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怎么可能？他家大到究竟有多少洗手间郑嘉阳都没数过来。
    后来他问过叶雨时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豪门大少爷，叶雨时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自在点。
    所以郑嘉阳也没跟别人说起过。
    等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叶雨时家里已经出了变故，叶雨时曾经是豪门大少爷这件事情，更不可能再会有人知道。
    所以郑嘉阳没想到贺航会知道。
    叶雨时跟你说的？他问。
    没有，只是我自己的推测。高三那年我出国前，在学校天台见过他。那天的他，有点奇怪。
    贺航没有细说，可能是他的潜意识里把那段记忆当成了他跟叶雨时的秘密，想要私藏吧。
    但郑嘉阳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贺航，刚才的决斗我赢了，我想到我要的彩头了，我希望你永远都别去问他当时发生过什么。
    贺航的心口猛地一沉，他当然知道当时的叶雨时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能让郑嘉阳说这种话，那当时发生的事情，一定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时
    如果你不是跟他有仇，想报复他，就永远都别问。郑嘉阳仿佛怕他不答应，紧跟着又接了一句。
    而这句话依然如一记重拳一样，狠狠地砸在了贺航的心口。
    他越发想要知道，当时的叶雨时究竟怎么了。
    但他知道，以郑嘉阳跟叶雨时的关系，对方能说出这种话，当时发生的事情，必定让叶雨时受了太深太重的伤。
    他艰难的点下了头，声音悠远的仿佛不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好。
    郑嘉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后一瘫靠在沙发上，刚撕开的薯片也被他丢在了一旁，没了食欲，双目放空的顶着天花板，声音透着藏不住的懊恼与无奈，不瞒你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亲眼所见，我当时回了乡下奶奶家。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那之后他病了一场，消瘦的不成人形。那一年高三，他本来是准备考苏大美院的，可病好了，他连画笔都拿不起来。
    说完这番话没多久，郑嘉阳就走了。
    事实上不止是叶雨时从来不会提起那段过往，郑嘉阳也一样不愿意想起来，因为每次想起，他都会后悔不已，后悔那天他为什么去了乡下，后悔那天他为什么没在。
    他知道就算他在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那时候的叶雨时身边哪怕能有一个人在，又何至于那么绝望？
    这股懊恼悔恨的感觉一直到他回到家，妈妈问他叶雨时感冒好点没，他才渐渐抽离出来，然后忽然想起了另一茬。
    贺航既然是跟叶雨时同居了，那昨晚贺航匆匆忙忙离开，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对象，是因为在电话里听到叶雨时感冒了，才着急赶回去的吧。
    想必之前在农家乐看到的贺航脖子上的牙印也是叶雨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他们推测的贺航的对象其实是叶雨时？
    当然，这个真相已经不足以让郑嘉阳惊讶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贺航的态度。
    目前看来，贺航跟叶雨时同居，是基于人道主义，帮叶雨时治病，两个人上床也是信息素失控导致的，所以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别的关系，那贺航为什么知道叶雨时感冒了那么巴巴的跑回家照顾？
    不仅如此，这会儿他脑子完全清醒过来，就发现贺航今天对他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为什么看到他碰叶雨时的脸，贺航的脸阴沉成那样？
    听到他说跟叶雨时一张床睡之后，更是连Alpha对其他性别的压制都搬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当听他说到叶雨时过往不能提起的时候，郑嘉阳觉得贺航似乎比他这个叶雨时的好兄弟都更加感同身受。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情敌的态度啊？
    莫非
    郑嘉阳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被郑嘉阳看明白的贺航，在他离开后依然久久的不能从他的那番话带来的冲击中抽离出来。
    贺航总是对叶雨时当年放弃高考耿耿于怀，不止一次的问过叶雨时。
    每一次听到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叶雨时在想什么？是想起了当年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不得暂时放弃高考的无助吗？
    贺航懊恼不已。
    从他再次与叶雨时重逢，就总忍不住去探究当年，以为这样他才能更了解对方，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时候，又勾起了叶雨时怎样的痛苦的记忆。
    于是叶雨时一觉醒来，从卧室出来就看到他一个人安静的靠坐在沙发上，手臂挡住了眼睛。
