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施粥

    排在最前面的胡老四已经拿到了第一碗粥，粥煮的很稠，汤水已经彻底变成了乳白色。
    望着碗里冒着的热气，胡老四留下了一滴泪水，哪怕被身后的人骂骂咧咧推出了队伍，他都没有反应。他只是捧着碗仰头望嘴里倒，灼热的温度烫得他龇牙咧嘴，他却不舍得吐出来。许久没有进食的胃部终于得到食物的滋养，干裂的嘴唇被湿润。
    等到胡老四舔食完最后一滴汤汁后，他摸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人群尽头未见底的锅子。
    等他不舍地抬眸时，目光与谢喻舟的双眼不期而遇。
    谢喻舟漆黑的双眼清冷无比，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一烫。
    胡老四眼中穿着天青色长袍，被喊作‘谢大人’的年轻人对他们道：“要喝第二碗的人重新排队。”
    冷冽的声音犹如天籁。
    “谢大人，老夫、老夫若是能撑过这次劫难，以后一定给您立长生碑。”
    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仿佛愣了一下，嘴角的忽地似乎不再绷直，他道：“不用，老丈的心意我领了。”
    胡老四道：“听说这些粮食是谢夫人带来的，那还请谢大人帮我向谢夫人带一句感谢。”
    谢喻舟的眼神一暖：“我想她听到会很开心。”
    流民道：“谢大人和谢夫人都是好人。”
    “相比之下那位黄大人就不太好接近。”说这话的是被黄方恒抽了一鞭子的年轻人。
    因为内心不甘，而来偷偷观望局势的黄方恒也听到了这番话。他双眼一翻，露出一副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他娘的，搞得跟你们一家都善人，只有他是坏人。
    黄方恒眼不见为净，再度被气走。
    戚映欢在阵营后方，不时有流民跑过来对她说谢谢。
    众人淳朴且感激的目光让戚映欢十分别扭，她不知道也如何反应，也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最终只好对众人僵笑。
    等大家离开后，戚映欢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戚映欢突然想起问知夏：“之前我们在马车上见到的那对母子呢？去打粥了吗？”
    “好像一直没看到。”知夏答道。
    “知夏，你去打一碗粥和米汤。”
    “是，小姐。”
    两人转悠了一圈，终于在医官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找到了那对母子的身影，母子俩正在等待梁安成的检查。
    襁褓里的孩子顶多一个月左右，哭声已经细弱蚊蝇，年轻的母亲耐心地哄着。
    见到戚映欢时她有些诧异，经过周围人的提醒，她才知道戚映欢是钦差的夫人。
    她抱着孩子就要行礼，戚映欢却摇了摇手。
    戚映欢把粥和米汤递了过去：“我听孩子一直在哭，他一定是饿了，这是我让丫鬟特意盛的米汤，我们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适合给孩子吃，小孩子肠胃弱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满四个月的孩子肠胃非常弱。但在这个情况下，大人都吃不饱，哪里还能顾得上小婴儿。
    “多谢谢夫人，有米汤就够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这些讲究，吃了米汤就能健健康康长大了。”年轻的女人的眼睛亮了，她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对怀里的孩子道：“崽啊，你今天不用饿肚子了，高不高兴啊？”
    女人咽了下口水把自己那碗粥搁在一旁，把米汤一点一点地喂给襁褓里的孩子。
    看到这个情景，戚映欢不免有些唏嘘。她注意到了女人的措辞‘今天不用饿肚子’，女人很清楚，等谢喻舟一行人走后，她们又会陷入之前的困境，她并没有被一时的喜悦迷了眼。
    戚映欢很想告诉她，她带来的粮食至少还能让大家吃上几天。但戚映欢知道，流民一旦得到消息，就会聚拢过来，能不能撑到赈灾的粮食到达还是两说。
    戚映欢终究没说出安慰的话，空头支票谁都会开，平白无故让人空欢喜一场再陷入绝望，是件很残忍的事。
    戚映欢给知夏打了个手势。
    知夏会意后，悄悄把装在袖子里的牛皮纸包塞给了女人。
    女人一愣。
    知夏小声道：“是红糖，我家小姐给的，你仔细收好，别被人瞧见了。”
    女人马上把纸包藏进胸前贴身存放，她知道这可能会成为她和孩子活命的东西。
    她的眼眶湿透，低头哽噎道：“多谢谢夫人，您的恩情我毕生难忘，要是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一定让他大牛做马报答夫人。”
    戚映欢很想说不用，但却没有开口，给女人留下一个念想，或许不是件坏事。
    临时帐篷中，梁安成没有关注戚映欢那边的情况。
    他已经摸了好几个脉相，随后他皱着眉问：“最近大家是否有呕吐腹泻的症状？”
    洪涝过后人们对病菌的抵抗力下降，比如自然灾害引发的饥荒，饮用水匮乏等，使受灾人群抵抗力下降，容易感染病菌，造成瘟疫或传染病的大面积爆发。而降水较多的季节中空气流动性一般比较强，这就使病菌的传播途径广泛，传播速度快，更促使了瘟疫或传染病的滋生。
    其中一个男人道：“大人，我爹和娘最近都有腹泻的症状。”
    本来就没吃的东西，还腹泻，他真怕父母熬不过去。
    “我先让医官熬点药给你们喝。”梁安成道。
    男人又问：“大人，我爹娘没事吧？”
    “没事，喝了药就能好。”目前看来还没有瘟疫发生，万幸。
    梁安成提笔写完药方后，戚映欢走了过来，她想了想道：“梁御医，我突然想起一桩事，不知对梁御医有没有用。”
    梁安成示意戚映欢讲下去。
    戚映欢迟疑地说道：“梁御医，之前我有幸听过法慧禅师在武陵县的演讲。”
    一提到法慧禅师，梁安成马上看向戚映欢。法慧禅师在医者之间的名头不小。
    戚映欢说：“我曾听法慧禅师说，若是能做到几点，便能预防瘟疫产生。”
    戚映欢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借用下法慧禅师的名头，想来那位大师是不会生气的。
    “愿闻其详。”梁安成果然来了兴致。
    “第一生水要煮开再喝，水中含有……第二……第三……，要是能做到这些的话能一定程度地预防瘟疫的发生。”
    梁安成对戚映欢点头：“多谢谢夫人告知。”
    水源是瘟疫传播的第一途径，这点梁安成还是知道的，倘若只要做到这几点就能降低风险，试一下也无妨。
    戚映欢道：“梁大人无需道谢。”
    能做的她都做了，希望这场洪涝的死伤能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