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雾眼睛一亮：好啊。
    一刻钟后。
    雾搂紧巴特的脖颈，趴在巴特利亚的背上，兴奋的左看右看，时不时发出一两句对巴特的嫌弃，催促他快点。
    他总是这么吵吵闹闹的，巴特想，以前他的家里一定很热闹，他很好奇，巴特的家里是什么样的人，于是便开口问。
    一提起家人，背上的少年立刻就安静了，好半天没说话。
    巴特心想自己大概又说中他心中痛楚了，心里一慌，赶紧亡羊补牢：我没别的意思，就看到雾这么活泼，就想，在雾的家里，一定很热闹吧。
    那当然热闹，我以前有很多很多仆人。
    巴特好奇地问：很多是有多少？
    一说起这个，雾的情绪稍微好了起来，语气有些得意：很多，我没认真数过，不过肯定比整个巴巴布拉小镇的人还多。
    巴特心想他一定是在吹牛，但是也没有戳破他，而是迎合道：那可真多。
    那是当然，以前我有用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无数的城堡和仆人，没有任何人敢反抗我。
    那后来呢？
    雾疑惑：什么后来？
    巴特问：我是说，后来你的城堡和仆人们，他们去哪里了？
    雾沉默了一会儿，抓着巴特肩膀的手紧了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几分深沉地说：那些依旧是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的。
    巴特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关于雾的好几出关于家产争夺的大戏了，很显然，现在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没关系的，雾，我们可以用劳动去换取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比好好活下去更重要了。
    他说完见对方没有回应，转头一看，原来趴在他背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在回到小镇的入口时，他又正好遇到了外出巡逻了一整天的勇者与七骑士，他们见到巴特便打趣起来。
    巴特看他们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便好奇地问道：诸位阁下，找到魔王的消息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一位骑士听到他的话，用嘲笑的态度说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难道就凭你勇者考试第一关都没考过的能力，还能帮助我们不成？
    巴特没有生气，只说：我会尽我所能。
    说完和他们点头示意之后，就背着少年转身离开了。
    勇者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有些可笑。
    勇者与七骑士回到了旅店，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讨论室中，围绕着大圆桌坐着，大圆桌的中间放置着一个拳头大的透明的水晶圆球，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地盯着水晶球看。
    勇者沃伦杜克率先开口：根据神谕，魔王已经诞生至少一个月了，可是据说可以探知魔王动静的水晶球却至今没有亮过。
    其他骑士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会不会是水晶球坏了？
    怎么可能，魔力水晶球已经使用超过两千年了，每次在铲除魔王的时候都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而且魔王是知道了这个水晶球的存在的，如果他一直没有亮，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杜克眼神晦暗地说道：魔王为了不被我们发现，一直没有使用魔力。
    其实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只是根据史册记载，魔王几乎没有野外生存的能力，他也是需要吃喝的，既然如此，他究竟是怎么不使用魔力生存了超过一个月以上的？
    或许只是运气好。
    但万一要不是运气呢，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魔王诞生了几个月，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动静。
    你们的意思是说，使者？
    要是被使者找到魔王，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使者使用魔力的时候，是不会被魔力水晶探测到的。
    而且最糟糕的是，传说只要魔王的七个使者全都聚齐，他们所拥有的破坏力将不亚于魔王。
    见众人越说越朝不好的方向发展过去，于是沃伦杜克敲击了一下桌面：冷静，不要自乱阵脚，在封印魔王的两千年时间里，我们在伟大的光明神带领下，一共将其逃出的□□剿灭的十五次，在这十五次中，魔王的七个使者从来没有聚齐过。所以这次也不用过于担心，不过才一个月而已，以前魔王诞生后，数月都没有发现魔王动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杜克说得有道理。
    杜克继续说道：况且，就算出现了使者又怎么样，别忘了，你们七骑士就是专门为了对付魔王的七个使者而存在的。总之魔王交给我，七位使者交给你们。
    第一骑士点头赞同道：是的，既然出去巡查没什么动静，那我们不如分散去调查，在这附近的小镇上问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力量，既然没有魔王的动静，那我们不如先从那些魔族势力上下手试试。千万不要大意。
