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岑韵见儿子进来,有些憔悴的面上露出笑来:这两日吃了药,觉得好多了,总躺着我也无趣,今日会试,累坏了吧?
    裴烨心中一暖,说道:又不是干重活,有什么累的,小弟呢?
    岑韵说道:在隔间睡觉呢,你去看看。
    裴烨去隔间看了看小家伙,转而回了书房,他在书桌前坐定,摊开一张宣纸,蘸了墨汁飞快的写下一串名字,继而抬手轻叩了几下红木的书桌,下一秒房中有轻微气息浮动,黑暗中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单膝跪在地上,恭敬道:主子。
    裴烨点了点头,将方才写下的东西递过去:让人盯着这几个人,三天之内不要让他们离开视线。
    是。黑衣男子飞快的扫视了一眼那张宣纸,然后递还给裴烨,继而躬身连退三步,重新隐入黑暗中。
    裴烨两指夹住那张纸,举到烛火上,火花炸裂间,薄纸很快的燃成了一滩灰烬。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两日过去,这两天,裴烨显得很是悠闲,每日里去东院看看岑韵和小家伙,或者就是呆在书房看书,第三天的时候,他换了一身便装,出了门。
    因为科举,京城入驻了许多外地考生,酒楼客栈大多已是爆满,整个皇都异于往常的热闹,裴烨缓步走在街上,行至转角处,迈步进了一家酒楼。
    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他刚一进门,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可有厢房?裴烨淡道。
    有的,您楼上请一间厢房。小二说着拉长声音对着柜台唱道。
    小二带着裴烨进了二楼厢房,面上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他弯身行了个礼:公子可有何吩咐。
    裴烨道:我约了小侯爷,他待会儿来了,你带他过来。
    是。小二应了一声,用手中开水沏了一壶茶,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裴烨走到窗边,窗外便是长街,他微微垂眼,便将街上情形一览无余,看着那些拥挤攒动的人群,他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
    莫越过了一柱香,厢房外有敲门声响起,裴烨走到桌前坐定:进来。
    容浅陵推门进屋,几步走到桌边,执起茶壶一连灌下两杯水,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半天,方才抬头看向裴烨。
    裴烨见他这模样,似是情绪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容浅陵深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裴烨对面:别提了,方才路上遇见一小子,挡我路不说,还骂我娘娘腔,你倒是说说,老子哪里娘了说着说着,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方才气不过,就和他动了手,那家伙五大三粗的,这不仗势欺人吗?
    第10章 裴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容
    裴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容浅陵的脸,那圆滑精致的面部轮廓上,皮肤白皙细腻,一双透亮的大眼仿佛嵌的两颗黑琉璃珠
    这模样生的怕是让女子都自惭形秽,还真是有些娘,裴烨心中忍不住失笑,面上却仍旧一派正经:你与人动手了?没伤着吧!
    容浅陵伸出两指撩了下垂落胸前的一缕碎发,面上露出个不屑神情,那意态竟有风情万种之姿:本公子是那任人欺负的软包吗,给他用了点我新研制的东西,估计这会儿正在街上抓狂呢!
    裴烨心知他虽然任性自傲,却是个有分寸的人,因此也不怕他闹出什么事来,只转而问道: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
    容浅陵正了神色,从怀中取出一支青玉瓷瓶:这东西虽然无色无味,但是药性极烈,你用的时候可得把握好度,我鼓捣了一整天的,你可怎么谢我啊?
    裴烨伸手取过来,看了一眼,塞到广袖的袖袋中,又在袖中摸了摸,拿出一个黑木锦盒,推到容浅陵面前。
    这是何物?容浅陵疑惑道。
    送你的。
    容浅陵拿起盒子,伸手打开了,顿时双眼一亮:千,千手乌你竟有这物,我寻了好久都不曾得到,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裴烨笑了笑:听你提过,便让底下人留意了下,前日送来的。
    容小侯爷这人,父亲是个武将,母亲出自书香世家,但是他不爱文亦不喜武,偏偏痴迷这医毒歧黄之术,而且还学的极精。
    他虽不过十三年岁,却早已声名在外,不过毒术在大晏并非什么正经门道,因此这事儿没有多少人知道,可他的毒术裴烨是见识过的,而且依着他们的关系,这事情让他来做,裴烨很放心。
    容浅陵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药材,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好一会儿才舍得将盒子收起。
    阿烨,你真是太好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突然就向着裴烨身上扑去,裴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又坐在椅子上,连闪躲都不及,就这么被他扑了个满怀。
    你下来,这是做什么?裴烨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容浅陵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皂角清香,愣了一下,飞快的站直了身子: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么我先回了啊,明日就是殿试了,你也回去准备一下。
    不急在这一时,裴烨指了指桌上的酒坛,吃过午饭再走吧,陈酿的桃花醉。
    容浅陵摸了摸手中的盒子,不吃了,我那方子,就差这一味千手乌就成了,我现在一刻不想耽搁,这酒你先留着,待这药成了,改日再与你痛饮一番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又转口道,算了,这酒送我一坛吧,我带回去,着手已经伸到桌上拿了一坛抱到怀中,那样子就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美酒就没了似的。
    他这辈子,最爱的,除了各种药材,怕也只有美酒了。
    裴烨见他往外走,干脆也跟着出了门,浅陵回头看他,问道:你也不吃了吗?
