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是吗?云西洲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那你重新追求我的意义是?
    我一个人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为我耗费心神,但我还想照顾你,听说你在这里,我不放心,才辞掉了陆氏的工作。
    你有这么伟大?过去我可没看出来。
    我不伟大,正是因为我自私,才想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如果我是慷慨无私的人,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云西洲想了想,被他说服了:也是了,这确实符合你一向的作风。
    萧闻砚心里不怎么好受,但还是一笑:所以,我期盼着你愿意被我照顾的那天。
    跟萧闻砚讲了半天道理,云西洲也有点累了,所以偃旗息鼓,和他一起去赴Laurence的约。
    Laurence开的不是普通画展,而是一场小型拍卖会。到场的人与云西洲并非同行,倒是有几个与萧闻砚打过交道,只不过之前是通过视频电话沟通,如今才是见到真人。
    云西洲做事很少走神,他站在萧闻砚身边,听他游刃有余地跟几个当地富商寒暄时,不免想起了自己真正对萧闻砚痴迷的原因,看到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谈吐不凡,与任何人交谈都不卑不亢,几乎没有废话,每一句都直戳重点,他那时就想要跟萧闻砚好好学习为人处世,学没有学到,倒是碰了一身的伤。
    萧闻砚在外面有多人模狗样,背地里就有多不是个东西。
    云西洲不小心走了会儿神,就听到萧闻砚已经跟对面的两个男人介绍他:这是我一个朋友,目前是F大的交换生,他之前在他母亲创办的艺术研究所念书。他一直瞻仰Adam教授的画作,收到Laurence先生的邀请,就一起过来了。
    云西洲不爱说话,但并不畏惧与这些非富即贵的人打交道,他以前跟着云菁时早见过不少,只是觉得没什么结交的必要,才越来越沉默。
    他跟在萧闻砚身边,干脆与接待厅里的几人都打了个招呼。一圈下来,拍卖会也要开始了。
    过去,他也跟着云菁参加过几次,那些追求云菁的男人会高价拍下云菁的画,以显示自己追求的诚意。
    坐在萧闻砚旁边,云西洲发现旁边这人在做着与那些男人一样的事情。其实想想也是,男人追求一个人,无非就是帮忙做事和舍得花钱,当萧闻砚高价拍下Adam的画送给他时,云西洲没觉得受之有愧。
    回去路上,云西洲对着画看了又看,反而觉得不是那么喜欢了。Adam早期的画很有灵气,到了晚年,画作也显得暮气沉沉,若是能读懂他的画,就会被画里的情绪感染,云西洲听说Adam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有传闻说Adam已经去世,只是没有对外声张,更有人说目前流传在外的画都不是出自Adam本尊之手,是有人借他的名气敛财。
    可以云西洲对Adam的了解,虽然画风有变,手里这副从笔触到表现手法,都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不过就事论事,抛开对自己偶像的滤镜,这幅画的水平相比以前的作品大打折扣。
    怎么了?萧闻砚如今对他的情绪很敏感。
    你知道Adam教授最擅长画什么吗?
    人物,女人,萧闻砚说,虽然我不是内行,也能感觉到他在画女人时,比画任何其他的东西更细腻,色彩也更明亮。这幅画就显得有些粗糙,用色也偏暗,看来他没有找到下一位灵感缪斯?
    关于Adam的传闻很多,最真实的一个就是在他的顶峰时期,一年可以跟四五个女人交往,他的欣赏和喜欢绝不敷衍,爱上一个人就是真的爱上,不爱也是真的不爱。中年时他魅力不减,身边的女人依旧很多,直到五十几岁时遇到了大家公认的真爱,在一起很多年后,那个女人忽然病故,Adam就将自己关了起来,几乎谁也不见。
    云西洲想了一下,他与萧闻砚和陆旭初谈恋爱时,那才真正叫灵感充沛,如今孤身一人,他的画就像冬天雪地里的树枝,干枯,没有温度。
    搞艺术创作的人的确需要一份灵感的寄托。
    他看向萧闻砚:我还这么年轻,是不是也可以像Adam教授一样,为了体验,为了创作,而选择跟不同的优秀的人在一起,那样的话我进步会更快,能成为下一个Adam也说不定。
    萧闻砚脸色一变。
    他在不同的年龄段跟不同的女人交往,所以每个过程都有同龄人陪伴他创作和长大,我怕将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会失望,索性抱着随时更换的念头,不是很好吗?
    萧闻砚问他: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为了气我?