    第二天，勇者向所有人征集和魔族有关的信息，提供有效信息的人将获得一枚金币作为奖赏。
    于是第二天，先前被魔族抢劫过的杂货店店主桑迪找上了门来。
    他再次将他被抢劫破产后想跳楼，结果被好心少年救下的故事生动的讲述了出来。
    勇者和骑士们都充分地表达了对魔族的憎恶和对桑迪的同情，最后承诺一定会消灭那些抢劫的魔族为他报仇。
    说完后，桑迪很高兴的要离开，在出门之前，他有些犹豫地回头：有一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有些奇怪，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们说。
    杜克充分发挥出自己贵族的礼貌和气度：尽管说，重不重要我们来判断就好。
    于是桑迪道：就在半个月前，我那些被抢劫去的货物马匹和马车都回来了，虽然货物也只回来了一半，但是这还是将我从破产的边缘给拯救了出来。
    杜克皱眉道：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桑迪困扰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就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那些东西就停在我的家门口，当时我真是高兴坏了，我想一定是光明神的保佑。
    杜克和骑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一致认为，光明神的是不可能突然出手帮助一个普通人的，这件事肯定有别的原因。不过他们也没有打破杜克的幻想，而是让对方先回去，等他们调查清楚，确认真的有魔族之后，再把金币给他。
    而巴特利亚，在这几天也听说了勇者们在寻找魔族的事情。
    他在心里认真地念了一下这两个字魔族。
    传说中他们是魔王最忠诚的仆从，在人们的传说中，他们是会吃人的野兽，是无恶不作的怪物、恶魔，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不会痛苦，不知疲倦，浑身坚硬的铠甲，杀人如麻，他们甚至能够变成人类的样子欺骗人类。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半个月前找到的那些魔族。
    他们和传说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有一些还未成年的魔族身上那些没有收起的野兽的尾巴和耳朵，他根本不会相信，那些无论是从哪里看都是人类的生物，竟然是人们恨不得赶尽杀绝的魔族。
    第6章
    巴特从小都是听各种勇者保护世界的故事长大的，所以从刚记事开始，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勇者。
    想要毁灭世界的魔王是必须要杀死的，而帮着魔王助纣为虐的魔族是死有余辜的。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他的心被动摇了。
    所有的魔族真的都是死有余辜吗。
    十二岁的巴特这样问自己。
    *
    那天，在听说了桑迪先生被魔族抢劫的事情后，他无法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虽然他并没有考上勇者，但是他却无法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袖手旁观。
    他果然还是想当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啊，不然的话，世界上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个距离魔王诞生之地最近的地方。
    从知道桑迪先生被魔族抢劫那天开始，只要不是那么忙碌，他就会抽时间去调查关于魔族的事情。
    说是调查，其实只是在去给人刷墙或者修葺房屋的时候，和房主人聊天的时候问上几句。
    在经过小半个月的努力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魔族活动的蛛丝马迹。
    据说最近几年，在这一带偶尔会有陌生人出没，他们会来找工作，或者是试图用钱购买粮食。后来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喝醉之后的魔族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吓到了当地人。
    魔族的身份暴露之后，被所有人联合起来赶出去了，那之后那些陌生的人就没有再来了。所以他们猜测，原先那些购买粮食的人，大概都是魔族。
    巴特曾经找到那个和魔族喝酒的人，但是对方脾气很坏，连面都没有让他见到，就将他赶了出去。
    后来，巴特还是从一个牧羊的少年那里探听到了关于魔族的信息，他曾经在南边比较深的树林中看到了魔族活动的影子。
    定好方向后，巴特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下，在一天晚上，他拿着自己祖传的勇者之剑，借着明亮的月光，进入到南方深山中，也见到了所谓的魔族。
    里面有许多成年人类摸样的男女，围绕着一个篝火跳着舞，其中还有一个祭祀，双手朝天，身上图满了不知道是颜料还是鲜血，看起来很红很诡异。
    他们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或许是在祈祷魔王的回归。
    除了成年人类的人之外，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孩子们大多数头上有耳朵，或者干脆就是野兽的头，人类的身体，或者人类的身体野兽的头，还有一些是拥有不一样的尾巴。