    叶雨时以为他睡着了，但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没有，非但没有，他还清晰的感受到贺航的周身似乎被一股淡淡负面情绪笼罩着。
    这样的贺航，叶雨时还从来没见过。
    他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贺航，你哎？
    话没说完，贺航忽然伸手将他拉过去用力抱住，脸深深的埋在他的颈窝里。
    叶雨时的心口微微一颤，完全没想到要推开他，反倒自然而然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也格外轻柔，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而此刻，叶雨时越是温柔，贺航的心中就越难受。
    他紧紧的抱着叶雨时不说话。
    叶雨时也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推开，就这么任由贺航抱着，而他则一直轻柔拍着贺航的后背安抚着贺航。
    良久，贺航还从那股难以自拔的自责中抽离出来，却依然不想松开怀中的人，特别是这个怀中人身上还带着他的味道，他没忍住在叶雨时的颈窝蹭了蹭，低声道：谢谢。
    这个姿势让他说话的气息全喷在了叶雨时的脖子上，引得叶雨时轻轻颤了颤，连忙把人推开，没事了？
    贺航只能依依不舍的把人松开，对上他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没事了。
    那就好。不过，你到底怎么了？叶雨时看着他，又黑又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心。
    贺航心里说不上来柔软，觉得自己以前必定是眼瞎的，要不怎么能总看这人不顺眼呢？
    这个人明明那么好。
    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坚强乐观，还如此温柔善良，连对他这个情敌都是如此。
    他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呢？
    你这么看我干嘛？不想说就不说。叶雨时忽然丢下这句话，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去拿薯片吃，心口却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贺航到底怎么了，忽然间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琥珀色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是惯有的嘲讽，但也不是正常的微笑，透着股说不上的温柔似水，仿佛他看的根本就是叶雨时这个人，是某个他特别喜欢的人一样，深情的不像话。
    叶雨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被他看的有点心慌，脸颊微微有点发热。
    真的是活见鬼了！
    一定是错觉。
    贺航没发现他的异样，只见他伸手去够薯片的时候，宽大的T恤领口微微往下滑落，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肩膀，上面稍稍还有点他上午留下的痕迹。
    眸底闪过了一抹疼惜，忍不住道：刚才郑嘉阳跟我说，当年你因为没有拿到那三百块钱稿费，又帮别人搬了一整天的家具，为此肩膀都出血了。是哪边的肩膀？
    叶雨时嘴巴里叼着一片薯片，诧异的回头看他，愣怔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咯吱咯吱的把嘴巴里的薯片吃掉，才指着贺航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刚才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愧疚吗？傻不傻啊？那时候你又不认识我，帮你朋友去打架也没什么错啊。不过，你交友不慎是真的，你朋友人品有问题。
    贺航不知道叶雨时是真的心大还是豁达，为什么他在听到郑嘉阳的描述后，满脑子都是叶雨时红肿出血的肩膀？可叶雨时提起来却能哈哈大笑？
    你说就因为那三百块，永远都不会跟我和解，是不是真的？贺航问。
    那不是气话吗？虽说你帮你朋友没错，可我确实莫名其妙没了三百块，我因此看你不顺眼，也是人之常情啊。这是两码事。所以呢，你不用为此觉得愧疚，我也不会因为当年背地里骂了你很多跟你道歉的，扯平行吧？
    叶雨时有点想不明白贺航为什么会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愧疚。
    贺航也看出来他早已经不在意，如今偶尔嘴上说起来，多半也是有口无心，但他还是想知道啊。
    到底是哪边肩膀？他追问。
    叶雨时被他问的有点不耐烦，白了他一眼，我哪记得？不是左边就是右边吧。说完又觉得贺航今天怪不可理喻的，这个话题不结束，只怕是要没完没了，忙岔开话题问：你跟郑嘉阳决斗谁赢了？
    说完发现贺航跟前的电脑还是游戏界面，没有退出登录，他倒是真的起了好奇心，凑近了去看，你还真玩这个游戏啊？让我看看你玩的是哪个职业。射手？哎？
    叶雨时的目光忽然被射手头顶上的ID吸引了，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口中轻轻念道：满地翻黄？这个名字
    他话没说完，忽然蹭的一下回过头去看贺航，就见贺航一手扶额，脸上的尴尬还没完全退去，当下就知道自己没弄错了。
    靠！
    这家伙原来就是他之前在网上遇到的那个十五岁的初中生？
    没看出来贺总还喜欢装嫩，十五岁？初中生？你怎么好意思的？
    贺航发现已经躲不过去了，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是时神你说的，大学毕业手速退化，打职业已经晚了。我要当时跟你说我二十二了，你只怕当场就不打算理我了吧。
