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他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公布事件真相这种事情会吸引这么多人啊。好像没接触过世界的大少爷一样,读报纸的人惊讶地睁大眼睛。
    是因为世界上的人很多吧。
    70亿?还是多少亿了?
    75亿。
    而日本有一亿人,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让五条悟的声音多少有些阴晴不定,没错,很多。
    一天前的诺德不会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并没有敲探他人背景的习惯,相反一贯秉持着对方不说就不多深究的社交礼仪。
    但昨天,因为一些原因,他稍微去了解了一下,名为咒术师的群体。
    只是像短暂遮住圆月的阴云,刚才的感慨一下消失不见,在诺德想说什么之前,眼前的咒术师没头没尾地下了结论:不过读者并不会惧怕书里的魔女,这总归是好事。没有人会因为事不关己的故事而感到切实的恐惧和悲伤吧?
    为什么?我想,魔女的魅力点不在于恐怖。
    你居然说魅力点。魔女有魅力点吗?五条悟难以置信地问。话说魔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设定啊。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大概是以残酷的方式杀人,以玩弄人心为乐的,任性妄为的美丽的女性。诺德表现出了一位读者的矜持。
    你喜欢这种类型吗!没有对女性的品味呢,而且这完全就是恐怖吧!猫猫一副震惊的样子。
    我不会喜欢上女性,所以不需要这样的品味。诺德无奈地回答,收起了电吹风,要聊异性的话题吗?
    不聊!
    终于等到漫长睡前杂务结束,没有距离感可言的青年亲昵地搂住刚要收东西的诺德,催促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我以为悟觉得困了。
    嗯,有一点呢。猫咪慵懒地说,但不是困了所以想睡觉,是困了所以不想动哦。
    所以,区别是?诺德明知故问。
    五条悟也很乐意直白地说出来,乐意让温热的呼吸打在诺德的耳边,所以你会好,好,照,顾,我,对吧?
    刚刚睡醒的时候,往往还会有一点,至少也是一点点的困意。能赖在床上,把自己包裹在棉花一样的困意里,什么都不用思考地稍稍虚度同样只是些许的时间,是非常让人舒服的事情。
    五条悟最近发现了该真理。
    虽然会觉得困大概和连轴转的加班分不开关系。
    赖床的结果也是加班。
    没有人喜欢工作,此刻五条悟难得地对七海建人感同身受。
    工作就是狗屎。
    但他的确有一些自愿要去做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他窝在被子里,脑袋耷拉在床边,看着诺德翻找衣柜。
    真的不用穿制服吗?悟比我更高一些,穿我的衣服可能会有点微妙。诺德一边找着一边问。
    但是我要迟到了,没关系的啦~这是一句其他认识他的人绝对会翻白眼的话。我可以把裤子拉低一点嘛~
    后面那句话不是很ok。
    所以你应该不会凑巧有新的内、
    有。
    切。
    诺德十分理智地对此不予评价。
    身高差确实并不真的那么明显,习惯了法师袍的诺德的衣柜里几乎都是长款的风衣,至于裤子的长度到底怎么样,虽然五条悟大概会很愿意,但诺德并没有旁观他换衣服的打算。
    而快要迟到的五条悟当然还有时间对着镜子打理自己,有时间拿着两袋昨天被遗忘伴手礼问你掉的是喜久福还是糖霜蛋糕。
    喜久福吧。
    好选择!
    也有时间一脸期待地看着诺德吃掉他中意的甜点。
    怎么样怎么样?五条悟邀功一样地索要评价。
    诺德顶着那份目光,很绵密的味道。
    对对!绵密,是这个,不如说是奶油细密悠长的口感,超级棒的吧!嗯,毛豆也有特别的韵味和骄傲的笨蛋家长没有两样,五条悟眼看着都要冒小花了。
    太热情了。
    诺德在心里把提前购买喜久福列入了待办事项。
    透着青绿的白色大福刚被咬了一口,柔软的馅料像熟透的果实的内里一样溢出来,虽然味道不坏,但他并不擅长对付这样会粘得到处都是的食物。
    应该直接吃掉吗,应该舔手指吗?
    将剩下糯米甜点吞入口中,那个时候诺德当然没有想到五条悟会忽然欺近。
    像是潜伏许久的猎豹,终于抓到了机会,五条悟按着他,为了抢夺食物一样,柔软的舌头兴奋地侵入他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搅弄。
    悟,你、等
    没办法好好说话,占满了口腔的舌头毫无章法地在里面乱来,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称不上是反抗的反抗丝毫没有阻止五条悟的行动,反倒让那双眼睛因为觉得有趣而亮起来。
    悟是任性又强势的人,这一点他倒不是丝毫没有体会。
    终于被松开的时候诺德喘息着,匆忙地把吃到一半的甜点全部咽下去,到底是甜味还是什么味道没有尝出来。
    罪魁祸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会非常自然地拉过诺德的手,讨好地舔着手指上的糯米粉,眨着眼还有点得意:我从昨天就在想这个了!晚上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啊你不喜欢?
    不是。诺德很快否认,有点不习惯。
    五条悟看上去很无辜,不习惯?啊,你不喜欢玩食物那样的吗?