    云西洲一笑:我气你干嘛?我是真觉得我们这样的人没必要一上来就抱着过一辈子的念头吧,反正我们也不会结婚,换一换也没什么。
    为什么不会结婚?现在已经合法化了,没有大环境的阻碍。为什么?我不理解。
    云西洲说:因为我还小,我才二十出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谈的男朋友,不是也没有走到现在吗?
    萧闻砚的目光静静地拢住他,过了会儿,他别开眼,低声说: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正经的恋爱,真要算的话,你是我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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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坦诚
    初恋云西洲轻声念着这几个字, 琢磨了一会儿道,你当时又不喜欢我,我最多算第一个和你上床的人。你都这个年纪了,喜欢过的人应该挺多吧。在章悦林之前, 在和我开始以前, 你心里也装过不少人, 所以我才想不明白,除了你为了成全我的喜欢这样的非人类发言以外,会有什么原因让你在不喜欢我的情况下,会跟你弟弟的室友搞到一起?
    我
    萧闻砚正要说话,云西洲忽然一笑打断他:我替你回答吧。你看我老实好骗,觉得我没经验应该挺干净, 不用担心得病, 也不害怕我从此黏着你,甩也甩不掉,你算计好这一切,才决定接受我的关心跟示好的,对吧?
    萧闻砚皱着眉,急忙道:不是这样, 你和萧烨一样大, 在我眼中从一开始就是应该好好照顾的弟弟, 当我的目光放到你身上,察觉到你的心意以后,我也迟疑过,惶恐过,在心中掂量可不可以动你
    最后你决定跟我试试,尽管没那么喜欢, 但我至少年轻,你不喜欢我的性子,也看不到我的专长我的优点,当你看到漂亮耀眼的章悦林时,你重新认清自己的口味,云西洲平静地与他对视,从那一刻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关心、依赖和迁就,都成了你的负担,你看到我就觉得厌烦,我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我发现你对章悦林的心意时,你简直松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从你眼前滚蛋了,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束了一段你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下去的关系,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萧闻砚,我们从开始到结束,除了一开始你对我还有点新鲜感以外,在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以后,你的态度就变了,你以为我蠢、没有发现,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忍心离开你,所以才委曲求全,直到你喜欢章悦林的事实都甩到我脸上来了我才狠得下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清楚楚,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不信你就此不再自私、从一而终,也许明天你就看上别的人,再次弃我于不顾。我不会在你身上寄存什么希望期待,也不指望你现在的热情能持续多久,我现在想的就是,如果你一定要和我重新开始,可以,但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不可能再爱上你,最多就是尽情享乐,腻味了就一拍两散的关系。
    云西洲看到萧闻砚脸上无法辩驳的表情,心里笑了一声,他继续道:我是你初恋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想再把我骗到手。你要是真那么想开始,我们就这么开始,互不干涉,好聚好散。正好我画画需要灵感刺激,你应该缺个床伴,我那么小就跟着你,现在也没老,你不亏。
    阿洲,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萧闻砚喜欢云西洲对着他有很多话,可不是这样的话,他刚才没有反驳是尊重云西洲的表达,他盯着云西洲还没散去讽刺的眼尾道,过去你跟陆旭初亲密、互相喜欢、心灵相通,我要的是那样的关系,不是短暂的陪伴,我如果只想消遣时间、打发寂寞,我有很多办法,又有什么必要跑到你面前做牛做马,更何况你还不领情。
    不可能,你和我再怎么发展也不会像当初的我跟阿初一样,我和阿初是如何认识、怎么开始的,我和你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根本没有可比性,云西洲说,我寂寞的时候会回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幸福快乐,但想到你,一定是提醒自己谨记教训,不要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我跟你说实话吧,要不是因为当时你还在陆氏工作,我见你的时候才有可能跟阿初相遇,我也不会向你妥协,你辞职来找我,我也只觉得烦,但你为我母亲做的一切,让我不得不承着这份情,我能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不是冲我过去有多喜欢你,是冲我母亲的面子,她不能当面说感谢了,只能由我说。如果你想听到感谢的话,那谢谢你,但想要别的,就不可能了。你已经是我心里跳过的那颗棋,我不想再回头了,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不懂,你心里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了吗?
