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或许应该听苏缘的,不要再介怀那么多年前的事。借这个契机说清楚,然后就当
    孟熙有点心烦。
    她扭头问驾驶座的小朱:这都多久了?
    快有四十分钟了。
    小朱看看手机,又瞟瞟自家老板难掩焦躁的神色,小心地提议,宋小姐可能还有别的事,或者从另外的出口走了?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老板和人家又没约好见面,为什么就在这干等着。
    他说的确实很有可能。
    孟熙隔着车窗望向庄园的大门,她停车的地方被路灯照得敞亮,目光的尽头则被夜色吞没,来参加音乐节的宾客都离开后,昏昧而冷清。
    没有任何有人要出来的迹象,倒是在光线边缘,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个裹黑色大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看他乱糟糟的样子,像是哪里来的流浪汉。
    可流浪汉怎么会到这里来?
    孟熙的警惕心刚升起来,附近的安保人员就很尽职地过来问了几句话,把人撵走了。
    孟熙见状,就没再关注那边,而是解锁了手机。
    要打给宋知意吗?那也显得太刻意了。她只是觉得正好趁这个机会说两句,剩的回头还特地约见,才在门口稍微等等。
    不打?那是继续等还是直接走呢?要是没见到人,她的四十分钟岂不是亏了。
    孟熙还在纠结,手机却嗡得一声震动,对面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发来消息。
    【知我意:你在酒店吗?】
    她问这个干什么?
    消息发来的时间太巧,孟熙心里怦怦两声,她按捺住,谨慎地回复:【在外面,有事?】
    【知我意:就是确认一下你的平安,国外治安不比国内】
    孟熙一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对面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知我意:今天怎么和老师坐在一起,我找了好久,还以为孟总不想来呢】
    孟熙更不知道该怎么回。
    况且她现在心情实在复杂。苏缘说宋知意帮了很大的忙,最近和她见面又是温言软语,百般容让,从前针尖对麦芒的阵势是找不回来了,可对方这样自然如好友的相处还是太怪异了吧?
    她隔了半天,回了个:【说来话长】
    宋知意的电话打进来了。
    清悦的钢琴音铃声突然在车里响起,孟熙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迟疑片刻才点了接听。
    喂?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里能听见有人交谈,还有音乐声,不过很快都淡下来。宋知意似乎是走远了一点,柔柔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点轻似飞絮的笑意:孟总,还没有恭喜你《异人》的好成绩。
    孟熙被她的飞来一笔搞得有点茫然。
    《异人》开服也有一段时间了,反响非常不错,到现在还挂在氪金榜首位,没有下滑的迹象。虽然这的确是值得恭喜的事
    孟熙说:你打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她态度算得上不给面子,宋知意却丝毫没有着恼,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孟总不是说来话长吗?我觉得说话还是比发消息方便一点。
    孟熙不信她看不出来说来话长的意思是不想说。
    仿佛猜到她心里所想,宋知意迟来地啊一声,歉意道:还是原因不方便告诉我吗?那是我多此一举了。
    装模作样。
    孟熙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没什么不方便,就是我和朋友换了位置。
    宋知意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是那个最近在和小怡谈恋爱的朋友?
    何小姐名字里就有个怡。宋知意是何老先生的学生,她们两个相熟不奇怪。
    但孟熙心情颇有微妙。
    韩逾明怕不是个假的男主角吧?听话音,宋知意别说有所在意,恐怕连他这个人是谁都没记住
    对,就是他。
    孟熙心情复杂地说完,正想顺着吐槽两句,蓦地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她就这样跟着宋知意的话聊起来了啊?
    她醒过神,抢在宋知意说下一句话之前开口:你还在庄园里?
    宋知意说:是啊,还有些事。怎么了吗?
    孟熙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良久,宋知意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心照不宣地任由沉默流淌。
    孟熙说: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住哪家酒店?
    宋知意把名字报给她。孟熙让小朱订房间,和她说:等你回来吧,要是太晚就明天说。
    宋知意说: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本来是应朋友的邀约,留下来聚一聚,打完电话却神思不属,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场。
    助理肉眼可见的遗憾,毕竟这里平常不是能随便进的,何况借城堡开宴会了。这么难得的体验,匆匆离开实在可惜。
    这样的想法或许才是正常的。宋知意想。
    而她是不正常的那个,竟然会觉得回到酒店,比古老华丽的城堡夜宴更有吸引力要是错过了,也会更遗憾。
    宋知意的思绪渐渐飘远。
    这时,司机忽然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宋小姐,好像有车在跟着我们。
    深夜的街道疏冷宽敞,有什么异常很容易就发现了。
    宋知意往后看了一眼,除了她们的车,的确还有辆老旧的小面包车跟在后面,车子上有许多脏污的痕迹。
    她蹙眉:开快一点。
    不用她说,司机已经在提速了。但她们快,后面的车也紧紧咬上来。
    这明摆着是有问题了,宋知意没有犹豫,直接报了警。
    她为了方便,订的酒店离这里不远,没一会儿就到门口了,现在这个情况却不好停。
    后面的车到了有人的地方也死死跟着不放,万一车里的人身上带着凶器追下车,或者直接开车撞过来,后果的惨烈都可以预想,酒店倒是有安保,但也防不住歹徒发疯。
    司机或许是没想到,要拐弯进酒店的停车场,宋知意看到那边横着的道闸,正要开口让他别停往前开。
    后面的车突然一个提速,在助理的尖叫里,狠狠往这边撞过来!
