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铁山城的新貌

    南国的冬日多的是阴寒绵密的细雨，而非铺天盖地的大雪。
    荆南六年前的那场大雪，和那场大雪引起的粮荒，已经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从众人的记忆中消失。
    但是从这场灾祸中突兀崛起的黎家倒是在荆南这一带经常被人说起。
    大家喜欢谈论这黎家的原因一方面是男主人黎昭昌白手起家，从一个偏远村庄走出来的小镖师成为了如今荆南首屈一指的票号大东家，而这一切只用了六年时间。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家出了一位修道奇才，也就是黎昭昌的长子黎子昇。
    这孩子确实了不得，他在铁山城的那些事迹至今在荆南还被人津津乐道，十岁出头就干了好多大事，斩赤魃，诛先天，办报纸，造枪械……数不胜数，甚至就连黎家的新义顺堂的崛起都有他的功劳。早就有人传说他是古神，应该就是黎家祖神蚩尤转世来着。
    这还是普通人士不知道妖神大侵攻中，黎子昇用水曜星槎全歼了婆罗门神军。如果这件事情坐实的话，那这个军神转世的传说就不再是传说，而是妥妥的事实。
    这位黎三公子的出现甚至改变了铁山城和荆南的产业结构。铁山城成为了中洲最大的枪械制造地，而黎家、胡家和铁山铁家合办的昌山军工作坊也成了年产值十几万方元石的庞然巨物，而且军工产业的利润一向高得很。
    当然了，这么一个生金蛋的大母鸡自然会让人觊觎，所以现在这个军工作坊的股权分布要比原先复杂的多。铁家本宗、天器门、天通门、南离派和青阳宗在其中都有股份，把原先三家的股份分薄了很多。
    不过就算如此，黎家每年也能从军工产业中赚取数千方元石。这笔元石真要说起来是黎子昇的私人收入，不过黎三公子也没工夫管，所以就交给了他的父亲和亲弟弟黎子仁打理。
    而荆南南部却成了冒险家的乐园。数年前的妖神大侵攻和稍后的赤星坠落完全改变了南疆与荆州接壤的那一部分的面貌。
    由于大量妖兽死在了荆州，荆南以南的南疆雨林又被赤星夷为平地，所以本来被人类视为险地的南疆一夜之间竟然变得不那么危险了。
    虽然南疆这里依然是修者的绝地，自身真气、法器符箓等等和仙术搭界的物事到这里就会失去效用，但是如今人类可是有了枪械这样的武器，就算是个凡人，只要熟悉了枪械，有几位能信任的同伴，也能到南疆里面闯一闯。
    运气好的话，一个凡人在南疆逛上一圈就能让全家老小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这么一来的话，凡人中那些胆子大的性子贪的，主要是走投无路的“冒险者”都会去南疆试试自己的运气。
    不过这运气也不是那么好试的，雨林本来回复速度就快，几场透雨一浇，冷冷清清的废土就成了热热闹闹的密林，只是其中的植物没有原先的那么高大就是了。没有了海量的妖兽，却依然还有各色毒虫。
    就算有了枪械，这南疆依然是人类的险地。
    但是“险地”也架不住其中有能卖出大价钱的特产，只要能赚取元石，危险的营生自然也有人做。要知道，对于凡人来说，除了南疆，中洲各地就是想搏命都没有机会。
    来此冒险的凡人越来越多，那么跟随而来收购特产、贩卖补给的商贾也越来越多，他们让荆南的南部热闹非凡。像望疆镇这样的地方俨然就成了繁华的大城镇，
    无论怎么说，被黎子昇强行打开的南疆给大量的凡人提供了一个改善生活的机会。
    如今黎家也不差元石了，黎昭昌在生发了以后，一再扩建新义顺堂。他出元石把周围的房屋都买了下来，原本只有一个独立院落的义顺堂，现在整座新义顺堂的大小几乎是黎子昇刚到铁山城的时候十几倍左右。当然与此同时，掌柜伙计当然也多了起来，这些员工大都还是黎山村中的黎族中人。随着各家分号的建立，新义顺堂对于人才的渴求更加厉害，所以黎族进入这个系统的也越来越多。可以说，这新义顺堂从上到下真还都是姓黎的，这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业。
    虽说家族企业这个属性听起来就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是在中洲的这种社会形态之下，大部分“企业”都还是采取家族制的管理模式。
    其实家族制企业也不是一无可取，有种错觉就是好像不变成股份制企业或者引入职业经理人的话，这家族制企业就会因为内部人员倾轧和裙带关系就变得毫无竞争力，甚至因为内部的蛀虫而分崩离析。
    这件事情真还不一定，比如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族徽就是五支捆在一起的箭，象征着罗斯柴尔德子承父业的五兄弟团结一心。不管是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如果亲戚不能相信，那么外人就一定相信吗。
    赤县中洲并非是古代天朝这样的宗法制社会，也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但是由于没有统一的行政管理机构，家族或者宗门就承担起了这个智能。
    所以中洲各家仙门豪族中的宗主和族长的权力很大，可以说是真正的“土皇帝”。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宗门和家族之中都无师自通地基本上都有长老联席会议制度，重大决策也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而是集体决策，算是一种相当朴素和原始的民主制度。
    规模越大的宗族，其决策体系也越复杂，这是因为人一多，宗族内部利益集团也变得多了，这就需要各方相互协调。
    当然，根据各家有各家的特殊情况，这种宗主加长老的二元制决策体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的时候宗主过于强势成了一言堂，有的时候长老会把宗主完全架空。
    这几年，黎家族长黎麓阳眼看着新义顺堂越来越红火，黎昭昌作为新义顺堂的东主，在黎族中的发言权越来越大，所以他索性退位让贤，开了一次民主团结的族内大会，就把族长这个职务交卸给了黎昭昌，自己退居二线，养起老来了。
    其实他不服老还真不行。要知道在没有官府的中洲，族长这个位置可不得了，可以说是司法行政的首脑，就算有长老会这样的机构，但是小的事情可以做到一言而决，甚至可以对内部成员实行刑罚。
    如果黎麓阳不肯服老，一直把持着族长的位置，但是这黎族全体都进了新义顺堂成为了黎昭昌的雇工，两方发生冲突的话，这让族人如何自处。
    但是现在黎家却不住在这座庞大的宅院之中，而是在铁山城西城再买了一座宅院，作为自己一家人的住所，毕竟西城这里才是富贵人家的聚居之地。
    虽然黎昭昌一家今时不同往日，但是还是保留了原本的生活习惯。夫妻两人早早的起了床，一起在餐厅中用起了早饭。他们正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琐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爹爹，娘亲，孩儿回来了。”
    来者自然就是他们的二儿子黎子仁了。
    原来今天是十一月二十日，正逢铁山学院的假日，黎子仁这一大早就回到了家中，他手中拿着一份新出的《先锋报》兴冲冲地走进了餐厅。他见到父母连问安都忘了，只是激动地说道：“爹爹，娘亲，大哥又做了好大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