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老乡见老乡

    这一天晚上，狩猎队和那头不知名的异种，隔着五百米，井水不犯河水。
    后半夜林朔和苗成云都乐了，因为那头东西居然睡着了，呼噜声还挺大，隔着五百米都能听见。
    这就是吃饱了的猛兽异种，肚子不饿，自身又很强大，也就没把林朔这群人当回事儿。
    同时林朔还得知了一条重要的狩猎情报，那就是巨兽山脉的异种，好像不怎么怕人。
    这情况就很特殊，跟地球上其他地方是相反的。
    地球各大洲，除了如今的大西洲和大东洲之外，动物基本都是怕人的。
    因为不怕人、不知道防着人的动物，早就被人吃完了。
    当年人类第三次走出非洲，往各大洲迁徙的时候，智慧水平已经很高了，带着成套的狩猎技艺。
    陷阱、标枪、弓箭那是样样都会。
    所以除了那些强大的猛兽异种，人类用这些狩猎技艺还奈何不了它们之外，其他那些的普通野兽就是食物。
    人类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短短几万年间就造成了生物史上最严重的灭绝事件。
    哪怕是四大凶兽这样的猛兽异种，最后都间接地被人类排挤出了生态圈。
    所以现在其他大洲还幸存的动物，要么怕人的，要么是防着人的，两样总得占一样，不然早就没了。
    而其他大洲的人，野外单独遇上动物是会害怕，可平时一说起动物，那是不害怕的，猫狗之类的还叫闺女儿子呢。
    大西洲的巨兽山脉，情况恰恰相反。
    这儿的异种，以昨晚在营地外睡觉的那头东西为例，显然不怕人。
    而大西洲的人，尽管已经占据了大西洲绝大部分的疆域，也开始驯化异种，可一提到巨兽山脉的异种，那都是胆战心惊的。
    这种谁怕谁的规矩，就是以前做下来的。
    技艺可以传承，恐惧也是如此。
    巨兽山脉里的异种，从来就不把人当回事。
    在它们眼中，人类就是一种食物，仅此而已。
    而且这种食物显然优先序列还不高，如果肚子不是很饿的话，还不爱去吃。
    这个事儿被林朔琢磨清楚之后，对狩猎队算是有喜有忧。
    喜得是这里的猛兽异种不把狩猎队当回事儿，也就没什么戒心，回头好下手。
    忧的是，大西洲人士普遍的修行水准是很高的，这里的异种能不把人当回事，那本身显然就更为强大。
    而这种强大，甚至可以一定程度无视双方智力的差距，一力降十会。
    另外还有个问题，当异种不怕人了，猎人的很多狩猎手段也就不灵光了。
    传承猎人狩猎之所以厉害，除了本身技艺之外，还有“人”这一身份的加持。
    地球其他地方规矩早就做下来了，动物最后都干不过人，所以遇到人了，动物会慌，会害怕。
    而猎人就能利用这种恐惧和慌乱做文章，以逸待劳，慢慢耗着，早晚能得手。
    所以老猎人进山狩猎，就跟玩儿似的，很轻松。
    年轻猎人就差一点，因为他们心里也慌。
    目前由林朔率领的这支狩猎队，平均年龄虽然不大，可除了阿尔忒弥斯之外，心理素质都还不错。
    而且这里的异种之王情报已经有了，林朔估摸了一下，觉得这买卖还是能做的。
    不做也不行，夫人那边已经接了。
    为今之计，绕路是不可能了，林朔必须率队直插巨兽山脉的中枢地带。
    如今是两个狩猎队一南一北，然后通讯有点儿不畅通，所以林朔就只能尽可能地把压力吸引到自己这支队伍身上来，这样苏念秋那边压力就会小一些。
    而不出意外的话，对面那支队伍也会这么做。
    这是夫妻俩的默契，更是传承猎人的觉悟。
    ……
    这天一早，林朔率领狩猎队就往深山进发。
    这一天的旅程，感觉就跟前一天不一样了。
    头一天狩猎队经过的，连巨兽山脉的外围地带都称不上，属于巨兽山脉和其他山系的过渡区域，除了晚上遇到那头在营地附近睡觉的，白天没遇到过什么异种。
    今天再上路，森林很热闹，而众人眼前所见的东西，都不是一般的动物。
    这些东西长相模样是千奇百怪，有林朔看着觉得眼熟的，估计是欧亚大陆异种的近亲，也有完全没见过的。
    众人一路前行，大概每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遇到一头这样的东西。
