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灯暗着,看来不用跟园丁对上了。
    秘书说:那走吧。
    贺初手上有全套钥匙,开了花园的门、大门之后,带着秘书到了屋内。
    他打开灯,熟练地为秘书拿一次性拖鞋。
    却没想到,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庄子悬膝盖上摆着一台电脑,此时正冷冷地望着贺初。
    你不是搬走了?这次带个女人过来,是把这里当酒店了么?庄子悬气压极低,声音也冷。
    贺初完全没想到这一出,他仓皇地去看秘书,不希望给秘书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许是职业道德感极强,秘书竟然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依旧是那股子干练机械的劲儿,她看向贺初,说:这位就是前业主么?
    庄子悬不知怎的,怒火中烧。他说:我还没搬出去,你就敢带人过来?又盯着秘书看了片刻,说:你现在男女通吃?
    贺初不擅长面对庄子悬的暴怒,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怀疑起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下一秒,他往前走了小半步,像是挡在了客户面前一样。
    贺初微微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地说:庄先生允许过我带人过来看房,我在完成工作,请庄先生不要无理取闹。也请您不要侮辱我的客户。
    无理取闹?
    庄子悬的眼神沉了下来。
    第23章 一更
    贺初与庄子悬迎面相对,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微渺的火焰。
    那火焰叫他再也不惧怕庄子悬,不讨好庄子悬。
    庄子悬往前走了一步,说:什么叫,无理取闹?这是我的房子,我在家休息,阻止无关紧要的成员进来,这也是无理取闹?还是说,你想要我报警?
    客户站在贺初身后,看到这情况,语气有些犹豫,说:贺先生,还有别的房源吗?
    客户也在这里,还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被庄子悬欺负。贺初回头对客户笑了一下,说:抱歉,我马上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再看向庄子悬的时候,服了软。
    抱歉,庄先生,我这就离开。
    贺初对那个女人笑的时候,庄子悬看到了。
    那个笑容里竟然不全是礼貌,还有一些体贴与真情。庄子悬看在眼里,表情完全沉了下来。
    庄子悬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份文件,说:贺初,你不想要这个了吗?
    贺初一回头,就看到自己上次过来拿而没有拿到的、他用了七年的资料夹。
    贺初说:给我。
    庄子悬说: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就烧了它。
    这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
    这是我的房子,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不知为何,庄子悬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说到这里,那名打扮干练的秘书突然转过头,用一种很疑惑的语气说:先生,人的从属关系不是这么算的。
    庄子悬扫她一眼,飞快地说:不关你的事。
    那个女人说:我现在也正站在这房子里,按照您的逻辑,我也是您的人?这恐怕不太妥当。
    转而对贺初说:贺先生,还有别的房源吗?时间紧迫,我们去看下一套房子吧。
    女人的语气很坚定,贺初一回神,心底也微微坚硬了一些。
    他说:走吧。
    贺初带着女人,往门外走去。
    他们经过长长的草坪,快要走到院子门的时候,庄子悬忽然在背后,高声叫住了贺初。
    贺初!
    你别以为我不敢。
    贺初回头,看见庄子悬一手拿着文件夹,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显然是要把这份文件给毁掉。
    贺初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庄子悬怎么能这么无耻。
    他脚下往回走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还要带客户,又回头看了客户一眼。
    客户说:那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资料吗?
    贺初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回答。
    客户又说:如果是,就去把它抢回来。房子可以下次再看,你的资料也很重要。
    贺初又愣了愣,他觉得这个客户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并不纯粹是来买房子的。
    又或者说,像认识自己一样。
    但这个疑惑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庄子悬已经点燃了那份资料。
    贺初忙不迭对客户说:实在抱歉,我下次再带您去看别的房子!
    就这么跑向了庄子悬。
    看见贺初选择了自己,庄子悬唇边浮现隐隐的笑意。
    贺初一把抢过烧了一小半的文件夹,想尽办法扑灭那火。
    庄子悬却一把将贺初抱住,说:慌什么?那不是你的文件。
    贺初再一细看,发现那只是一个空空的文件夹,里头夹了几张白纸,被烧到一半,焦黄的边缘好像正在嘲讽自己。
    贺初猛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凭空憋出一些气来。
    凭什么。
    庄子悬凭什么这么耍自己?
    啪!
    极端的愤怒之下,贺初反手给了庄子悬一巴掌。
    庄子悬的脸上隐隐浮现红痕。
    两个人都愣住了,都没想过贺初竟然敢打庄子悬。
    贺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表情也是呆呆的。
    庄子悬则是整理了一下领带,说:你是女人么,扇巴掌。
    语气有隐约的轻蔑。
    贺初回过神来,将已经烧坏了一半的文件夹捏在手里,说: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庄子悬说:写得那么细致,花费了很多功夫吧。但,太蠢了。
    贺初抿住嘴唇,脸颊已经涨红了。
    庄子悬说:资料的组织排列方式,太蠢了。重复和错漏不少,要找到你想要的信息,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你做了多少无用功,你自己知道吗?
    庄子悬莫名使用了训斥下属的口吻。
    事实上,他的下属大多是名牌大学毕业,履历好看,脑子机灵。像贺初这样只会闷头干活不讲究效率的,根本不配做他的秘书。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加班了。这种效率,也就只能带人跑腿了。
    庄子悬甚至冷哼了一声。
    贺初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对庄子悬说。
    你看不起我,对不对。
    庄子悬顿了一顿。
    是啊,我只配带人跑腿,腿还被你撞坏了。你跟我不一样,有钱,有颜值,有家世。我什么都没有,平凡普通,拿不出手。你怎么会看上我呢?我这样的人走在路边,你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中我呢?你还有个白月光你在等他回来吧?贺初盯着庄子悬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却没有眼泪。
    甚至庄子悬还觉得贺初的眼神愈发澄澈了起来。
    贺初接着说:我小气抠门,一套房子能便宜几十万,就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可你连几千万都不放在眼里,当时看着我,觉得我挺可笑的吧?有那么一瞬间,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是找你要钱?