    没有了,现在来说这个很没意思,但我还是想说,在我去别墅找你、你说出算了的那天晚上,我对你的感情就全部耗尽了,剩下的不甘心的火也都被跟阿初的恋情冲得连灰都不剩,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比陌生人面目可憎一点的陌生人,伤痕是无法复原的,我可不会再像个傻子一样喜欢上你,我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如果是真心的,这就是你当初糟践别人感情的代价,如果你是心血来潮想追我试试,我劝你趁早放弃,滚回国内去。
    从萧闻砚发现自己心里的那杆秤逐渐向云西洲倾斜那刻起,他就一直在后悔,明明还跟云西洲在一起的时候,云西洲对他的感情那么炽热,他的自私、薄情寡义让那份感情走到了尽头,如果早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真正地喜欢上面前这个倔强认真的男孩子,萧闻砚绝对不会走到如今无可挽回的地步。
    世上没有后悔药。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可萧闻砚还是后悔,并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如果当初他没做那些错事,他与云西洲这时候很大可能已经结婚了,他们会从一张床上醒来,也许轮流做着三餐,彼此支撑抚慰,亲密的时刻心里被愉悦充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听着云西洲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云西洲在真诚地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我知道你不爱听我提自己的事情,我现在的公司人马都在这边,但未来都是要跟着你回国内去的,我已经赚到手的钱足够支撑我甚至我背后的整个家庭过很好的生活,但我仍觉得不够,你或许觉得是我贪心不足,但我是想到了你,我想让你过得更好,未来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你想要什么,我会拼尽全力送到你眼前来,我知道毕业之后踏入社会的艰辛,我不想你体验这些,人生有些艰苦跟为难不可避免,但有些事既没必要也完全可以规避,我能做的就是帮你踩好一条稳妥安全的捷径,你不用再重复我的老路弯路,你只要轻轻松松地完成自己对人生的规划和期待就好。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喜欢我,未来也可以不喜欢我,但没必要因为赌气而不接受我的示好,这些是我的诚意,我没要求你必须反馈给我什么,感谢和喜欢我都不敢期待,你就当我在为过去赎罪,好不好?
    云西洲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萧闻砚竟然还不肯就此放弃,他都快看不懂萧闻砚了。
    萧闻砚从他眼中读出了迷茫和挣扎,他趁热打铁道:我在你身上真正体会到了做错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果这份代价不是回报到你身上,那你过去在我这里受过的委屈、流过的泪,不是全都没有意义了吗?让我留在你身边,你折磨我也好,羞辱我也罢,不要赶我走,好吗?
    云西洲眼底多了一丝动摇,他问:为什么?
    云西洲没有多解释,萧闻砚却知道他究竟在问什么。
    就像你当初甘心为我咽下那么多委屈,不也没有理由吗?如果能清楚地知道原因,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执着了,萧闻砚拧紧的眉渐渐松开,他在云西洲脸上看到了一点希望,又接着道,你可以为一个人不管不顾,我也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知道你不信,我会让你相信我的话。
    云西洲说:你跟我不一样,我们不是一类人。
    人是会变的。
    也不会这么快。
    萧闻砚轻轻笑了一下:那你说怎么办?你想怎么验证这个问题?抛出一个考验吗?我愿意接受你的考验,你尽管给出题目吧,云西洲老师。
    你不知道是不是云西洲多想了,他总觉得萧闻砚最后的称呼语气不对头。
    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车子已经在学校门口缓慢停下,眼看萧闻砚要跟着他下车,云西洲立马阻拦了一下:不用了,我约了人,你回去吧。
    萧闻砚眼神一黯,随即点了点头。
    云西洲去了画室。
    他发觉自己最近落笔时总要迟疑很久,画画时勉强找到状态,画出来的画也不足以令自己满意。他试图回想还跟陆旭初在一起时的状态,那时他在画画,陆旭初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打游戏,时不时会传来游戏的音效,他那时觉得那是最好最安心的背景音。
    然而就想寒冬中的人回想不起夏季的烈日,云西洲在想起这些时再也找不到当初温馨心动的感觉了。他像一个少了什么的空壳,画出来的画也像他的内心一样空洞。
    他放下画笔,决定出去走走。
    没有联系上夏含,他一个人去了常光顾的那家酒吧,有几个与他算是点头之交的人见了他,远远地举杯打了声招呼,云西洲冲那边笑了笑,找了个位子坐下。
    场内的人都在纵情声色,云西洲喝着低度酒远远地观看,脑子里忽然响起萧闻砚今天说过的话。云西洲仔细回想,萧闻砚确实没什么不良嗜好,喝酒是为了应酬,很少要他照顾,抽烟也会躲去阳台,他唯一的不好就是辜负了当初云西洲的真心。但这个唯一不是小打小闹的臭毛病,一旦发生就是没法挽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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