏的人,不是她的。
她要有自己的人。
这日上午,来请安的人特别多。看着用面巾遮脸的皇贵妃,大家都好奇的要命,暗自猜测,皇贵妃脸上的王八还在不在。
好奇是好奇,没一人敢当着众人的面,主动问。
告退的时候,慧嫔走在最后,悄声问:“娘娘脸上还画着小乌龟?”
佟宝珠反问:“你说呢?”
慧嫔吃吃笑:“嫔妾不知,所以嫔妾才想知道。”转话道,“不过,嫔妾猜,肯定不是娘娘画的。”
又道:“臣妾听说的是,娘娘惹怒了皇上,去乾清宫求原谅,等了许久,没被召见。于是在脸上画了两只小乌龟,搏皇上一乐。于是皇上就原谅了娘娘。”
佟宝珠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要是想争宠,也试试这种法子。”
慧嫔嘿嘿笑:“嫔妾就是这么告诉别人的,让别人也试试。娘娘瞧着吧,这两天一准得有人往脸上画王八。”
佟宝珠一点也不觉得,别人往脸上画王八,有什么好笑的。后宫就只有这一个男人,而且是主宰着她们以及她们全家命运的男人,谁不想争宠呢?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做些令自己都厌恶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过一个电视剧,主角是个狙击手。其中一个情节,主角为了狙击敌人,在一个地方埋伏了许久,看到自己的姐姐被人侮辱,为了完成任务,仍是一动不动。
为了某个信念或是目的,能够忍辱负重,作践自己的人,那人或许不一定值得尊敬,但不应该去嘲笑。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活得体面?
她一个皇贵妃在后宫里还要委屈自己呢,何况是那些低位嫔妃们。
不过,后宫的生活,除了康熙这只大猪蹄子常常让人糟心之外。其它方面,还都挺好的。有很多,令人欣慰的地方。
早餐的时候,跟四阿哥和七阿哥交待了,中午下了学,让他们直接去东二所。
还不到中午,佟宝珠就去了东二所等着他们,同他们一起用午膳。
午膳后,郑重地和四阿哥谈话,告诉他,德妃是他的亲额娘。并告诉他,德妃不能抚养他的原因。
四阿哥笑嘻嘻道:“儿子知道了。”无一丝她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一点不能接受的意思。以致于她准备的那些安慰的话,没机会说出去。
佟宝珠摸摸他的头,“早知道胤禛这么懂事,就早两年告诉你了。额娘是担心你知道,额娘不是你的亲额娘,你会难过。”
四阿哥嘿嘿笑:“不难过,额娘待儿子很好,比亲额娘还亲。”
佟宝珠眼眶一热,泪差点没掉出来。康熙那个王八糕子,怎么能种出来这么懂事的儿子呢。
“以后胤禛去承乾宫请安,顺便也要去永和宫给德额娘请安。德额娘也很爱胤禛,以前担心胤禛胡思乱想,才没敢对胤禛表现的太过关心。其实她在心里也很关心你。”
四阿哥嘿嘿笑,不接话。
佟宝珠被他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了话题:“还有七阿哥。他现在也能慢慢走了,你告诉他,让他也去给戴佳额娘请安。”七阿哥早就知道戴佳氏是他亲额娘的事,佟宝珠便没交待太多。
正准备说,让他们午休一会儿呢。
四阿哥笑问:“额娘的脸怎么了?”
早上的时候,他就问过。佟宝珠告诉他,过敏了。
再次又问,看来是不相信。
佟宝珠没再坚持早上的说法,而是严肃地说:“别人用面巾遮脸,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再这样追着问,那就是不礼貌,懂吗?”
四阿哥收敛了笑意,迟疑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又哈哈笑道:“儿子也想在脸上画一只乌龟,额娘帮我画好吗?”
佟宝珠:“……”她为什么要为了给康猪蹄子赌气,把脸蒙上?
这还不算最令她糟心的。
回了承乾宫,才知道更糟心的在等着她。
“皇额娘,儿子最近忙,很少来给您请安。皇额娘若是有需要儿子的地方,可以差人去毓庆宫跟凌普说一声。”
太子低眉敛目地同她说话。
佟宝珠:“......”
这些阿哥们,不论怎么叫额娘,她都是庶母,到底不是亲额娘。他们小的时候,还经常来。最近这两年,大阿哥因为大福晋的事,还十天半月的往这里跑一趟,太子基本只是在节日的时候来拜礼。
这打着探望四阿哥迁宫的事,特意跑来一趟,敢情也是听说她往脸上画乌龟,以为她遇着什么了难事。
这该糟心呢?还是暖心?
要说是暖心。
可这也让令她在孩子们面前失脸面了些。她不在意,嫔妃们怎么想她,可在意孩子们的想法。
佟宝珠迟疑了半天后,说:“我想出宫两日散散心,你皇阿玛不同意。就去求了他。”接着又笑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用些手段的。”呼,终于给自己找了个不太丢脸的理由。
“皇阿玛同意了吗?”
佟宝珠摇摇头。
太子笑:“儿子帮皇额娘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