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乐离忧语气淡然,拔也拓听来也平静,拔也拓只道:他阿史那治国无道,突厥迟早归为拔也统辖,到时候便是阿史那要看我们的脸色过日子。
    汗准备得如何?
    私下无需拘泥,叫我兄长,托利亚。
    乐离忧面对拔也拓,微微低下头,唤了声:兄长。
    拔也拓点头,回复乐离忧此前的问题:我已遵照你的建议暗中联合了与阿史那有过冲突的铁勒诸部,目前看来一切妥当,但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临阵倒戈。
    乐离忧沉默,似在思索,良久道:也许他们还在观察,在衡量站哪方更有利。
    九姓铁勒的力量也比不过长期居于顶端的阿史那。就目前看来,当然是站阿史那更稳当。
    兄长可想增加筹码?
    怎么做?拔也拓蹙眉。
    内力不足,借助外力如何?
    你的意思是拔也拓松了眉心,宁?
    乐离忧点头:宁足够强大,拔也若能取得宁的支持,不仅能打赢这场内战,更能在阿史那倒台后顺利取得统治地位。
    之后铁勒便成了宁的附属我不同意。
    没有宁,我们赢不了。
    你早就把这一步算计在其中吗?你说的后手就这是宁?拔也拓的话语带了怒气。
    是。应完,乐离忧只是看着拔也拓,没有解释,也没有退缩。
    哼。拔也拓别开了视线。这时,乐离忧才道:获得新生的突厥不会成为宁的附属,宁国土辽阔,人口众多,且自顾不暇,我们以边境和平及放弃阴山以南的所有权与宁交换兵力,既是平等交易,铁勒为何要成为宁的附属?况且,与宁和平往来有利无弊。内战后国力必然有所消耗,与宁交好是换取粮食和布匹的前提。用和平交换繁荣,何乐不为?
    听到这里,拔也拓才重新把视线放乐离忧身上,只是依然沉着脸,他问:向敌军借兵,引贼入室,假使他们趁乱里应外合,大好的江山岂不是拱手送给外人?
    宁现在的君王与上代奉行不一样的治国理念,并不以扩张领土为功绩。况且中原人以儒治国,为服众,皇帝不敢背信,只要得到皇帝背书,我便有功成的把握比起担心中原在合作后背叛,倒不如先考虑如何让他们答应合作。随心所欲的阿史那已经把突厥的信誉消耗殆尽。
    你对中原人很了解。本是平常的话,但这话却因为一年前发生之事而带上怀疑的意味。
    乐离忧面不改色,回道:我不会和不了解的敌人对战。
    拔也拓也没有追问,只说:该如何让宁承诺联手?像是已经接受乐离忧给出的方案。
    让我去。
    你去?
    除我以外,有更好的人选吗?
    你有办法让大汗不怀疑你?
    乐离忧仍是简言:尽力。
    哈。拔也拓轻笑一声,不再多问,像是给足了信任。
    自拔也部回到阿史那部,乐离忧还没歇息多久便被琼阿利唤了去,几句场面话后,琼阿利终于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听说阿伊迄特勤与非罗可汗私下独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朕很好奇你们聊了什么。
    乐离忧反问:大汗以为我们聊了什么?
    琼阿利霎时变了脸色,沉声言:帝国发生的一切统统逃不出朕的双眼,你的兄弟近来动作频繁,真以为朕被蒙在鼓里吗?
    大汗以为非罗可汗蓄意谋反?对于琼阿利迫人的视线,乐离忧丝毫不闪不避。
    难道不是吗?
    非罗可汗就算集结了半数铁勒也无能与阿史那抗衡,何况他拔也拓要称大,其他可汗便甘愿伏小吗?他的话暗喻拔也拓确实有意勾结其他部族,但这分明的态度让琼阿利消了几分杀气。
    你姓拔也,他拔也拓是你亲兄弟。
    阿纳托利记忆中的亲人只有母亲,我与拔也的联系不过姓氏。非罗可汗真把我当弟弟就不会等我受了大汗的抬爱后才与我相认提携我的是大汗,不是非罗可汗。
    琼阿利鼻中呼出笑意,也不知是否真信了他的话。
    乐离忧叹了口气,说:非罗可汗对图斯叶护指挥拔也派出的部队攻城一事颇有怨言,他误以为叶护是有意让拔也氏赴死。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只和你说了这些?
    乐离忧没给出直接的回答,只道:非罗可汗还年轻,也有些意气用事。但正因为他年轻,即便图谋造反也不会有人拥护,大汗大可放心。
    好,琼阿利微微扬起了下巴,朕就暂且信你明日,朕会带着图斯亲自上门道歉。
    是!乐离忧重重点下头。
    就在琼阿利要再起话头时,乐离忧道:大汗知晓阿纳托利为何只忠于大汗吗?
    嗯?
