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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四嫁女 第2节

    第2章 周湾村的周励。
    周湾村的周励。
    还别说,这又是一个江桃记忆里有的人。
    前世桃花村这附近一些村子,江桃顶着克夫命丧门星的名头很出名,而另一个跟她一样出名的,就是顶着小混子二流子名头的周湾村的周励。但前世江桃只见过周励一次,那是她去看陈启军老娘的时候,一道篱笆墙隔开的周家,周励正跟家里闹翻,将整个家前前后后能摔的全摔了,能打的全打了,然后抱着瘦巴巴的闺女周宝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江桃前世直到死,也没再见这人第二面。
    周励的名声不好,附近村里的人提到他都会摇头,要不是因为前世接触了陈启军老娘,江桃对他自然也会摇头不想多搭理。但前世,周励带着周宝贝走了后,陈启军老娘却摇头感叹着,说周励也是可怜。
    无儿无女的老太太,平日也没个说话的人,江桃去了几次,老太太就抓着她说了几回,于是她也就知道,周励确实挺可怜。
    周励的妈是后妈,是在周励的大哥七岁二哥五岁的时候进门的,许是怕两个继子不喜欢自己在周家就没法站稳脚,所以周励妈就格外讨好两个继子。自己不吃也要叫继子吃好吃饱,自己不穿也要叫继子穿好穿暖,她这样一个后妈比亲妈还好的态度,当然得到了一众邻里的夸奖,也得到了周励爸的喜欢,于是她渐渐在周家站稳脚跟,也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次年更是一举生了个儿子。
    但她并没有因此改变,她仍是事事以继子为先,哪怕她亲生的儿子也得靠后。她十年如一日的待继子好,两个继子都被养的白白胖胖,到了年纪送上彩礼,各自娶了漂亮能干的媳妇。但轮到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是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往往都是大哥的衣服二哥穿,二哥穿坏了才能轮到他。从小就被这么偏心对待,周励当然越长越歪,于是两个哥哥都娶到媳妇生了孩子,他却因为多年的坏名声亲事艰难起来。他妈虽然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但两个继子一个比一个嘴甜,她手里有点钱就被哄走了,轮到亲生儿子,竟是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于是一年年的,周励就被彻底耽误下来,到二十岁那年,他干脆从外面捡回个女孩,说要收养当女儿。他家里人当然不同意,但这一回他吃了秤砣铁了心,谁劝也不管,于是那被取名为周宝贝的女儿就留在了周家,并叫他爸爸。
    江桃看见的周励跟家里闹翻彻底离开,是因为他大哥家的女儿背地里打了周宝贝,还将周宝贝推摔倒撞到了头。但全家上下没一个告诉周励的,等周励发现不对劲带去医院看的时候,他捡回来那原本挺聪明伶俐一小孩,竟变成了傻子。
    他气不过,这才回来大闹一通,又抢了他妈手里余下的钱,彻底离开家了。
    这样一个男人,说不上好,但其实也不算坏。
    江桃朝周励走近两步,认真看向他:“你说真的?”
    周励和江桃同龄,今年也是二十二,但一次媳妇也没娶过,甚至因为混的名声在外,他连跟女孩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江桃俏生生站在面前,他忍不住就有些紧张,移开视线道:“当、当然是真的!”
    “你知道外面人都怎么说我的吧?”江桃道:“他们说我是丧门星,说我带着克夫命,还说谁娶了我谁倒霉。”
    周励知道,他说:“我不怕,我命硬。”
    他没说的是,就算娶了媳妇明儿就死,那他今天也想试试有媳妇是什么感觉。
    这样的人能过一辈子吗?
    江桃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是眼下她快速离开家的唯一办法。
    不过……
    她又问:“你能出得起彩礼吗?你家人能同意你娶我吗?”
    提起家里人,周励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但很快他就道:“三百块钱彩礼行不行?”
    三百块钱彩礼,在这年代不算最多,但也在比较多的行列了。
    江桃第三次嫁人男方只给了一百块彩礼,周励能给三百,已经出乎江桃的预料。
    江桃没问他打算去哪里弄这个钱,眼下她重活了一辈子,只想自私的只为自己一回。她道:“可以是可以,但这钱必须给到我手里。”
    按当地风俗,彩礼本就是给女方家的,有那疼女儿的人家,会拿出一半彩礼置办嫁妆,再拿出一小部分钱给女儿做私房。但那不疼女儿的人家,别说给女儿私房了,甚至连嫁妆都不想给,只恨不得三百块都留着给儿子娶媳妇才好。
    因此周励对此没异议:“没问题。”
    江桃于是点头:“那行,我嫁!”
    三百块钱的彩礼她自己拿着,回头要是周励也反悔想退了她,那她就带着这钱离开家。前世虽然她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但侄儿侄女们还没彻底离开家的时候可是回来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工作也很好找,只要勤劳肯干,不愁赚不到钱!她孤身一个人无牵无挂,赚了钱就好好攒着,到时候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个小房子,死了也能有地方停尸。
    江桃计算着以后,周励却因眼前高兴起来,他笑着,但又有些紧张:“江桃,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提亲?”
