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凌祉皱皱眉头:他?
    萧云谏轻声在他耳畔说道:会否有可能是绪川?
    绪川!就是绪川!老者忽然激动了起来,他的衣袖碰洒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身上,可他就像是没注意一般,仍是说道:我已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绪川他他是仙人、是妖怪,他诅咒了我们,让我们一个个都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还让我们所有人再也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随后又让那些个人面蛛,当着我们的面,杀了许多人作为威胁,让我们保守悬暝幻境的秘密。
    果然是绪川。
    萧云谏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未曾言语,只是瞥了个眼神与凌祉。
    凌祉替他又斟了些茶水,递到手边说道:阿谏想的无错,当真聪慧。
    萧云谏打了个寒战。
    怎得那般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是我们做错了事情,受到了诅咒。如今我们变成了这又老又丑的怪物,也是我们咎由自取。老者无力地叹息着,我们用着谎言来掩盖真相,便希望所有人都恐慌,见不到那悬暝幻境,无法拆穿我们。实在抱歉
    他耷拉着衰老的一张脸,说道:若是能选,我们定不会再做这蠢钝贪心之人。是我们被贪欲蒙蔽了双眼,是我们背叛了绪川,一切也皆是我们的错处。如今想来,我们亦是只希望能恢复从前模样,生老病死一切由天。若有来世,再不当这贪心之人!
    萧云谏接过了凌祉递来的茶水,没有喝下去。
    五毒心便又是五毒心扯出的这般事。
    只是如今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也该是诅咒失效的时刻了。
    萧云谏敲了敲桌子。
    神力沿着他的指缝间,在萤火之下,瞬间飘满了整个镇子。
    所有触碰到他神力之人,皆是在一瞬间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他又是敲了两下,将那不老不死的诅咒同样也去除,让他们能在这一世之后,转世投胎而去。
    面前的老者顿时也变成了壮年模样,虽说论不上好看,可也不是从前那般歪瓜裂枣的模样。
    小孩子们惊讶极了:爷爷奶奶都变成别的样子了!
    镇上之人互相看着望着,相拥而泣。
    过后,由那变了模样老者引着,皆是要朝着萧云谏下跪磕头。
    萧云谏顺势一弹,所有人的膝盖便都不能弯下了。
    他道:这是我予你们的谢礼,我们已算是扯平了。
    说罢,他便使了个眼色给凌祉,自顾自地往镇外走去。
    只未曾动几步,又被十尺的距离禁锢住了。
    凌祉方才又郑重地对着百姓说道:若是往后感念,便立个风神殿,用香火供奉吧。
    话语落了,这才跟上萧云谏的脚步。
    萧云谏走出许久,到了那只人面蛛面前,方才严肃低沉地问道:你缘何要将风神一事告知于他们?
    阿谏,你可是生气了?凌祉顿觉慌神,我并非有意,只是只是想着多一分香火供奉,亦是能为你在天界地位添上一分助力。
    我倒也不必需要这香火供奉。萧云谏嗤了一声,却是又道,不过多谢。
    凌祉吐出半截的话语,一刹那便哽了回去。
    萧云谏回首,笑眼盈盈地又道:我并未生气。只是此事颇为麻烦,我从不乐意去做。
    他顿了顿,又道:先头你在悬暝幻境中问我,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何。其实你早便知晓了,那时候想说的是我并未失忆一事。在梦中的时候,我也真想过要直接告诉你,可后来却仍是偃旗息鼓了。
    他如今把话说得坦坦荡荡,却不显窘迫了。
    便也是将此事彻底地揭了过去。
    凌祉似是长松了一口气。
    本有些暗淡的眼眸,如今映着月色,也亮了起来。
    和那悬暝幻境中的黑布袋子一样的天一比,便是乌云蔽月也好看了许多。
    凌祉便是这般瞧着他温和地笑着,险些让他忘却了凌祉是个如何冷面阎王一般的人。
    更叫他忘却了,这个人曾经做过多么大伤害他的事情。
    有时候想着,那便是他自己同自己较着劲。
    凌祉心尖尖上搁着的那一轮皎皎明月,其实就是从前那个救了他的自己。
    可又思及青鳞不过出现几日,便夺了他的魂去。
    原就是他爱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只不过是那一张与救命恩人相同的脸罢了。
    人就算有轮回转世,谁又能确保着,生生世世用着同一副面孔?