    有一点不好意思,悟。诺德无奈地说。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把那句话往别的方向理解,五条悟兴奋起来,不要害羞嘛!他说。
    不是
    再吃一个吧!大猫猫开心地从纸袋里拿出另一个喜久福,殷勤地拆好包装。
    悟
    来嘛来嘛~五条悟拿着那块白色的甜点递到诺德嘴边,一副投喂的样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实在难以拒绝。
    真没办法啊,他想。
    第10章
    如果有人注意到这件事,并且询问他的话,诺德会承认,他喜欢照顾别人或者再具体一点,他喜欢照顾自己的恋人。
    并不是因为想要回报所以愿意付出,而是真的享受这件事。
    倘若他养着一只猫,那么无论是为它准备食物、为它修剪指甲,抱着它一边晒太阳一边花上半个小时梳理细软密长的毛发,还是在早晨五点被喵喵的声音叫醒,都会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柔软。好好打理它,看到它快乐又漂亮的样子,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但诺德不养猫。
    动物一定会给人纯粹又美好的感情,只是说到底,人最想要追寻的还是与人的联系。
    因为无底洞一般的空虚与贪婪,于是把感情寄托于人。
    尽管如此,用恋人这个词,是可以的事情吗?
    要我送送你吗?他委婉地问。
    即使在一般意义上接受别人提供的便利是有利的,但因为不想欠下人情,不想扯上关系,不想显得势利诸如此类的原因,过度的好意反而会让他人觉得反感。
    人们大多小心翼翼地划清边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生活着。
    真的吗?正在玄关的五条悟转过身,那双仿佛晴空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中亮得不可思议,他无比自然地,亲昵地抱了抱诺德,那太好了送送我吧。
    五条悟并不是大多数。
    是特别又耀眼的绝对少数。
    只不过,诺德还是在听到目的地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有点偏僻,五条悟注意到他的停顿,但没太在意,大大咧咧解释,学校在郊区啦。
    一天之前还不知道咒术师这个词的诺德弗雷姆先生认为,身为一个咒术师,直接将日本唯二两所之一的咒术师学校的具体地址,告诉一个普通人应该不算非常谨慎。
    五条悟会用语焉不详的学校和任务来指代他的工作,但这些都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掩饰。
    就算是个普通人,也知道正常的教师不会在两天之内往返欧亚大陆,不会在一个导航软件显示空无一物的地方上班。
    他收起原本打开地图的手机。
    之前他也一直觉得,五条悟没有戒备之心。
    到底是什么的世界,才会让这个人是这样的性格啊。
    现在这个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正在副驾驶座上犯困,因为困倦而少见地安静起来。
    不说话的五条悟少了烟火气,他的面孔还是精致得像是教堂里的雕塑,那和之前没有区别,但这会儿看上去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明多过像人类,完美得缺乏真实感。如果他的脑袋没有困得时不时一点一点的话。
    车停下时他已经完全睡着了,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车内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诺德知道那双眼睛的颜色,即使睁开也是不似人类的冷色调,雕塑家用雪花石膏雕刻圣子的面容时,并不在眼眶里空白点上俗世的墨迹因为多余。
    醒着的时候明明是那样的生气勃勃。
    他伸出手
    只是因为觉得不真实,而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这样本能一般的原因。
    但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手指停在白发的咒术师身前一厘米处,他并没有碰到五条悟,指尖也没有传来另一个人的暖意,什么也没有碰到但却也不能再前进分毫。太过异常的景象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身为魔法师的思考方式一瞬间醒了过来。
    结界,护盾,任何诸如此类的防御方式碰不到的话当然也就无法攻击。一片魔力的真空他现在知道那是咒力存在的结果。
    所以说,悟很没有戒备之心。
    这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诺德还没有收回手,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了,璀璨的海蓝色的眼睛泛着雾气,先是看到他,再看向他的手。
    接着,了然地轻笑,都说了,我很大方的,要摸要看要亲都可以啦。好像还没睡醒的猫咪拉着诺德的手,脸颊贴上去摩挲。
    柔软而熟悉的触感。
    主动的亲昵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让五条悟抬眼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你好像还有点不在状况的五条悟看着他,迷茫地眨眼,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只是在想诺德避重就轻地说,悟有时候看起来像人类之外的存在。
    什么样的存在?
    神明。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光是这样就显得冷淡了许多,那么,他说,你是会想和神明做爱的类型吗?不置可否地问。
    要是忽略掉他说的话,这时的五条悟身上全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一副和他所想的一样的,清冷的神明像。
    但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答案会是什么。
    想吧。
    拉近了就能舒舒服服地亲吻和拥抱,能够满足燥动不安的欲望,不会被拒绝,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神子也会有凡人的欲望吧。
    诺德拉开距离,移开视线,悟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五条悟随口把问题抛回来。
    如果没有的话,诺德尽量说得不经意,但声音还是多少低了下去,可以和我交往吗?
    尽管问出来之前就多少有预感,他还是问了。
    而有些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五条悟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困意一扫而空,他的视线游离着闪动着,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要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然后不明所以地开口,你、
    不该问的。
    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是危险的事情,自作多情更是需要避免的事情。
    别在意,诺德很快说,拉开那边的车门,短暂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忘了吧。
    他刚刚回答了个什么?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靠。
    这不行,这非常不行。
    现在他能想出十句更好一百倍的回答,五条悟忿忿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没错,不问彼此的工作与生活,有需要的时候才见面,见面立刻滚到一起,第二天早上没多久就告别,没有约会也没有告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典型到可怕的炮友。
    情商颇低的最强咒术师,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捂着脸低低哀嚎了一声。
    旁边正在训练的高专学生们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或者说,胖达和狗卷棘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胖达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望远镜为什么是望远镜?
    给我好好训练那边的二年级他敷衍地喊了一句。
    他倒也不是不明白现状。
    拥抱比亲吻更亲密,亲吻比做爱更亲密,即使完成了以上所有流程也不代表什么,没有庄重的告白就永远可以是不走心的玩闹。大人的世界有一套完全相反的交往顺序。
    也就是说,他们,没在交往。
    所以现在怎么办。
    五条悟坐在台阶上,拿起手机又放下,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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