    因这世上不会有比大汗更值得效忠的君主。他说,抬头与之对望时神情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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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122
    一向谄媚的人口中再多忠心的话语都难以获取信任,而往日清高自傲的人只需说一句好威力便胜百句。
    乐离忧拿捏得当,恰恰在琼阿利尽显王者气度之时把话出口,这使他的坦诚更有说服力。
    带着真心的谎话才最不易被看穿,他的话也算由衷。从许多方面来讲琼阿利确实是个好君主,然他太有原则,性子也蛮横,比起其他可汗又过于直爽,又也从不掩饰生为王者睥睨众生的傲气,因此也不难怪被其他同样自视甚高的部族首领所怨乐离忧对拔也拓说琼阿利随意把他呼来喝去,拔也拓会认为这是对拔也的蔑视,但这样的行为在琼阿利看来没有任何不妥。
    聊表寸心后,琼阿利谈及对拔也拓的处置时甚至询问乐离忧的意见,乐离忧道,突厥有外敌在先,夺回宝地才是要事,没必要因一个构不成威胁的人使得人人自危,他也已说服拔也拓不再动作,何况若是知晓琼阿利宽仁至此,拔也拓定会浇灭意图反叛的火星。
    此前乐离忧也表露过拔也拓的无害,而在确认了琼阿利无杀意的此时,他直言希望琼阿利放过拔也拓,不仅因为拔也拓还有用处,还因为一个大谈忠义的人不该毫不顾及血脉亲情。
    年少时被强制服务他人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揣摩他人的心理,让他习惯伪装,但这回与过去不同,他不能因为不想受到宠爱而放任自己做具死尸刀尖上的表演,容不下半点破绽。
    琼阿利说得尽兴,又与他聊起他事。乐离忧的话本就不多,安安静静地看着琼阿利,琼阿利以为他听得认真,却不想他脑中到处是乐洋的身影。
    他太久没见着乐洋,也不知这些日子里乐洋是否安然。
    他还想,他要让乐洋对他放心,他会把拔也拓答应合作一事告知乐洋不会是今日,若他一回来便往乐洋那儿跑,谁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阿图弥的宠爱只是表象。
    乐洋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使阿图弥感兴趣,在乐离忧离开阿史那部的这段期间,阿图弥总要跑来找他,他判断阿图弥是因为在意怡尔丁的话才对他上心,事实情况也确实如此,阿图弥总会问他关于乐离忧的事,比如两人何时相遇,比如他对乐离忧的看法,比如乐离忧的喜好这时,乐洋就会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只要对着阿图弥傻笑就好了。可即便阿图弥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讯息,到了第二天,阿图弥还是会来找他。很多时候,阿图弥只是跟着他,闭口不语,像是也成了哑巴。
    是因为没有朋友吧,乐洋想。
    他愿意成为这位可怜人的朋友,虽然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也只是聆听和陪伴。
    乐洋蹲下,双手穿过乌黑发亮的长毛揉了揉獒犬的脸这是乐离忧怕他无聊送他的宠物,他给它取名乐呵呵,只可惜他不能说话,乐呵呵只从乐离忧那儿听过自己的名字,想是记不住。
    乐洋向阿图弥伸手,待阿图弥把手搭在他手上,他拉着阿图弥的手去碰乐呵呵,但在触到毛发前,阿图弥迅速收回了手。见他果然怕狗,乐洋也不强迫,只把额头抵在乐呵呵脑门上,任它抬头舔他的脸。受乐洋的笑容影响,阿图弥对这只大怪物的畏惧减了些,他试着把手放到乐呵呵背上,即便指尖在触到那过热的体温时下意识回缩,他还是有了抚摩的勇气,轻轻地顺着犬毛的长向抚过这结实的后背。
    特勤回来了。阿图弥说。
    他今早瞧见了乐离忧的身影,只是二人没对上眼。这儿也离乐离忧的毡帐很近,他担心乐离忧见他和乐洋一块又会感到不快。之前他想营造其他男宠与新来的他和睦相处的表象,但乐离忧不吃这一套,那日甚至还把他赶了出去,虽然乐离忧的脾气本就难以捉摸,那天晚上也依然是他侍寝,只不过自那已后,阿图弥长住的地方定在了布卡和怡尔丁的毡帐中罢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又像哪都不对。
    阿图弥自问,要是乐离忧真因为喜欢乐洋而吃醋呢?
    阿图弥犹豫何时离开,但在乐洋抬头看向他时,他暂时消了念头,只问:你喜欢特勤吗?
    乐洋没有回答,揉了揉乐呵呵的脑袋后,站起来,缓慢地用口型把话传递,但即便只是一句简短的话,阿图弥看了三遍,仍是没看懂他到底要说什么。乐洋拍拍自己的脸,心中感慨乐离忧真是不得了,他不必特地放慢语速,乐离忧也能一下接收他想传达的话语。
    乐洋托起阿图弥的手,用食指在阿图弥手心写字,又将每个字用口型复述,阿图弥的手心被挠得发痒,但他还是抑制住收回手的冲动,随着乐洋,把话一字一字念出,最后串成一句话
    不要喜欢特勤?阿图弥疑惑。
    乐洋点头。
    因为你喜欢他吗?
