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下午,在“海琛”号巡洋舰的护送下,孙中山抵达了天津,旋即乘坐专列去北京。
北京站欢迎牌坊耸立,军警如林,政府各部总长、次长、议员、工商界、学界、报界、外宾都来迎接,欢迎群众达数万人。袁世凯花了大力气,以欢迎元首的礼遇对待孙中山,还将自己专用的金漆朱轮双马车饰以黄缎,专供孙中山使用。
孙中山兴高采烈地举帽从人丛中穿过,频频向人们致意,然后从正阳门入城,进中华门,孙中山对旁边的居正说:“你们都说袁世凯居心不良,我看他很不错嘛,大家以后看人,千万不要先入为主,把人都看扁了。”
居正无话可说,只能连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请孙先生小心。”
“孙先生,大总统特地派我前来迎接,先生一路旅途辛苦。”内务总长赵秉钧毕恭毕敬地说。
孙中山是忠厚长者,连忙回礼道:“劳烦大总统费心了,劳烦赵总长费心了。”
“请孙先生随我来,先生的住处大总统已安排好了,就在石大人胡同外交大楼。”
“那里不是总统府吗?”居正好奇地问。
“正是,大总统为了好好接待孙先生,前几天已搬到铁狮子胡同国务院去办公了,特意把总统府腾出来,还稍事修缮,就请孙先生在里面居住……”
“这如何敢当?”孙中山大为感动,袁世凯居然把自己的总统府让出来,“文虽退职总统,但目前不过一国民而已,如何使得……”
“孙先生不必过谦,先生奔走革命数十年,海内瞩目,区区礼待,大总统还觉得怠慢了呢!”赵秉钧的马屁拍得孙中山十分舒服。
孙中山眉头一展,高兴地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先替我向大总统问好,我明日一早就去拜会。”
一旁的居正也在帮腔:“孙先生今日远道而来,旅途劳累,若有不便,还请赵总长向袁总统转达一二。”
“大总统已派专人在总统府等候了,等孙先生稍事休息,他将举行盛大的欢迎晚宴,届时各国使节、社会名流都将出席,还请孙先生务必赏光。”赵秉钧客气地说,“大总统也知道孙先生旅途劳累,但确实渴望早日见到孙先生,若有唐突,还望孙先生见谅。”
“既然袁总统已安排好了,我们就客随主便吧。”孙中山很爽快地答应了赵秉钧的邀请。
晚宴时分,在记者们的一片闪光灯中,袁世凯和孙中山手拉手,极其亲热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欢迎声、掌声响成一片。
袁世凯首先致辞:“诸位,我盼望先生和克强先生很久了,今日虽然克强先生未来,但孙先生惠然前来,让袁某有机会当面聆听教诲,我感到十分欣慰。现在时局动荡,边疆不安,世凯见识浅薄,深切盼望先生教我,以巩固国基,特别是财政、外交,甚为棘手,先生此来,乃民国一大幸事,四万万同胞之福。我谨代表四万万同胞,对先生致以最热忱的欢迎!”一番赞美,说得孙中山脸上乐开了花,忘记了旅途疲惫。
孙中山见袁世凯如此说,也道:“文久居海外,于国内情形或有未尽熟悉之处,倘若有知,自当贡献。袁总统在民国建立时出力甚多,就任以来,操劳国事,文十分钦佩。文此次北上,欲在国中筹划大铁路计划,以救当下各处民生凋敝,金融滞塞之苦,还望大总统和各位鼎力相助,以期早日筑成!”
袁世凯连忙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等双方都坐下来后,晚宴自然就开始了,一时间觥筹交错,各路名流都纷纷上来敬酒,宴会到很晚才散去……
很晚了,袁世凯和孙中山还在谈天,赵秉钧皱着眉头,凑上前去听了下,屋里两人谈笑风生,相处融洽,根本不像是政敌的样子,只听见孙中山用浓重的广东口音说:“兄弟此次来,主要有七大纲领。”
“哦,愿闻其详。”袁世凯立马来了兴趣。
“一、男女平权;二、大铁路计划;三、尊重议院;四、南北不可分离;五、大局急求统一;六、报界要造就正确舆论;七、绝不居于政界,惟愿做自由国民。”借着酒意,见面的第一晚孙中山就把心中所有想的事情告诉了袁世凯。
“哎呀,孙先生果然是革命伟人、开国元勋,看问题如此深刻,世凯虽也殚精竭虑,但没有先生看得这么远的。”袁世凯故作惊讶,“现在已经是凌晨三时,是我不好,耽误先生休息了,今夜就在我这里下榻如何?”
“与大总统交谈,合意之处甚多,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了。好好,今夜就打扰大总统了。”
袁世凯走出来后看到赵秉钧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有些不满:“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卑职今天接到的消息,秦时竹那里好像会开完了,明天同盟会等五党举行国民党正式成立大会。”
“这也值得你半夜和我说?”
“不是,不是”赵秉钧神秘地说,“从甘肃传来的消息说,夏海强的部队顺着黄河直下,后天可能到靖远一带,逐渐逼近兰州,另据可靠消息,马福祥已和他勾结上了。”
“哦?这个狗日的。”袁世凯骂了句粗话,“秦时竹给了他什么好处?”
“听说卖了1000条枪给他。”
“马福祥这么贱啊?1000条枪就被收买了,告诉他,我送他2000条,让他听我的。”袁世凯愤愤地说。
“来不及了,这笔生意早成交了,情报来的时候马福祥已经把枪支都收下了。”赵秉钧一脸的遗憾,“问题是马安良这个白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赵惟熙这老混蛋呢?”