    “明天就来。”江桃给出答案。
    眼见这两人三下五除二竟把婚给定了,陈启军目瞪口呆,看看江桃又看看周励,皱眉呵斥道:“你们俩别闹了!周励,你是周五叔家的小励吗?”
    周励正高兴,也不在乎陈启军的语气:“小军哥,你才认出我啊?”
    陈启军道:“我走的时候你才到我腰那,回来你都跟我一样高了,我哪里敢认。”
    周励笑笑,对江桃道:“那你快回家吧,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回头别生病。”顿了下,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丝期盼:“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
    要是生病,那就可能耽误嫁人了。
    江桃点点头,忙道:“你也赶紧回家换身衣服,病了可能要耽误婚期的。对了,明天提亲,后天结婚,你没问题吧?”
    这下不止陈启军扶额了,周励也惊着了:“明天提亲来得及,但后天结婚怕是来不及吧?要买东西,要找人做酒席,还要通知亲戚……”
    “那就大后天!”江桃打断他。
    未免夜长梦多,好不容易有姑娘肯嫁给他,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他的确应该先把人骗进门再说。周励想着,心一横道:“只要你不嫌弃太赶准备的不够充分,那后天就后天!”
    陈启军实在忍不住问:“你们俩是认真的?”
    “当然是!起码我是!”周励抢着回答。
    江桃看向陈启军,此刻看起来高大威猛的陈启军,怎么看都不像两年后会因为胃癌没了命的模样。但经历了前世,她知道陈启军确实是因为胃癌没了命的,她要是嫁给别人,就算再感激他也不好怎么照顾了,更别提要是跟周励过不下去她还打算朝外面跑呢,她这一走,不仅陈启军,连陈启军老娘都没人管了。
    于是哪怕当着周励的面,江桃也直接问了:“陈启军,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要是后悔想娶我了,那我就嫁给你!”
    “江桃,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啊!”周励立马急了。
    陈启军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俩人是在闹过家家呢?
    刚刚江桃要彩礼自己收着,他还觉得应该是他误会了,她脑子并没有问题。结果她现在这一问,陈启军就知道他没误会,她就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脑子有问题,她的思维也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
    “算了,随你们吧!”陈启军道。
    结婚可不是两人说说就行的,起码得长辈同意。两人身后都有长辈呢,自有两家的长辈操心他们俩的事,他一个外人还是别管那么多了。
    “小励,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你送她回去吧,我先走了。”
    陈启军毫不留恋的抬脚大步就走,江桃看着他很快就走远的背影,并没叫住他。重活一次,她顾不了别人太多,陈启军不愿意,她以后有机会该提醒就提醒,能帮忙就帮忙吧。
    至于眼下,她也没立刻跟周励解释什么,只道:“我不用你送,你赶紧回家吧,要是你家里人不同意,你还要说服他们。我也回去跟家里把咱俩的事说了,明天你提亲尽量早点来。”
    周励心里头还有气,一张脸气的黑红黑红的,但怕江桃真反悔不肯嫁给他,所以硬生生憋住憋的声音都闷闷的:“你想好了?别等下看见谁又改主意了!”
    虽然嫁给周励是权宜之计,但江桃到底不是新新女性,骨子里仍是觉得如果日子能过还是要好好过的,所以立刻解释道:“不会的,我想好了。陈启军……我是因为他毕竟救了我。”
    所以是感激救命之恩,才把陈启军放在第一位的吗?
    周励想了想,觉得能接受这个解释,于是放下这一茬,有些担心的道:“咱俩的事,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江桃的情况周励也是知道的,因为长得漂亮,所以虽然嫁了三次,但次次男方家庭条件都不错。他家虽然不是很穷,但他却很穷,就连答应的三百块钱彩礼,他也不觉得能从家里要到,那是他这么多年自己偷偷攒的。
    江桃略一思索,点头道:“能同意。”
    应该能,活了一辈子,江桃也看清了很多东西。
    第3章 偏要嫁。
    江桃刚跟周励分开,桃花村村口就乌拉拉跑过来一群人,打头的是小弟弟江河,落后几步的是她妈曹桂花,再后面是跟着村人一起往这边快走的她爸江大有,大弟弟江海,以及弟媳妇张月红。
    光看这跑过来的顺序就知道,最关心她的是她妈和小弟弟。
    “大姐,你没事吧?”江河冲在最前面,跑到江桃跟前就拉了江桃的手,把江桃上下前后都检查了遍,才声音微抖的道:“他们说你跳周湾河寻死,大姐,你怎么做这种傻事啊!”
    不等江桃回答,曹桂花已经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江桃,她张嘴就骂,但骂声里却是藏不住的哭腔:“死丫头,你跳河干什么啊?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不成,你要是死了,你这是叫我也活不成啊!!!”