    可凌祉却依旧当了那是评判的依据,这便是自己最最受不得之事。
    即便如今凌祉言说道,他爱的从始至终是萧云谏这个人。
    可装作失忆的那时候呢?
    萧云谏别过脸去。
    他现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还是应当多注意着悬暝幻境的一切。
    早日了解了这梦子诅咒,便早日也不用再相见凌祉。
    而后治了他身上的病痛,也算是自己还他在梦境中的恩情了。
    只他这般思忖,凌祉却是丝毫不知。
    凌祉仍是陷在萧云谏在悬暝幻境中为了自己而只身犯险的甜蜜中,眼底眉梢皆是欢喜之色。
    萧云谏长叹一番,瞧了一眼面前已经不闹腾了的人面蛛。
    伸手将人面蛛周遭的神力卸了,正准备挽个风刃送其上路。
    却见人面蛛出了自己那风力牢笼,立马像是风干了一般,干瘪了下去。
    直到化作一具枯骨。
    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加班呜呜呜呜!!
    没有小剧场,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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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真相
    萧云谏忍不住上前去,翻了那人面蛛化作的人骨。
    再次求证,那半点都不像是蜘蛛模样的骨架。
    可得到的答案依旧相同:这就是人骨。
    他仰着头,诧异又惊恐地看向凌祉,喃喃问道:怎会是人骨?难不成,是绪川从前杀的进入了悬暝幻境之中的人?他把这些人都在幻境中化作了人面蛛的模样,当做守卫。可出了悬暝幻境,他们就又变回了原本模样。
    萧云谏围着那人骨死活转了几圈,可却不敢触碰。
    他振振有词的念道:定然是这样的。因着我用风力造就的牢笼中,用的气是悬暝幻境中的,这才叫他一直维持着蜘蛛模样。接触到了外界,骤然变了回去。
    他从未曾想过,悬暝幻境中那些令他们生厌的人面蛛,背后竟有这般的隐情。
    凌祉按住了他不停打转的身子,说道:事实真相尚还不清楚,绪川也不一定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
    萧云谏顿下了脚步,胸腔涩涩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感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道:是,你说得不错。镇上的人是因为背信弃义,才被绪川诅咒,从前千百年从未害过人。兴许这些个人面蛛也是想要盗取东西的坏人。只是此事并不能说得准,现下这人骨就这般孤零零、冷冰冰地躺在此处
    他蹲下身去,看着那堆人骨若有所思。
    凌祉在一旁脱下外衫,将那人骨包裹在其中,又道:阿谏,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凌祉就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他话方才说了一般,就已经替自己做好了这些。
    一坡黄土,没有墓碑。
    就这般将人骨掩埋,
    但也算是归于尘埃了,不再做那孤魂野鬼,亦是能安心地投胎而去了吧。
    做完这一切,萧云谏拍拍手掌站了起来,说道:可若他是盗贼,我们便也是想要盗取悬暝草的贼人,绪川恐怕也想要我们变成人面蛛吧。
    不会的。凌祉俯身又将萧云谏没注意到的衣摆尘土拂去,有我在,不会的。
    萧云谏啧了一声:你还先是治治自己身上的这疾病吧。
    凌祉并无气恼神色,只是又道:阿谏,我们而后可做了何打算?