    而狩猎队目前走的路，都是兽道，猛兽异种在这里长时间活动开出来的路。
    随着越来越深入巨兽山脉，因为附近活动的异种个头越来越大，这种兽道也变得越来越宽敞起来，开路刀已经基本没用了。
    而能在这种兽道大摇大摆行走的异种，在这儿就算是食物链的顶级掠食者，所以基本无所顾忌。
    一旦遇到这种东西，林朔就得领着狩猎队乖乖给人家让路，提前规避。
    没办法，这儿是人家的地头，允许你借道而过这就不错了，林朔并不想增加这种无谓的战斗，容易打草惊蛇。
    到中午的时候，林朔鼻子一抽，一摆手：“全都上树。”
    于是狩猎队成员们纷纷跳上了兽道旁边的高大树木，大家已经习惯了，知道一会儿有本地大佬要经过，先给它或者它们把路给腾出来。
    而林朔上得这棵树，上面原本就有一头东西。
    路要让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仓促间只能让队员们上树，而树上有异种在，所以林朔只能自己来这棵树，想先把这头异种摁住。
    这头东西大体上看是一只猴儿，就在树干翘着二郎腿躺着睡觉，没把路过这群人当回事儿。
    林朔一跳上枝头，猴儿坐起来了。
    跟家里那头两百多斤的白耳狌狌不一样，这猴个子很小，只有半人高而且很瘦，最多三十斤。
    模样长得很漂亮，一身皮毛颜色很艳丽，亮黄色，还很蓬松，脸是青蓝色的，大眼睛雷公嘴，乍一看有点像金丝猴。
    林朔这一上来，跟这只猴也就着两米不到，一人一猴脸对脸。
    跟章家人相比，林家人不会兽语，交流没那么利索，不过最起码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林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猴儿对自己没什么敌意，就是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跑到它身边来了。
    这就搞得林朔有点儿尴尬，真要翻脸反而好办，这么小一东西一巴掌也就拍死了，偏偏这东西没什么敌意，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林朔于是拿出一根烟来，点上，自己抽了一口，然后烟头朝自己烟屁股朝猴儿，就这么把烟递了过去。
    猴儿愣了一下，然后就把烟接过来了，照着林朔之前的样子也抽了一口。
    猎门总魁首这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以为它会呛着，结果人家没事儿。
    这猴儿太灵了，林朔那口烟怎么抽的，它一下就抓住了精髓。
    小猴子连着抽了好几口烟，还口口过肺，然后晃了晃脑袋，吐了两口唾沫，又躺下了。
    预估是头一次抽烟，晕。
    晕归晕，这烟它似乎很喜欢，没舍得扔，而夹在两个手指头之间，就这么躺着，抽一口再眯一会儿，看上去很惬意。
    苗成云在隔壁树上看不下去了，说道：“多损啊，教坏人家小孩儿。”
    “别看小，应该是成年猴子了。”林朔笑道。
    “那你可得教会它怎么把烟灭了，别引发森林火灾。”
    两人说话间，一旁的兽道上，大家伙来了。
    不止一头，林朔数了数，有八头。
    东西他还认识，老虎身子五条尾巴，这是“狰”。
    之前在西王母那笔买卖里，林朔宰过两头这种东西。
    不过在核反应堆上的那两头狰，其实是唐家养的，不是纯野生的，无论凶性还是战斗力，都差上不少。
    这回正在兽道上大摇大摆走着的八头狰，那神情气质不一样。
    首先毛发油亮，健康状况显然极佳，而且没有那种穷凶极恶的状态，脚步从容，神情轻松，就像寻常人家在自家街道附近遛弯一样。
    个头有大有小，在前面领路的那头体型最大，肩高将近五米，体长不算尾巴得有七八米。
    他身后的七头，有两头比它小一号，另外五头比它小的更多，也就跟一般老虎差不多大。
    看样子这是一家子，一个丈夫领着两个老婆五个孩子，在这儿巡山。
    一看清这是一群狰，林朔心里咯噔一下。
    狰的性子他是了解的，狰狞可怖，无论狰还是狞，这都是穷凶恶极的东西。一旦见到活物，无论是什么，就会激发它们嗜杀的本性。