    过去多年,江桃对这一段的记忆本已经模糊了,但此刻小弟弟担心紧张到红了眼睛,她妈更是哭骂着说活不下去,曾经模糊的记忆好像一下子又变得清晰了。她想起前世得救以后,因为害怕她想不开再去寻死,那段时间她妈几乎是没日没夜的陪她,小弟弟更是因为护着她和总是阴阳怪气的弟媳妇张月红吵架,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差点和大弟弟动手。
    这家里别人不提,她妈和小弟弟,却是真的关心她。
    自打重生就心中一团戾气,只想着尽快嫁出去的江桃心头一软,拍拍她妈的后背,语气不急不缓的道:“妈,你别哭,我没跳河。”
    “没跳河?”曹桂花哭声一顿,抬起头不相信的看着女儿。
    跳河寻死,不管是因为什么,那都不是好名声,前世后来就算她一辈子没嫁,村里家里也多的是人提起她,总少不了那句她年轻时候可是因为被退亲跳过河的,只是命大,没死成而已。
    重活一次,虽然名声已经很不好,但能挽救一点是一点吧,江桃忍着身上彻骨的寒,挤出了一丝笑:“对,没跳河!我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想一个人静静,不知不觉走到河边,哪知道河边那么滑,我一不小心就掉河里了。还好周励路过,及时把我拉了上来。”
    江桃语气轻松,脸上还带着笑,曹桂花不愿意相信女儿会寻死,立刻道:“我就说你不会寻死,你就不是那种会想不开的人。”摸着江桃湿漉漉的衣袖,忙拉了江桃就走:“赶紧的,你这身上都湿透了,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去!”
    江桃跟在曹桂花身侧,目光从江河江大有乃至张月红身上掠过,落到江海身上时,临死前那被强逼着搬家,那眼睁睁看着住了一辈子的家被推倒的怒和怨,一下子升起直冲头顶。
    江桃恨不得冲上去,将他脸给撕烂。
    但不能,且不说真要打起来她压根不是江海对手,半点便宜也占不到了,光是她已经重活一次,她就该好好珍惜这好不容易的机会,而不是才一回来就又闹出对自己不利的名声。
    江桃忍了怒气,张月红却眼睛骨碌碌转一圈,快步上来拉了她另一侧手:“大姐,你刚刚说是周励把你救出来的?周湾村的周励吗?他怎么救的你?你可是掉进河里了,这要想救……”
    十二月当地早就冷的人人都穿棉袄了,就算是男人把江桃从河里救出来,那也隔着厚厚的老棉袄呢,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张月红想趁机赖上周励,当着旁边一大堆看热闹的村人,愣是没那厚脸皮说出口。
    江桃却很清楚她的想法,看了眼她平坦的腹部,主动说了她爱听的:“嗯,是周湾村的周励救了我,多亏他恰好路过,要不然我恐怕命都要没了。”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拽了下曹桂花的袖子,小声道:“妈,周励说明天来我们家提亲。”
    “什么?周励明天要来我们家提亲?”江桃刚小声说完,张月红就立刻喊了出来,不过这还真不是她故意想传出去,她只是太震惊了:“大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周励……你能愿意?”
    为什么不能呢?
    别说周励已经答应给三百块钱彩礼,且这彩礼钱还会都给到她手里了,就算没有这彩礼,她也愿意嫁出去,周励愿意娶她,周家再不好也好过她留在江家做牛做马。
    江桃实在做不出害羞模样,便只好低头道:“他救了我呢。”
    张月红非常想让江桃嫁出去,因此江桃这话一说算是表明了愿意,她忙就笑道:“可不是,他救了你呢,从河里把你救出来,这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你确实该嫁给他,虽然是救你,但他总得负责不是?”
    江桃停脚,劈头就骂:“张月红,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我是掉在岸边,周励不过拉了我一把,怎么就摸也摸了抱也抱了?而且就算他真是跳进河里救的我,我身上还穿着老棉袄呢,哪里就能摸到了?”
    张月红都被骂傻了。
    虽然她嫁进江家才一年出头,但跟江桃这大姐接触的一年多,别说被骂了,江桃连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今儿这是怎么了,吃枪子啦?
    一边是闺女一边是儿媳妇,尤其是儿媳妇还怀着孕呢,曹桂花的心到底偏张月红身上去了:“桃儿,月红不是那意思,她……她就是看你愿意嫁给那周励,为你高兴呢。”
    为她高兴就要败坏她名声吗?
    呸!这根本就不是为她高兴,这不过是想坐死了她和周励已经不清不楚,好能让她必须嫁出去罢了。虽然她确实想嫁出去,也肯定会嫁出去,但却不愿意顶着这种不光彩的名声嫁出去!
    江桃看了眼曹桂花,心里有点失望,她妈心底女儿到底是比不上儿媳妇的。
    江河却一把将江桃拽过来,一边往前拉着走一边道:“大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那周励救了你,该谢咱们谢就是了,但他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可不能嫁给他!要不然你不仅要给人做后妈,还要面临着男人屁用都没有,你还得养他的苦日子!”
    周励名声在外,江河的话立刻让看热闹的村人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桃儿妈,那周励真不行!”
    “可不是,周湾村周老五家那小儿子,那就是个扶不上墙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子,桃儿,听婶的话,咱可不能嫁给他!”
    “他还有个闺女呢,说是在外捡的,谁信啊,明明跟他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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