    剧烈的冲击里,宋知意的手机滑了出去,掉进座位下方。
    那一瞬间,她手指误触了通话记录,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16、第十六章
    孟熙和宋知意到酒店的时间不过前后脚。
    她从停车场出来,还没走到酒店门口,包里的电话响起来前,先听见砰!的一记巨响,随后轮胎在地面上擦过,声音尖利。
    孟熙被吓一跳,回过头就惊呆了,这种路况还能发生追尾?
    这时正好电话响了,是宋知意。孟熙先把发愣的小朱拍醒:喊救护车!
    说完边接起电话边往那边走。她想过去看看车里的人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手机接通,孟熙喂了几声都没听见回应,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有个声音惊慌地喊:
    知知意姐?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没事吧
    隔了一会儿,宋知意才说话:我没事,把车门锁好。
    不会吧??
    孟熙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没敢挂电话,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但她离那两辆车本来就有段距离,不等她走近,追尾的那辆小面包车上,就下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
    是之前那个在庄园外蹲着的流浪汉!
    他的情况显然很不对劲,脑门还在因为刚才的车祸流血,却不管不顾扬起扳手,狠狠地砸向轿车的后车窗!
    呯!车窗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手机那头有人慌张地叫。
    靠!
    两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孟熙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看到酒店的保安过来,却只是在周围警惕地观望情况,整个人都没脾气了。
    她挂了电话,掏出电棍往那边跑。
    这玩意儿海关不让过,她还是到了国外才让小朱去弄来的。
    那边黑衣男已经砸碎了车窗,把手伸进去开门。
    孟熙心都提到喉咙口了,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惨嚎
    黑衣男嘴里叽里咕噜的剧烈挣扎起来!他想把手抽出来,破碎的车窗却像是怪兽长满利齿的嘴,将他死死咬住!
    机不可失,孟熙压着想要颤抖的手,冲上去就把打开的电棍往他后脖颈按!
    噼里啪啦的一阵电流,黑衣男翻着白眼倒下了。
    他沉重的身躯掉在地上,扬起尘土,伸进车里的手掌被一根圆珠笔透过贯穿。
    孟熙紧紧握着电棍,心里还在怦怦跳,胸口不停起伏。
    她借着惨白的路灯光看进车里,后座的那个人低头撑着座椅,纤弱的肩线微微颤动,似乎很是脆弱不安。
    然而她抬起脸看过来时,苍白的脸上还有溅起的血迹,紧紧抿着的唇松开后,从毫无血色充盈到蔷薇般的红,有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艳丽。
    孟熙和她对视。
    那双眼眸像是深重寒凉的夜色,灯光映入眼里,也成了刀刃碎片折射出的冷光。
    但看到孟熙的脸,那道隐含狠意的目光一顿,似有怔忪,慢慢地软下去,在眼底化作静静的水光。
    孟熙松了口气。
    她想,幸好来的及时果然是宋知意这个倒霉蛋。
    *
    行凶的黑衣男被姗姗来迟的警察带走。
    不用逼供他就招了,据说是宋知意的狂热粉丝,做这些都是为了和偶像亲密接触。
    孟熙觉得宋知意就是缺德事干太多了,才老碰上这种破事。
    她要是玩抽卡游戏,必定是那种不保底就永远抽不到SSR的资深非洲酋长。
    需要四个黑衣壮汉保镖护航的不是韩逾明,是她才对。
    万幸今天这事除了报废一辆车,只有宋知意在车窗被砸碎的时候受了点小伤。
    孟熙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让那个饱受惊吓小助理先去休息,支使小朱去买来药,敲响了宋知意的房门。
    没人应。
    她这个时候还出去了?
    孟熙狐疑地拿出宋知意给她的备用房卡,刷卡进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孟熙听到了隔着浴室门传来的水声,房间里只开着光线暧昧的床头灯,浴室里透出来的亮光并不刺眼,存在感却极为强烈。
    她在洗澡啊。
    孟熙顿时有种侵入别人隐私的紧张和不自在。
    她放下装着药品和创口贴的塑料袋就要离开,浴室里的水声却恰恰在这时候停下。
    再想走也晚了。
    咔哒一声,浴室门被打开,暖黄的灯光在蒸腾朦胧的水汽里流泻而出。
    纤瘦窈窕的身影背着光,赤足踩在地毯上,圆润玲珑的脚趾陷进去,白嫩的足弓上隐约透出血管的颜色。
    她只裹着一块浴巾,肌肤被热水烫过,泛着靡艳的红,水珠在上面挂不住,直往下流淌。
    乌发还是湿的,滴着水,紧贴雪白的脸颊和肩颈,唇间一抹红色吸足了水分,如同烂熟的红莓沾着露水。
    孟熙刻意遗忘的记忆席卷重来,浑身僵硬地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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