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被气的。
从来都是别人等他,让五条悟等待可是奢侈的待遇。
试图拨号当然也是关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是处在接收不到信号的地方,现在无法接通几遍都是一样的提示语音,和那家伙如出一辙的又长又臭的敬语只让他更加烦燥。
情绪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褪的,但咒术师除外,从愤怒与憎恨中汲取咒力的这群人非常擅长让负面情绪像黑色的涓流一样不断绵延。
只是理智确实会回拢。
五条悟往回翻着信息,心情微妙地试图长按点出撤回太咄咄逼人了,他罕见地意识到了这件事但撤回当然已经过了时效,啧。
来电跳出来。
啧,伊地知。
五条先生,刚才在老商业街没放下帐好像被普通人看到了,上面让我和你
伊地知很啰嗦。他毫无耐心地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内的回复勉强在合理范围,两三个小时可以理解,但到了大半天就让人不由得开始想七想八。五条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所以他拒绝承认他有类似的想法。
对于日本咒灵来说,今天不是幸运日。
口袋里的手机在他把又一只咒灵踩在脚下的时候响了起来,五条悟其实有很多电话,用世俗一点的话来说,他业务繁忙。就连他这么任性的人也不会不接电话,所以说那家伙就是很过分吧?
不耐烦地接通,五条悟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
什么事。他语气不善地开口。
那边短暂的安静已经足以让他意识到刚才接起的电话来自谁了,诺德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不,没有什么事情,悟在忙、
别挂。五条悟打断他。
好。
他作了几次深呼吸,再次开口时声音里的冷意也还是没来得完全收回去。
你不接我电话。他说。
我、
一整天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意思。不是他的本意。
对不起。诺德语气诚恳。
是很重要的事?不应该太情绪化,不应该过度指责,他道歉了,五条悟对自己说,尽量把理智维持在及格线上。
短暂的沉默。
谎言利用好的话会是十分趁手的工具,诺德知道这件事情,何况如果说出有事这样的话,也不算完全是谎言。但诺德从来也没能掌握这个技能,他没办法应对说谎带来的罪恶感,尤其是在平时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五条悟用这样的语气控诉的时候。
忙碌本来是合理的借口,大多人都对此接受良好。
但五条悟不在名为一般的区间之内,诺德早该对这件事有更深刻的认识。
的确有些事情,但不是不是比悟更重要的事情,诺德的声音有些停顿,我只是不想谈。
前半句话取悦了他,后半句话却让人难以理解,合起来得了负分,五条悟皱眉,不想谈所以你嫌我烦?
不是,我只是、
你说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打电话的。他抬高了声音。
我不知道悟会这么在意,我以为、
你现在知道了,我非常不高兴
对不起,我
只有对不起吗?
没有下次,诺德低声说,对不起,原谅我?
燃烧着的不安终于稍微平息,五条悟放软了语气,你保证?他不太情愿地问。
我保证。诺德回答,没有犹豫。
这本来是适合说出我原谅你的时刻,但五条悟仍然难以释怀。
想要获得更多的承诺,想要获得更多的主导权,出于本我的欲望甚至在意识知晓之前就会冒出来。
他挑捡着脑袋里里看似合理的念头,总之,我知道了,你不想谈但是我想谈啊,不应该优先按我的想法来吗?
以上发言在逻辑上完全不成立,不过在对话双方都不觉得有问题的情况下却又可以成立。诺德显然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他作出另一个相似的承诺。
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对,五条悟执拗地追问,下次一定其实是不的意思吧。
不是的,悟。
所以呢,你又为什么不想谈?
那本来是个随口抛出来的问题,争取优势的筹码,他没想到会在这个问题上收到诺德的沉默。
我只是不希望听到,悟说一些太过直白的话。他的准男友少见地情绪不高,虽然一如既往不太外露,但已经明显到了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来的程度,以至于好像五条悟才是欺负人的一方,我也是会觉得受伤的,所以我想,如果明天悟能忘了这件事就好了。
那你以为我会说什么?五条悟有点迷茫。但他倒也没有那么迟钝,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你
说起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主动邀请,不主动挽留,不主动发消息,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诺德打过来的电话。
一想明白就觉得心情好像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我觉得你很需要我把话说清楚。五条悟单方面地下了决定,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诺德回答。
现在。
那家伙当然会这么说。
只是他在外面待了一天,无限并不能对付让人狼狈不堪的夏季的热度,地上的咒灵刚刚消散的空气里,在这栋建筑的某处还有,在东京市区的肮脏角落。
虽然就算他不能滥用术式穿过半个城市上空诺德也肯定愿意等他几十分钟
不要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是和刚才的不满不太相像的另一种不快,原本不在意的细节都变得碍眼起来,五条悟的声音轻了点,明天。明天
高专的制服太随便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我只是顺便来见你的宣言。穿着那个人的衣服和他见面也许会是不错的情趣,但可以等到下次。迟到当然也是不可以的吧,虽然诺德每次都会等。戴什么样的墨镜会比较好呢,小小的圆墨镜会更好吧,那样稍微低头的时候六眼就能从镜片的边上露出来
和我约会。他说。
五条悟想庄重一点。
第13章
五条悟停在花店的门口。
精心挑选过的鲜花被摆到了店外,在木质架子上的摆成一排,柔软花瓣上落着人工喷洒的水滴。
他并不知道用做赠礼的鲜花的讲究,对花语更是一无所知。
『我应该送你花吗?』他站在玻璃墙外按着手机。
「如果悟想的话」暧昧的回复。
这算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要是仔细回忆的话,诺德的回答大概只有两种
如果你想的话和好。
太不坦率了吧,那家伙。
那样的话前面那种就姑且算作否的委婉语好了。
当作一道谜题来解答吧,对,就像推理。必要的线索已经俱全了,那个人说话的方式和眼睛里流露的感情,要是再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就当面问个明白吧。
『哪种花比较好?』
「哪种都可以」
果然没什么兴趣吧。
只是终究会枯萎的,除了装饰再无其他意义的象征物,哪怕单论美与赏心悦目,世界上也有比花更好的存在。
同样缺乏这部分浪漫的五条悟想着。
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有时会围在一起说恋爱的话题。
喜欢的异性的类型,想要收到的礼物,约会时候想要去的地方。
年轻咒术师的单身率非常高,五条悟的熟人差不多都是这样,东京校这几年的学生也对冒着粉红泡泡的话题兴趣缺缺,但是去年还是什么时候的交流会,他的确偶然撞见过隔壁京都校的女孩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情景。
大概是想一起去游乐园、没有时间、电影的话这样的内容。
打扰了女孩子亲密的悄悄话的五条老师打算十分贴心地离开,但叽叽喳喳的女孩们意外地丝毫不介意,其中一个还问着他的意见。
问了什么
啊,是去游乐园还是去看电影。
如果是五条老师会更喜欢哪个呢?乖巧的女孩眨着眼睛凑在他身边问,好像非常感兴趣。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诶,多浪费时间啊,我可是大忙人,而且那有什么好玩的。
这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
女孩们被冒犯了,像喜鹊一样轻快地离开了。
约会应该做什么?