    这会儿狩猎队是把兽道给让出来了，根据之前的经验，巨兽山脉的猛兽异种对人是不在乎的，只要提前规避，它们看都不会看狩猎队一眼。
    这回是狰，那就不一定了。
    现在狩猎队里的人都已经上树了，离着兽道有一段距离，可也有不能上树的。
    板肋乌麒麟，林朔最近刚得着的坐骑小黑，四个马蹄子爬不了树，就在林子里待着呢。
    一念及此，林朔心想今天这场战斗很可能无法避免。
    八头狰，这是一场恶战。
    结果林朔刚把准备战斗的手势做出来，林子“咴”一声，小黑叫唤着就跑出来了。
    这匹板肋乌麒麟，身上还驼着不少狩猎队的物资，包括追爷都在它背上，它就这么跑到兽道正中央，把八头狰的去路给拦住了。
    “嘿，你这坐骑性子随你。”苗成云在树上看乐了，对林朔说道，“喜欢作死。”
    林朔白了苗成云一眼，就打算下去动手了。
    小黑作为坐骑确实好，又快又稳，性子还老实，特别省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饭量大，而且它不吃草，吃肉。
    林朔之前做得那么多狮鹫肉干，被它啃掉不少。
    不过林家本来就出吃货，这个缺陷林朔非但可以忍受，反而觉得这是同道中马。
    如今小黑忽然这么行动，林朔是没想到的，也怕它出意外，这就想下去救马了。
    结果他身子刚要启动，身边那只躺着抽烟的猴子起身速度极快，“歘”一下，就拦在他身前了。
    林朔心里一凛，这小猴子这两米多的移动速度，已经不下于自家的白耳狌狌。
    然后小猴子飞快地伸出猴爪，摁住在了林朔胸口上，连连摇头，那意思是你别过去。
    林朔这会儿怎么可能听它的，伸手一提溜，手上速度比它还快，一下就把小猴子拎到一边去了。
    猎门总魁首人刚要跳下树，隔壁树上苗成云说道：“你等会儿，别毛毛躁躁的，先看清楚情况。”
    “废话，那是我的马。”林朔嘴上反驳着，身子倒是停住了。
    因为被这小猴子一档的功夫，树底下的情况发生了改变。
    原本小黑跑到兽道上，把八头狰的去路给拦住了。
    这会儿，领头的那头大狰，已经走到小黑跟前了。
    这头狰个头太大，小黑体型比一般的马高大不少，可也得仰视着人家。
    小黑一边抬头看着这头狰，一边嘴里在轻声地“咴咴”叫，好像是人在嘀咕似的，在说事儿。
    那头大狰微微低着头，就这么听着，很专心，时不时嗓子眼里“嗯”一声，似是在反馈。
    看样子，这俩东西是聊上了。
    这个情况，林朔打了半辈子猎，没见过。
    不仅林朔没见过，狩猎队的其他成员也都看愣了。
    苗成云在一旁悠悠说道：“你们也别这么惊讶，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像板肋乌麒麟和狰这样的异种，智力水平本身就不低。
    所以只要环境允许，这些猛兽异种之间频繁接触，是可以建立起它们的社会结构的，也能演化出彼此交流的方式。
    地球上其他地方的猛兽异种做不到这点，那是因为数量太少，又被地理隔绝，没这个条件。”
    杨宝坤说道：“小苗，你这话可吓人啊，照你这么说，这巨兽山脉的里东西，都成精了？”
    “可以这么理解。”苗成云说道。
    “那它们现在聊什么呢？”魏行山问道。
    “我又不是章家人，听不了这么细致。”苗成云说道，“不过我之前在香山公国喝花酒的时候，听说过小黑的传闻。小黑这头板肋乌麒麟，原本就是巨兽山脉的异种，六十年前被路过这里的香山公爵驯服了。所以我估计啊，这会儿它们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那之前也有好几头异种路过，小黑怎么没反应呢？”阿尔忒弥斯问道。
    “嗐。之前的异种小黑不认识呗。”苗成云指着下面的狰群，“那头大狰，应该有年头了，小黑六十年前离开巨兽山脉的时候就在，它认识。”
    “那现在怎么办？”苏冬冬问道。
    “准备战斗吧。” 苗成云掸了掸身上衣服的褶皱，“小黑这个情况，就等于是在老家哥们儿这里告状呢，接下来准没好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