    乐洋摇头,又用同样的方法表达:喜欢他会难过,阿图弥不要受伤。
    为什么?
    乐洋只好道:他没有心。
    这不是乐洋的真心话,但他想,对阿图弥来说是如此,阿图弥太过在意乐离忧,已经不得已利用阿图弥等三人的他不想再进一步让他们的心破碎。他发誓,等一切结束,他会把被当作玩具贩卖、易主的他们带向自由。
    阿图弥低头看着摆在乐洋手心的那只手,倏尔鼻腔一热。
    鬼使神差的,乐洋侧头朝右方看去,刹那注意被停在不远处的乐离忧吸引了去。也许是因为才说了乐离忧的坏话,乐洋不由窘迫,迅速把手收了回去。阿图弥也随他转身看向乐离忧,并出声问候。
    乐离忧向他们走来,乐洋忽然觉得自己又要被当着阿图弥的面带走,慌着想要用眼神提醒乐离忧不要那么做,然事实上乐离忧却没看他一眼,只径直朝阿图弥走去,随之抬起阿图弥的下巴,微张着嘴,伸出舌尖,弯腰纵情深吻。
    乐离忧睁眼斜视低头杵在原地的乐洋,观其如自己预想仅仅涨红了脸,他重新闭上眼并结束了这吻,对阿图弥道:我想做。话毕不等回复,他抱起阿图弥,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帐中去。
    阿图弥环着乐离忧的颈子,半张脸埋在乐离忧肩上,一双眼却盯着仍一动不动地乐洋,直到乐洋转身呆望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阿图弥见了乐洋红了的眼才闭眼收了视线。
    喜欢他的人明明是你,受伤的人也是你,阿图弥想。
    漠南的雪时停时现,平城北部今日也落了片刻的雪,但那空中飘下之物比起说是雪,倒不如说是薄冰渣子。
    离忧?安明熙微微收了眉心。
    与安明熙并肩同行的花千宇回话:嗯,听那人的描述,应是离忧无误。他正带着安明熙熟悉军中环境,安明熙这由花千宇亲自招待的新人引来了不少目光,若有人问起安明熙身份,花千宇便说是义兄。
    那人呢?
    自尽了。
    安明熙沉默,少焉言曰:宁死不做俘虏,也算豪杰。
    花千宇闻言却笑道:傻哥哥,逃兵算什么豪杰?
    逃兵?
    突厥人的规矩,兵败便自我了断,他们背弃战友偷跑,竟还妄图回乡,然逃兵回去也没有好下场花千宇忽然举起双手,为自己辩驳,我当初说带他们安全出城,没说要送他们回乡,人是在城外死的,我可没有违背誓言。是他们自己太着急,没能把话仔细分析。
    安明熙觉得好笑:和我说这个作甚?
    花千宇解释:以免哥哥误以为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耍这种小聪明就不算小人了吗?
    这花千宇眼神飘忽,没有回答不是的自信。
    安明熙叹了口气,道:小人也好,流氓也好,耍什么手段都好,我只要你活着。
    哥哥花千宇眼里泛着感动的光,就在他欲贴近耍流氓时,安明熙往旁边挪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重新切入正题,问: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忧作为外人,如何能得贵族的封号?
    莫不是被我胡诌说中,他真是出身突厥,甚至是谁家王子?
    哪有如此巧合?安明熙瞟了他一眼,好事,还是坏事?
    花千宇摇头:还说不清好坏。元帅选择长期防守是因为守城更加稳健,所消耗的兵力也更小,翻山长征侵入漠南不仅费时费力,消耗了斗志又占不到地形优势的大军只会平白送死,因此只能时刻防备突厥没完没了的袭击。突厥人想要夺走平城,但此处要塞若是陷落,大宁与敞着大门迎贼无异元帅前阵子下了决心进军灭突厥,哥哥可知为何?
    为何?安明熙对于军情并不了解。
    因他们的部署越来越缜密,行动也更有谋,我军死伤远超以往。
    安明熙点头:你也差点出了意外。
    如果突厥的变化真与离忧相关他必须死。
    第123章 123
    乐洋想自己是惹乐离忧生气了。过去,除非必要,乐离忧不会当着他的面和他人亲密,他想应是他和阿图弥靠太近,使得乐离忧吃了醋,才做出那般行动意图让他也醋一回。
    乐洋吸了下被熏得酸溜溜的鼻子,蹲下再捧起乐呵呵的脑袋揉了揉,心问:呵呵,离忧不是说喜欢我吗?可是他从来没像那样吻过我是阿图弥更好吗?是因为我丑所以对我下不了口吗?想做也是找阿图弥,根本不会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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