    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工作,看不起我的工资,看不起我的性格,看不起我这个人。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
    庄子悬没想到贺初忽然爆发,注意到某个词语,眼神变了变。
    贺初停顿片刻,语气却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我也瞧不起你!你撞坏了我的腿,说要赔我三倍医药费,你赔了么?你没赔,我陪了。我陪你看房,你说好要卖房,也同意我带人过来看房,结果人来了,你又胡搅蛮缠!是你说要断开的,也是你做这些小动作!你到底想怎么样?
    语气是凶狠了起来,但眼睛里浮起一层水光,就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贺初说:你不喜欢我,我不想再自取其辱了我要离开,你有洁癖,不想让他住别人住过的房子,那你让我卖了它好不好?卖掉这套房子,我就离开了,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贺初抓着庄子悬的衣角,说:你放过我,好不好
    庄子悬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从没站在贺初的角度看待问题。
    可放过他?
    做梦。
    庄子悬一把抓住贺初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上带。
    他强迫贺初看向自己,说:在一起?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了。
    还是一贯的矜贵。
    贺初一愣,旋即猛烈地挣脱起来。
    在贺初心里,他跟庄子悬就是恋爱七年然后分手。即便已经明白庄子悬只是拿自己来解决需求,他也依然在心里暗自这么认为。
    七年的认知,一朝一夕很难改变。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漏嘴。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庄子悬知道这件事情。
    太丢脸了
    即便他在庄子悬面前已经足够不堪。
    庄子悬并不让他逃避,而是捏着贺初的下巴,强迫贺初直视自己。
    你觉得,你在跟我谈恋爱?庄子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完竟然笑了一下。
    贺初没有说话。
    庄子悬这个态度,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只恨自己色迷心窍,要是当时没有把庄子悬捡回出租屋
    挣扎之中,贺初的嘴唇擦过了庄子悬的手背。
    贺初根本没有注意到,庄子悬却觉得有一股电流从手背开始,密密麻麻地流过了全身。
    他忽然,有点舍不得跟贺初完全断开了。
    庄子悬另一只手抓住贺初的脖子,把人按到唇边。
    唇齿相接的瞬间,庄子悬感到一股巨大的满足,发出一声喟叹。
    自从贺初闹脾气以来,庄子悬就再也没有解决过了。
    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遇不到合适的人。无论是谁,一旦想到要走向最后那步,就寥寥没有兴致。
    贺初的指甲抓出了一道血痕,说:你放开我!你都受伤了!
    庄子悬不放。
    贺初又说:再不放开我报警了!
    庄子悬的笑容只有一半:你私闯民宅,还弄伤了我,你觉得警察会站在哪一边?
    你!
    庄子悬含住贺初的嘴唇咬了一口,成功地将那股电流传导到了贺初身上。
    贺初小幅度地战栗了一下。
    庄子悬很满意,手从衣服边缘探了进去。
    你是喜欢我,对吗?
    真正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庄子悬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地让贺初失控。
    贺初的身体软成一片,心里却凉薄如雪。
    看啊,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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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二更
    晚上忘了关窗,清晨下了一场暴雨,把贺初从梦中叫醒。
    贺初的身体似乎被揉散重组,四肢勉强组装在躯体上,有种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
    而庄子悬还在睡觉。
    贺初去把窗子关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俩睡了。
    在说了断开之后的今天,他们俩睡了。
    贺初心里生出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因为他在昨天的性/事里没有太多抗拒,这是荷尔蒙决定的,而不是他本身决定的。
    他想逃离庄子悬,身体却依然诚实地倒戈。
    他觉得罪恶。
    庄子悬翻了个身,似乎是醒了。他微微撑着上半身,看见窗户那里隐约站了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外头灰蒙蒙的天,冷清极了。屋子里则显得温存。
    在这种致命的温存感里,庄子悬认错了人。他喊他:天纵。
    贺初浑身一震,低头说:我不是。
    庄子悬揉了揉眼睛,依旧困顿地说:过来睡。
    贺初想不明白,庄子悬已经两次叫出任天纵的名字了。
    他跟任天纵长得很像吗?
    这就是庄子悬会找上自己的原因吗?
    贺初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自顾自地穿衣服。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降低噪音,他不想迁就庄子悬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把庄子悬吵醒。
    庄子悬清醒过来,姿态慵懒地看着贺初,说:搬回来吧。
    贺初顿了一下,没说话。
    庄子悬说:我们对彼此还有需求,磨合了七年,也合得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最后那句话可以说是柔声细语了,就像是一个体贴的老板在询问属下:你还想要加多少工资呢?
    贺初说:合不来。
    庄子悬说:不想辞职也可以。你的业绩还差多少,我都可以帮你完成,还能保你每个月稳居第一。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直接辞掉工作比较划算。
    贺初满是诧异地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都这样了,你还想包养我?在你眼里,我是可以用钱买来的?你说我们断了,ok,我搬出去了。所以请你不要再羞辱我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庄子悬眉头皱了起来。
    贺初明显缺钱,否则不会那么辛苦地当销售,还要在明显不愿意面对自己地情况下卑躬屈膝。
    庄子悬想不通,贺初为什么不选择容易地那条路走?
    对方明明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冒出来地一瞬间,庄子悬心里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他说:还是说,你想要的不是钱。
    贺初松了一口气,心想庄子悬终于听懂人话了。钱很重要,但钱不能买来所有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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