于是最后也没有买,花。
他在小餐厅外面遇上也刚刚到的诺德。男人的目光扫过他空着的手,或者该说是,不着痕迹地瞥过。没有半句提起这件事。
晚上好。诺德轻声说。
但,只要五条悟想看,六眼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猜错了吗。
所以这时候能递出一束花会更好吧,大概不需要太夸张,一支就可以了,用透明的玻璃纸和饰带包起来,一支玫瑰红色的。
五条悟好像理解了。
想送他花,想要手中有能递出去的花。诺德大概不会有什么露骨的喜悦,只是收到一束花也完全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但是他可能会这么说,说他很高兴,温润的眼睛里会有流淌的蜂蜜一样的辉光。
花本身并不重要,他只是想送出礼物。
失误了,他想。
只是一个小失误,他想。
他有近乎无限次的机会。
最强咒术师不会轻易觉得挫败。
他略微低头,像往常那样用无害的视线看向诺德
展着肩的时候锁骨的轮廓会更好看,低领的T恤看起来怎么样呢,拥抱的时候会顺便摸摸他的脖子吗?他都对着镜子看过了,苍天之瞳睁大的时候显得天真些,但他忽然想起之前诺德说他像神明,是喜欢那副样子吗。
那个之后有机会也问问看吧。
晚上好~五条悟按下刚才的想法,像展示羽毛的鸟儿一样展示着自己,有没有很不一样?可爱吗?是私服哦。
一米九的成年男性和可爱怎么想都不ok。
但五条悟除外。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多出众,因而有着绝对的自我认知,不自信是与他无缘的情况,这份自信甚至能称得上是傲慢,他于是能理所当然地作出这样的发言,连一点别扭的迹象都没有。
他能看到诺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能看到那颗搏动得更快的心脏,他还知道诺德甚至喜欢他的傲慢,因而他觉得自信满满也是当然的吧。
直到诺德执起他的手,轻而小心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珍贵之物。
很可爱。诺德说,视线短暂地和他相交,接着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
为什么??
为什么是亲手背?
至少打算得到一个拥抱的五条悟瞪大眼睛。
店里的装湟很别致,柔软的氛围灯和精心设计的隔断,是小情侣会愿意共度时光拍照留念的地方,但他现在没这个心情欣赏。
他需要重新评估现状了。
你不觉得你坐得太远了吗?五条悟不太高兴地开口。
平心而论,诺德坐在他的对面,只隔着一张小桌,是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即使在约会中也是恰当的距离,毕竟不然的话就没办法注视彼此了。
诺德看上去也有些茫然,悟的意思是
行动先于言语,知道不可能被拒绝,五条悟一点都不客气地自己挪了地方,肩贴着肩和他坐在一起,距离近到透过衣服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我的意思是我要坐在你旁边。
他没好气地说,拉过诺德的手,把嘴唇贴在上面。
没有什么感觉,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纯洁无比的碰触。五条悟更喜欢抚摸,如果是手的话想要整只手覆上去摩挲,也想要把指节分明的手指含在嘴里细细舔吻,但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很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刻意保持距离?五条悟抬眼看他。
诺德也在打量他。
是打量,而不是回应,也不是由衷地觉得喜欢而乐意让他为所欲为。
悟想说什么。今天格外有距离感的,他的男友,斟酌着开口。
是因为不想让他生气吗,那些话语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还有一丝,只是一丝警惕。
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在他心里出现。
他不会被拒绝的,没错吧?
五条悟盯着诺德,像一只盯上猎物的大猫,捉着他的下巴,让那双任由他摆布的金棕色眼睛看向自己。
我和你只是炮友,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看到诺德顿住呼吸。
这个人好像想要移开视线想要从他身边离开,但,是因为被他挡住了退路无处可逃呢,还是因为承诺过了呢说会先优先他的想法,因为这样在此情此景中本该失去意义的承诺吗?诺德最后还是顺从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