    贺航至今都还记得，叶雨时那天晚上的态度。每当他表现出他可能没办法去他们战队试训，叶雨时回信息的速度慢的跟乌龟爬一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当他对做职业选手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时候，叶雨时就立马殷勤的很。
    真的是现实的令人发指。
    这么说来你当时就知道是我喽，怎么知道的？叶雨时些好奇。
    郑嘉阳的声音那么有辨识度，我还听不出来吗？
    叶雨时了然的点了点头，他都忘了这茬了。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贺航游戏居然打的这么好，真有这种水准，就算是22岁，也不是不能接受啊。他自己不也22岁了。
    喂！以你的水准郑嘉阳肯定是不够看，跟我solo两场怎么样？叶雨时说着已经用旁边郑嘉阳刚才用的电脑登录的游戏。
    贺航见他兴致勃勃自然也没有扫兴，嘴上却笑道：赢了有彩头吗？
    叶雨时瞄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觉得你能赢得了？不过我懂的，做人嘛梦想是要有的。行！只要你今天能赢我，彩头随你定，我都答应。
    然后事实上贺航确实不可能赢，毕竟叶雨时不仅仅是在联盟的比赛的单人赛从来没有输过，甚至是在游戏里的竞技场，都保持着不败战绩。
    但贺航终究也没有全输。
    他们打了五局，贺航赢下了一局。
    仅仅就是这一局，就让叶雨时看他的眼睛都亮了，当下就凑到了贺航身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还透着几分讨好，贺总，有没有兴趣打职业呀？来我们战队好不好？我们战队缺一个射手。
    贺航却微微愣住了，这话当日他在游戏里跟叶雨时偶遇，叶雨时以为他是一个15岁的少年时，同样问过。可如今都已经知道是他了，居然还想拉着他去打职业也是贺航完全没想到的。
    不过贺航还是忍不住想逗他玩，慢条斯理道：时神，你可别忘了，我今年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个年纪还适合打职业？
    适合，怎么不适合，我不也是22岁吗？再说了，单纯的以年龄论断也太肤浅！贺总你都没怎么玩过这个游戏，还能打的这么好，真的非常有天分。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战队吗？我偷偷告诉你，今年奇迹会举办世界赛，这可是第一次。等国内的秋季赛结束后，马上就要开始名额赛。国内只有两支战队可以参加世界赛。我们YSG虽然今年只是四强，那也是因为两位新人确实没有太多时间训练。经过这次秋季赛的磨砺，已经越来越成熟了，他们只会越来越强。再加上贺总你这样一位强有力的射手加入，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拿世界冠军的。当然啦，我知道你很忙，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不用去我们战队训练，每天晚上回来我单独帮你训练。但比赛的时候，你肯定是要去的。你觉得怎么样？你想象一下，要是我们一起拿个世界冠军，也算是为国争光的，多帅啊！
    叶雨时完全忘了是他自己说的二十二岁打职业已经太晚了，此时只趴在茶几上，托着腮眼巴巴的看贺航，两片水润的薄唇开开合合的说了一大气，最后连为国争光都搬出来。
    然而贺航发现自己居然心动了，因为脑补了一出跟叶雨时一起捧起冠军奖杯，迎接金色雨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职业选手，何况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在电竞圈已经算是老人了，他居然会因为叶雨时的一句话就心动了。
    果然，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他做傻事。
    贺航发现叶雨时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理论，在他身上生效了。
    他脱口而出，有什么好处？
    这摆明了就是松口的意思。
    叶雨时在这方面现实的不行，看出他的意图，立刻又殷勤了几分，可以为国争光啊，多大的好处？
    别整这些没用的，有没有实际点的？贺航觉得自己哪怕为了爱情变成傻子，也是个精明的傻子，因为他还是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可以占便宜的机会。
    叶雨时抿了抿嘴唇，眉头轻蹙，显然是陷入了为难之中，半晌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抬眸对上贺航的，无奈道：我也想不到。其实世界赛的奖金还挺丰厚的，我们战队也能给你开很高的工资，但对贺总你来说，只怕都不够看。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处了。
    为什么贺航顿了顿，嘴角上挑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他，你不试试对我用美人计呢？
    哈？
    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叶雨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瞧着贺航一脸的故作轻佻，就知道这家伙又开始没正经了，他没忍住白了贺航一眼，我怎么会傻到要做无用功呢？贺总你可是有心上人的，七年前银杏树下一见倾心，念念不忘。这么痴情，美人计对你怎么还有用呢？你是不是就是想听我夸你痴情，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