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仙非山中之人

    仙，山中之人可称仙乎？
    仙人，在我们这个世界其实是文士阶层最高的理想。
    庄子在《逍遥游》中说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至于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把握六气的变化，而在无边无际的境界中遨游的仙人还需要凭借什么呢?所以说：至人无自我，神人无功利，圣人无声名。
    成仙本质就是超脱，超脱于柴米油盐，超脱于十丈红尘，超脱于生老病死……超脱到最后连自己也没有了。
    可惜的是，这种仙人只存在于低魔世界人类的想象之间。
    大九洲这里，人类要把自己转换成另一种生命形式，那么所耗费的资源及其庞大。这些资源当中自然有和凡人无关的物事，但是有的和最底层人类密切相关。
    表面上看，仙师们不假“外”求，他们连普通食物都不需要，那还要凡人做什么呢？
    其实不然，就像那南离派中长老贾斐谭所说，仙人们其实是寄居在人类社会之上的寄生虫……考虑到他们吸取的资源的数量，称之为吸血鬼更为恰当。
    这个道理很简单，中洲的社会阶层就是典型的金字塔形结构，越往上人数越少能力越强。
    这个金字塔形成的过程非常自然，可以说一点腥风血雨也没有。这是因为当时的中洲是一片空白，没有盘根错节的旧有阶层，所以也就没有利益纠缠和统治集团。
    在倾天之役之后，最顶尖的仙师组成了各大门派，占据了大部分元石矿脉；比他们低一个层次的仙师或者修者回到地方填补那里的权力空白；最下层就是幸存下来的凡人。
    但是最上层仙师也不能光靠元石就活下去，就算他们行，他们的弟子家人也不行，势必要从下面的阶层中获取资源。用来交换这些资源的自然就是元石了。
    仙师和凡人之间还存在着大量的修者，这是因为修炼可以货真价实地给修者们带来力量和寿命，势必让社会上所有精英就投入其中，一个庞大的脱产或者半脱产修士阶层就这么产生了。
    但是在一开始这些修者几乎不反哺社会大生产，最多就是尽到保护属下凡人的义务，他们还要从凡人的生产中获得修炼、生存和享受所需的物资。
    同时在这个高魔高武的世界中，上位者能用自身所具有的实力碾压低阶层的反抗者，所以这个模型是如此稳固，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几乎无法改变。
    所谓的稳固就是说赤县中洲的人类社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阶层之间的流动性很差。
    不过这又不算什么问题，因为底层民众的战力实在太弱小了。就像彭磨刀夫妻率领的米贼，其实也就只有今天饿死或者明天被杀这两种选择而已。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我们这个世界能喊，在中洲就不行。
    这三个阶层其实是按照等比例原则在扩张的，但是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多，中间修者阶层也开始分化。
    很多修者意识到仙途不是那么好走的，长生久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所以他们中的有些人又回到了凡人中间，用自己学到的仙术和技艺参与到整个社会大生产之中。
    这一群人其实是就是以八天门为代表地方性宗门势力，也就是说这些修者就是目前中洲“革命性”的力量！
    这个“革命性”就在于他们并非一味压榨凡人，反而让人间的生产力上了一个台阶。同时，在他们主导之下，建立了遍及整个中洲的商品经济体系。
    也就说他们既推动了生产力，也理顺了生产关系。照理说，如此先进的阶层就应该成为中洲的统治阶级。
    可惜，这里是高魔高武的仙侠世界啊。
    反过来在这个时候，高高在上的仙师们，其实也就是四神派可以用来换取资源的也就是手中的元石而已。
    所以，整个中洲凡人们生产的资源，和以元石为代表的修炼资源都在向这个阶层集中。这就是八天门为什么如日中天，甚至隐隐能把四神派的势头压下去的原因了。
    但是四神派中是什么人？
    他们不是人，是仙师！
    四神派中人可不像我们这个世界中那些坐在火山口上还无知无觉的旧阶级统治者，而是智慧滔天，算计超凡的仙师。如果他们不在意还好，只要稍稍关注就能明白其中的道道。
    同样的，他们也不是那些站在历史车轮之前螳臂当车的小丑，这些仙师能让这辆车重新改道的大力士！
    他们既聪明又强力，就是不大活泼也不大可爱，所以……
    所以就等到了这次机会，严格地说起来是“促成”了这次妖神大侵攻！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掀翻整张棋盘重新布子呢？
    其一，社会成本代价太大。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又不是只要发个仙诏，底下人就能乖乖听话的事情。而且以八天门为首地方宗门和四神派其中利益关系盘根错节，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非有炮党在412清党中把自己基层全部干掉的“决心”，真还下不去这个手。
    其二，除掉了八天门，四神派的仙师们就能直辖他们的生意了吗？
    明显不能。这些仙师修炼还来不及呢，最后还是要派出座下弟子和亲人去管理那些产业，其实说穿了就是让下面一批没有取得利益的修者去取代既得利益的修者。
    仙师们也知道，这种以忠诚和血缘结成的效忠链条极其不可靠。而且，上面提到了，八天门本来就是和自己也有这种关系。
    这样的换汤不换药所谓何来？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就是，昆仑上那批老不死的家伙。
    他们有的是一门心思求飞升，有的是在躲天劫，这事情要真的搞大了，谁能保证这些大能就一定会坐视不理？
    那就不是四神派碾压八天门，而是自己被昆仑前辈碾压了。
    除了以上三条之外，四神派的上层人物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物，他们还有一个宏源，那就是向外拓展“生存空间”。
    他们是不知道什么“马尔萨斯陷阱”， 即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料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
    但是他们知道资源的承载力总归是有限制的，不管是凡人们的生存资源，还是仙师们的修炼资源都有着上限。中洲人类经过三百年的休养生息，这个上限就在不远的未来等待着此地所有的人类。
    不现在把人类统合起来向其他八洲进军，在中洲混吃等死，到最后消耗完包括元石在内的修炼资源之后，那么必将引发大规模的内乱。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他们有这样的眼力界，是因为他们是超凡脱俗，甚至能预测未来的仙师。而他们眼前的阻碍反而是中洲内部那些“小富即安”的地方性宗门。
    所以，本来应该是监视压制中洲外部妖神和神灵的四神派，对这次妖神们的异动完全是放任不管，甚至他们有意识地把妖神建立的势力，比如太平道引入中洲。
    这些仙师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妖神为他们做前驱，最好和阻碍自己大计划的地方性宗门来个两败俱伤。
    到时候，他们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态团结起所有人类势力，借着报仇的口号向外扩展。
    这就是四神派高层的共同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