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寥寥几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非常庞大,江晚秋怔了好一会才消化完全。
    这是季夏第一次在她面前吐露这些,关于家里的一些情况和背景也可以看做是进一步的信任。
    一般来说在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的离异和吵架会给孩子造成不小的阴影,很多人长大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因此产生一点心理阴影,可是季夏的语气江晚秋听着没有一点埋怨和不赞成,她只对方的话里感受到了理解和轻松。
    从前她没有了解过对方的家庭背景,一直先入为主对方的原身家庭应该很完整很温馨,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
    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里能够培养出季夏这样孩子,江晚秋只觉得好幸运。
    至少,她就不行。
    想到自己,江晚秋的眼神黯了黯。
    刚刚明明还没有话题,气氛来了,江晚秋忽然有了很多要说的话,于是这天晚上,两个人面对着面躺在床上互相分享着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敞开心扉聊了聊。
    也算是精神世界上的进一步交流。
    继续说下去之后江晚秋才发现,原来季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并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我觉得我很羡慕那种能够拥有稳定关系且始终如一的情侣,我爸妈是彼此的初恋,一起走过十几年最后结婚生下了我,得到过亲朋好友的祝福,也曾经是所有人眼里羡慕的一对,可最后还是抵不过岁月的消磨,离婚了。女生忽然翻过了身体,开始平躺在床上盯着上面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虽然离婚之后爸妈还维持着基本联系,彼此有困难的话会伸出援手,看起来也还是朋友,但季夏从那以后就不太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了。
    她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
    所以即使从小到大身边的追求者不算少也从不会生出想要早恋的念头,因为知道没结果。
    可是呢,人是一种矛盾的动物,往往表现得越不需要什么其实也就等于越想要什么,季夏一直有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和任何说过。
    她不想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她想要一段可以谈出结果的感情。
    长长久久且稳定的关系,是她最想要的。
    爱情应该是热烈的,不应该被岁月消磨得失去了它原本应该有的色彩。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是反复考量斟酌,最后才会把心意说出口。她盯着虚无的空气,声音却无比坚定,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江晚秋听。
    反正,都一样。
    她需要确定,对方和她一样坚定,一样热烈。
    江晚秋对季夏的看法也在这一晚之后又再悄悄发生了些改变。
    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说完。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黑夜又再被白昼取代,太阳升起的时候一整座沉睡的城市又再苏醒了过来。
    清秋时节早晨的时候是最凉快的,外面的冷风透出纱窗吹进房间里,季夏本来腿搭在被子外面这时候也收了进去。
    人一冷,就会本能的想要取暖,所以两个人在睡着的情况下很自然地相互靠近着,她们醒来的时候,几乎都要面贴着面了。
    起床没多久季夏就接到了季正元打过来的电话的电话,大意是问她中秋假都放了,今天中午是不是回家吃饭,季夏这才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了快十一点。
    她于是匆匆起床洗漱,和江晚秋做了道别。
    出了小区门口,季夏发现这边有公交可以直达家门口,于是她放弃打车来到附近一个公交站等车。
    江晚秋的电话是在她坐上公交之后没多久打进来的。
    柜子上的香水是你放的吗?电话里,江晚秋的声音传来。
    季夏立马从包里摸出了蓝牙耳机戴上,在戴上耳机的那一刻,她感觉对方的呼吸声都一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这才开始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是早就买好七夕节准备给你的礼物,不知道送你什么,看到你的香水快用完了就买了一瓶一样的。
    可是那天你有约了,东西没送出去就留到了现在。说到这里,季夏不免恍惚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知道江晚秋去跟暧昧对象过情人节的心情,其实是有想要放弃的想法。
    因为对方如果真的有了男朋友,那她再喜欢下去的话就等于成了第二个易意。
    季夏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她有自己的骄傲。
    好在,最后没有。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又补了句:做家教的钱买的,不是家里给的钱。
    不能让江晚秋以为她是那种拿着家里给的钱充大款的人,这瓶香水可不便宜。
    只是江晚秋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季夏,你知道这款香水当初宣传的时候广告语是什么吗?她问。
    什么?女生偏过头去,望着公交车外的风景。
    公交车的上的声音有些嘈杂,可并不妨碍她戴着耳机去听江晚秋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You are the se my heart.江晚秋一口流利的英文念出了那句英文宣传语,季夏坐在这边却隐约觉得对方好像在笑。
    她的英文并不差,是可以帮着美剧字幕组做翻译挣外快的水平,当初也还帮着小鱼练了好一阵口语,所以几乎在江晚秋这句话说出口的下一秒她的脑海里就自动出现了翻译过来的中文。
    你是我心里的秘密。
    微凉的秋风从前座开着的窗口飘了进来,飘到她这边,有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季夏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语双关,但这不妨碍她一语双关。
    是吗?只见女生弯了弯眼眸,跟着一字不漏重复了一遍那句宣传语,声音轻轻地,准确无误传到了电话那头江晚秋的耳朵里:You are the se my heart.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又再靠近一点
    53、53.