    他要问的是,萧云谏可还是要去那悬暝幻境当中。
    萧云谏自然而然道:自是先等上两日,待重羽查到些消息传递于我。
    他瞥了一眼凌祉,从凌祉目光中读懂了他仍是想问着之后事宜。
    再之后,定然还是要回悬暝幻境中。他抿唇一笑,略显揶揄道,终归梦子诅咒要解,我也并不惧怕绪川,与他坦诚相见即可。再而后,我回我的停云殿,你作你的魔族谋士。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凌祉压抑在嗓间的一声叹息。
    凌祉眼中亦是有失落的,但仍是说道:好。我们总是要等上些时日的,不如先回到周遭的城镇,寻个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萧云谏点点头,御剑而去。
    二人在附近城中的客栈生生同住了五日,方才得了炎重羽的回信。
    对于凌祉之事他倒没多着些笔墨,只说往后回到停云殿,再行打算。
    但却写了许多关于北羌之事,就连传信的雀鸟,都挑了一只稍大些的。
    信上写
    北羌国原是神造于七千年前,由帝王与祭祀共位执掌。此国之人生性热烈好客,因处于资源富硕之地,故而将其国民养得慵懒随性。
    而其周遭的南庭国,却生于贫瘠之地。他们怨恨为何皆为神造,北羌国就能获得丰富的资源,故而挑起了战争。南庭国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将北羌国打得节节败退。
    萧云谏瞧至此处,便对一旁没看这信件的凌祉说道:这倒与悬暝幻境中那说书人的话一样。
    凌祉应了一声:确实如此。
    萧云谏又多瞧了他几眼。
    方才他招呼凌祉同看,凌祉却是道:若炎重羽信上可还有旁的只对你的言语,我瞧了倒是不好。
    萧云谏便也没多言语,只是将信上的话,逐字逐句地读给了凌祉听。
    他摇摇头,继而又念道:北羌子民负隅顽抗,可奈何实在不可敌。于七千年前
    他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凌祉。
    眼底的惊异溢于言表,凌祉此般却是探上前去。
    方才听他又用了轻飘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过的语调,说道:灭国。
    皇城宫破,帝王被断头于城墙之上。而大祭司绪川,带着余下的子民们殉国。
    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萧云谏松开手指,信纸飘落在一旁,倒扣在桌上。
    好似并不相信这般事实一样。
    想来也是。
    那悬暝幻境本就不过是个幻境,哪有什么真实之物的存在呢?他叹了口气,又是将信笺翻了过来。
    他将其捏在指尖,纤长的骨节因着用力而泛白。
    他有些怔怔地看向凌祉,凌祉眉间那道魔纹似是愈发得深了起来。
    犹如一剑生刺下去的浓黑淤血,直直落在他眉间与心间。
    可随着凌祉牵动唇角,眉毛也挨近了微微一分。
    恰好淡去了魔纹中的冷冽气息。
    萧云谏一怔。
    下意识地想要触及自己额角的伤疤,却是在一半拐了弯,又转回了唇边。
    掩着唇,轻咳一声。
    凌祉继而弯下眼眸,温和笑道:阿谏,不必思虑这般多。若是你当真想要回到悬暝幻境真相,我便刀山火海皆陪你而行。
    他刻意掩去了悬暝草,有意无意地引着萧云谏忘却了此物。
    果不其然,萧云谏颔首道:好,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今天已是月夜,来不及再等一个夕阳。
    待到他二人再次进入悬暝幻境之时,仍是眼瞧着从落日余晖,忽而成了那黑布袋子一样幽黑的天空。
    没有月亮与星星相依着的夜幕分外诡异。
    萧云谏环顾着四周,他们那日被兽潮赶上了山,又慌不择路地进了神殿。
    如今倒是能得闲暇,去瞧上一瞧了。
    这一瞧却也不打紧,不过就是他们沿着如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便就是神殿。
    哪里用得着再上山这么一遭?
    萧云谏啧了一声,引得凌祉望向了他。
    他便指着不远处的神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本欲直截了当地去那神殿,寻着绪川。
    可身后又传来了万马千军一般的响动,直朝着他们而来。
    凌祉回首瞧了一眼,覆在萧云谏耳侧说道:又是兽潮。
    萧云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道:这便是没进入一次,便要重复一次这般的过程吧。
    可即便是快速奔跑者着。
    身后的兽潮仍然有条不紊地驱赶着他们,非要让他们往山上去。
    可萧云谏偏生要与其作对。
    既是有灵兽包抄着他们,非要将他们的去路拧回去。
    他便自己辟出一条路血路来。
    脚尖踏过有些软绵绵又湿哒哒的草地。
    萧云谏回首看了一眼那些个只会既定而出的灵兽们。
    灵兽们只一瞬,忽然觉察到不对
    缘何这两人,会择了不同的地方走去。
    可奈何它们根本思索不清,仍是固执地要将二人板正回去。
    可它们当真做不到。
    萧云谏轻飘飘的脚步落在神殿门口。
    那里依旧破败不堪,就似是荒废了千万年一般。
    门口还有一颗枯树,影影绰绰地立在暗夜之中,诡异至极。
    萧云谏依稀记得,在白日时候,这里是一株漂亮的、散发着香气的桂花树。
    他不禁摇头。
    凌祉先他一步,为他探得危险般的,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吱呀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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