“他也没有动静。据说马安良向他打了保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全歼夏海强部。”
“全歼?夏海强有多少人马?”
“步兵6000,骑兵1500。”赵秉钧想了想说,“不过马福祥手中还有三千骑兵,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联手。”
“马福祥按兵不动?还是一同南下?”
“都不是,这家伙鬼的很,离开宁夏府去平凉府了。”
“这么说两人不是一路的?”袁世凯若有所思,“看来马福祥和夏海强是各取所需了,平凉没有多少人马,就凭这3000足够了。”
“大总统,您看是不是给秦时竹拍封电报制止他?”
“不用,马安良手下有7000骑兵,一万多步兵,再加地利、人和,按理打夏海强没问题,只是马福祥这么狡猾,让我很是头痛。”
“如果对付夏海强没有问题,那马福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赵秉钧分析,“马安良和马福祥素来不和,若是前者胜出,肯定要独霸甘肃,岂能容得下马福祥?”
“好,发电报给赵惟熙,就说我随便他怎么打,出了问题我顶着。”袁世凯咬牙切齿地说,“夏海强远道而来,兵力不足,还敢打甘肃的主意,简直是不想活了。”
“卑职倒觉得骄兵必败。”
“这事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让他们两家自己去打吧,也得给秦时竹一个教训,不能让他太得意了。”袁世凯想了想,问:“最近陆尚荣那里有什么消息?”
“前阵子秦时竹到承德去了趟,据说两人吵得很凶。”
“哦?为什么?”袁世凯来了兴趣。
“起先就是卖枪给我们的事情,大概分赃不均吧。”赵秉钧告诉袁世凯,“这次打甘肃,听说秦时竹先是让陆尚荣去,他不去;打乌泰,明明陆尚荣的部队更接近,但陆尚荣磨磨蹭蹭,也不愿意动身,逼得秦时竹从洮南调来孙烈臣部打,耽搁了不少时间,听说损失不小。秦时竹一气之下把原本说好给陆尚荣的18门重炮扣下一半,重机枪等兵器也少给了不少,还把陆尚荣的卫队都抽走了一半。”
“抽走一半卫队?”袁世凯大笑,“秦时竹看来死期不远了,将陆尚荣的卫队调去身边,若是陆尚荣反,岂非束手就擒?”
“大总统可能有所不知,陆尚荣的卫队原本并非是一个人的,而是秦、陆两人共有。”
“共有?”袁世凯半天没反应过来,“卫队怎么个共有法?”
“这事卑职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陆尚荣的卫队肯定只听陆尚荣的。后来才慢慢了解到,此卫队曾在奉天变乱中率先冲击谘议局大楼,囚禁赵尔巽等人。据说,卫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原本让陆尚荣以防守山海关为名全部捏在手里,但现在又让秦时竹把他那份给抽了去。”赵秉钧小心翼翼地说,“据可靠消息,此卫队人数约400人,但战斗力据说强于普通部队1000人。”
“陆尚荣能咽下这口气?”
“秦时竹通过手下许了不少好处,以帮助训练、暂借的名义抽走的,这一借,我看就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因此,陆尚荣在表面上不在乎,暗地里对秦时竹很不满意,抱怨声不小,当然,在我们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次北疆开会很隆重,连远在山西的蓝天蔚都去了,陆尚荣就是不去,只让柳大年带队去了。另外,陆军部已收到北疆国防军的正式备案,成立四总部,全面掌管国防军,但陆尚荣在哪个总部都没有职务,还是任他的12师师长和空头副统帅。”
“看来真是有想法了,你给我多加把劲,孙中山这里也得看好了,马福祥这兔崽子先不要管他,到时候有机会收拾他。”袁世凯打了个哈欠,“不早了,你也赶紧歇息去吧。”
“是!”赵秉钧应声告退,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袁世凯为了表示竭诚招待孙中山的谦恭,特派唐在礼等官员照料孙中山的起居出行,并有专门侍从归其调度,孙每次外出,都有人预先安排车马,准备休息餐膳之所,袁世凯还特意命令巡警总厅,凡是孙中山所经之路,都需军警护卫,并断绝交通。
这种安排和今日领导视察时安排清场的效果是一样的,但动机并不相同。袁、孙两人都是中国的政治领袖,对人民的真正生活,不会不知,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下三烂手法,袁世凯并不害怕孙中山看到什么真相。唯一让其担心的是对孙中山的暗杀——万一孙中山有个好歹,他袁世凯就是浑身是嘴也交待不过去,老袁自己最擅长此道,当然不能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因此,孙中山每次外出,途中总是空无一人,他也觉得奇怪,反复打听后,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不高兴地说:“鄙人虽系退位之总统,不过国民之一分子,如此尊严,既不必要,也不应该。倘若大总统坚持不肯,则鄙人小住一、二日就离去也。”
留着孙中山还有大用,袁世凯只好命令赵秉钧,对孙中山的保卫转入暗地,搞“外松内紧”了,不过,自国民党正式成立大会召开后,孙中山出行的机会也少了,每天都不断有人来拜访他,有新旧政府官员,有前清遗老,有广东同乡,有日本人,也有外国记者,石大人胡同天天是车水马龙,让他应接不暇。除此之外,孙中山还把更多时间花在与袁世凯谈话身上,可谓是三日一大宴,两日一密谈,通常谈话从下午四点开始,等晚饭后逐步进入高潮,不到12点钟是不会中止的,有时性起,不知不觉会持续到凌晨两点以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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