    中秋节, 江晚秋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在本市没有家人,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除了逢年过年会去送上一捧祭奠的鲜花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爸爸从妈妈去世的第二年开始就关停了家里所有的生意, 将一些固定的门面和多余的房产都租了出去, 靠着这些钱这些年在世界各地游玩着。
    就像是旅行的青蛙,偶尔会给女儿寄回来一些特产和明信片。
    一年都见不到几回,更别说过节了。
    所以每年的端午, 中秋,甚至是春节,江晚秋都是和易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起。
    遇上对方有女朋友的时候, 那就是三个人一起吃个节日饭,然后她会识趣地离开。
    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除了是要过去和对方吃这个节日饭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要解决季夏之前在KTV和她说的那些话再加上昨天晚上两人谈心的内容,江晚秋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这么多年,是应该说清楚有个了断了。
    尤其是她现在有了喜欢的女生, 就更应该和对方说清楚。
    于是中秋节这天江晚秋开着车朝着易意住的地方开去,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看到对方了, 自从那天在KTV听宋纭说对方分手了之后就没有见到过人。
    医院那边易意直接将攒着的年假休了, 电话打过去只说是想要一个人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前两天刚刚回来也没有过来见她, 今天出门前她倒是给人打了个电话过去通知,这一次, 对方总算没有再找借口推脱了。
    她们两个人的家挨得不算远, 开车拐过几个红绿灯就到了,走路的话大约十五分钟, 江晚秋记得以前自己不懂事还总是开玩笑说以后老了就带着男朋友去对方家里散步串门。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玩笑啊,明明是在扎对方的心。
    车子开进底下停车场,她坐上电梯直接就到了对方家门口, 门被打开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江晚秋忽然生出一种对方消失的这些天是不是去参加变形记了。
    不仅人晒黑了一点,整个人也都跟着瘦了一圈。
    但好在看着还是精神的,只是有种冰肌自是生来瘦的感觉。
    看来这段时间易意也不太好过。
    你家里的柜子上多了好多酒。走近家门只是轻轻一瞥,江晚秋就知道这个房子里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
    而且这些酒看着好像还不便宜,都是些高档货。
    易意却一句话将这件事轻巧带过:最近分手了有点烦,酒是别人送的。
    说完,她又开始左右而言他:今天过节就不在家里吃了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开车出去吃行吗?
    我知道最近开了一家新的泰国菜还不错,你要是喜欢的话
    分手这件事她似乎不太想多做谈论,所以一句话带过之后很快就转了话头,可江晚秋却不想就这么把话题跳过。
    点餐厅外卖吧,她很自然地就来到了对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靠坐着朝人望去,今天除了吃节饭我还有点事情要和你谈,去外面吃不是很方便。
    江晚秋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的正式,叫女人愣了愣。
    好一会儿,她才朝对方走了过来。
    你想谈什么?易意皱了皱眉毛,隐约猜到一点。
    你和你的前女友。
    已经分手了。
    后悔吗?江晚秋问,她们这种模式的快问快答不知不觉让房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江晚秋觉得照这样下去,她可能等不到吃中饭的时候。
    说话的空隙间,她看了一眼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熄灭的烟头了。
    易意和她一样是医生,她们都知道抽烟对人体带来的伤害不可逆转,所以都很少会抽烟,只是现在看来的话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我是说,会愧疚吗?她又补了一句。
    说话的同时,似乎还悄悄叹了一口气。
    被江晚秋这么问,易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讶异着朝对方望过来将心里的情绪明明白白全都写在了脸上,可是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个问题她不太能回答,也不想回答。
    愧疚吗?
    怎么会不愧疚。
    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每一个尚有良知的人做了坏事之后都会愧疚,这样的愧疚一文不值,该受到伤害的人还是被伤害了。
    说一千次一万次的愧疚都弥补不了别人受到的伤害。
    你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人也瘦了很多,你和她这么久的感情不是假,愧疚是应该的。江晚秋还是第一次和好朋友这么聊关于感情的问题,这一次,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再也没有逃避,毕竟,你不应该心里放不下另一个人还选择和对方在一起。
    面前站的是易意,江晚秋没法说出活该两个字。
    其它人可以说,她不可以这么说。
    因为对方喜欢的人,是自己。
    这么一句话说出口等于是将这么多年的埋藏在暗处的感情直接生生拉扯出来,摆在了明面上,今天谁都不可以再回避,也不可能再回避。
    话要说个明白,事情要有一个结果。
    易意预料之中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江晚秋的眼睛。
    但她知道,对方在看自己。
    好一会,才平复了一下情绪问出自己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纭告诉你的?
    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
    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笑了出来,这已经不是在问了,她这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最后这个答案她似乎早就知道,不过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到今天。
    房子里的气氛格外压抑,再加上今天外面的天气阴沉沉像是随时要下雨,没有一丝的阳光照进来,就更让人觉得心情郁闷了。
    易意都不会想要去向江晚秋要答案,因为她知道对方既然将这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就已经是当面拒绝的意思,成年人之间不用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再说透,就很难堪了。
    这就是拒绝,是最直白的拒绝。
    只是她有一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对方要选在今天把事情摊开来掰扯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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