    还有一些幼兽，而那些人类和幼兽相处的时候，根本就像是在和孩子相处的样子。巴特一时间无法肯定，那些狼崽熊仔一样的幼兽，难不成也是魔族？
    巴特就在暗中观察了整整一个小时。
    篝火燃烧着的时候，魔族们照顾小孩，喝酒，吃肉，欢笑，歌唱。巴特甚至还注意到，魔族也有很多捣蛋的熊孩子，他们的父母会教训他们，但是教训完之后也会疼爱地抱着他们哄。
    巴特看不下去了。
    他害怕自己再看下去，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敌视魔族了，于是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众魔族的视线中，拔出了自己的勇者之剑。
    当他出现后，魔族中陷入了短暂的惶恐。
    是勇者之剑，勇者来了！大家快跑啊！
    惊吓过后，魔族的妇女小孩被掩护着迅速撤离到篝火后不远处的十几座木房子里，成年的纷纷拿起武器对着巴特，脸上是誓死保卫家园的架势。
    巴特开口问：你们是魔族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巴特看着他们保护着害怕的幼兽，像是在保护自己孩子的样子。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此刻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才是可怕的魔王。
    沉默了一会儿，他收起了自己的剑：我不是勇者，我来，只是想问你们一件事，半个月前，你们是否抢劫过一两去往巴巴布拉小镇的杂货马车？
    魔族的几个人视线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出来回答道：是有这么一件事，可是勇者大人，您一定要听我们解释。我们因为暴露了身份，许久无法交换到粮食，迫不得已之下，才抢劫了这一辆马车，但是请您要相信我们，我们绝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巴特看着他们和那些魔族的孩子饿的面黄肌瘦的样子，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恳切，就像是路边眼巴巴乞讨的流浪狗，巴特根本无法狠下心去对他们做什么。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见到魔族，和任何传说中都不一样。
    我相信你们。但是被你们抢劫的桑迪先生，他是和我住在同一条街的邻居，在被抢劫后，他濒临破产，甚至一度想要跳楼。你们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他，但是你们抢劫他的行为，却差点夺走了他的生命。我无意找你们的麻烦，只要你们将桑迪先生的马车货物还给他，并且承诺以后绝不骚扰侵害人类的生命和财产，我就立马离开。
    听完他说话的魔族们脸上露出了凝重迟疑的表情，他们在警惕着巴特的同时，互相交流着眼神。
    忽然，其中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健壮少年提着削得尖尖的木棍就朝着他进攻过来：和他多说什么，既然他不是勇者，那就杀了他！
    其中带头的人刚抬手想要阻止：等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亲眼看到那个朝着巴特发起进攻的少年被巴特一拳揍趴在地上。
    所有的魔族都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进攻的少年，是他们这一群的魔族中，最厉害勇士。如果连他都打不过巴特的话，那么其他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被揍趴的魔族少年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他对着众人大声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但是所有人在一起一定能打过，这家伙也没有多厉害，大家上啊！
    他的话说完，魔族们都被鼓动了，大家纷纷怒喝一声，双手紧紧握着长矛朝这边进攻过来。
    躲在门里的魔族妇孺们紧张地从窗缝和门缝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幕。
    一个魔族女人害怕地抱紧了怀里还只会嘤嘤叫的小熊仔。
    他们的进攻十分有气势，巴特得承认他们十分有勇气。但是最后结果无一例外，他们都被巴特用拳头给揍趴在地上。
    魔族比巴特想象中的弱上太多了。
    不，不能说是弱，只能说，他的实力和外貌根本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人形的样子失败后，魔族们显然不甘心，于是脱下了衣服，又纷纷化成了野兽，嘶吼着长大嘴巴进攻巴特。
    结果他们脑袋上的一个包马上就变成了两个，结果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又被打趴了。
    一个个狼、棕熊、狐狸等好几个品种的野兽们惨兮兮地趴在地上，眼角含泪，爪子抱着头，耳朵往后缩起，可怜兮兮地嘤嘤嘤叫着，胆子小的此时后腿还在打颤，他们看着巴特的眼睛满是惊恐。
    忽然某个小木屋里，一个小狼崽子跑出来，大喊着你不许欺负我爸爸，然后抱着他的小腿咬。
    巴特感受到了小腿的疼，但是他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甩开那只小狼崽子，任由那只小狼崽子的牙齿咬进了自己的肉里。
    他看着神情震惊的魔族们，心里再次想：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没办法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