    不了。裴烨说道。
    那行吧,咱们还能顺道走一番,对了,我方才被那混蛋气坏了,都忘了问你,你让我配那东西,是要做什么?
    你说迷.药能用来做甚么?裴烨满脸坦荡的说。
    我自然晓得迷药用来做甚,容浅陵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说,我问你打算用在谁的身上?
    裴烨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在他心目中,容浅陵不过是个是十二三的少年,总有不慎的时候,况且这事情没有十全把握,他也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因此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二人从方从楼上下来,便见一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门口进来,那人眉头紧紧的蹙起,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脚下步履都有些杂乱了。
    容浅陵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走到了裴烨身后,说道:咱们快些出去。
    裴烨还从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问道:你在躲什么吗?
    瞎讲什么?本公子坦坦荡荡,有什么好躲的裴烨不过随口一问,不想容浅陵却一下子炸了毛,不自觉就拔高了声音。
    门口的少年突然向着他们看了过来,眼中瞬时迸射出愤怒的光芒: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他说着几步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揪容浅陵的衣襟。
    裴烨抬手挡住了他,少年一愣,他是使了大力的,不想竟被眼前的人轻轻一下便化解了,顿时有些气闷,抬眼看去,方才发现是熟人,他惊讶道:裴兄怎么是你?
    裴烨微微颔首:司徒公子,巧了。
    这少年原来是司徒雪,他瞪了一眼站在裴烨身后的容浅陵,缓缓卸了手上的力道,张口便是一句:你与这娘娘腔认识?
    你说谁娘娘腔呢?你再说一遍容浅陵这会儿有裴烨在身边,气势显然是十足。
    司徒雪嗤笑了一声,他身上疼痒难耐,不欲和他多做纠缠,直说道: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解药给我!
    容浅陵唇边勾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是我做的又怎的,不过解药却也没有。
    你司徒雪气的牙痒痒,差点又要冲上去,却再次被裴烨拦住了。
    浅陵,司徒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若有解药,便给人家吧!
    阿烨,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了,我怎怎不晓得?容浅陵显然不满。
    浅陵。裴烨又淡淡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再没有多余的话,但是那语气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容浅陵撇了撇嘴,伸手从腰间的荷包摸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递过去,警告道:看在阿烨的面子上,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下次可擦亮了眼睛,莫要在乱叫人了,不然
    司徒雪伸手接过那药丸,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似是在犹豫是否要吃下去。
    哟,不敢吃啊,不吃算了,还给我呗。容浅陵说着,就要将那药丸夺回来。
    司徒雪微一侧身,避过了他伸过来的手,许是身上难受的厉害了,他也不再想那么多,直接将那药丸吞了下去,不过转眼功夫,竟真觉得身上的刺痛麻痒渐渐消退下去。
    裴兄这是要离开了,上次说好一起吃饭,既然碰上了,择日不如撞日啊,你看如何?他身上舒爽了,神色也跟着舒缓下来。
    谁要与你这莽夫一同吃饭,阿烨,我们走了。容浅陵拉着裴烨就要走,不想裴烨却是应了声好。
    容浅陵闻言顿时不干了,裴烨见他满脸不忿,说道:浅陵你若不去,便先回去吧。
    既然要去,便一起去,我一个人走了算什么。容浅陵本想要回去倒腾他的药材,满是归心似箭,此刻看着那讨厌的家伙与裴烨称兄道弟,却又不打算走了。
    结果三人又重新回了楼上的包厢,各自点了些菜,一同吃了午饭。
    容浅陵一张脸生的极为漂亮,说起话来却是半分不饶人,席间张口闭口的针对着司徒雪,司徒雪是个直爽性子,哪里说的过他,一时被气的脸红脖粗的。
    裴烨在一旁看着这俩人冤家一般,默默的低头用饭,只当做全然都没听见。
    用过午膳,三人在街上分开,裴烨回到家中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也不知做些什么。
    及至晚上,整个长安城陷入了沉睡中,裴烨换上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跃出了屋子。
    他运起轻功,避开府中侍卫,从后院的高墙出了将军府,裴烨急速的穿行在寂静的长街上,那速度快的好似一阵清风拂过,真是让人连个虚影都难以捕捉。
    莫约行了两刻,他在一处庄严沉寂的建筑外面停了下来。
    裴烨轻轻越上墙头,观察着里面情形,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这里是存放科举考卷的地方,他之前让人看着那些负责此次会试的考官,结果果然有猫腻,他手下得到的消息,那些官员竟私底下更换了考生的考卷,将一些寒门士子或者与他们有隙的朝臣之子的考卷更换成自己人。
    他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墙头,一炷香过去,到了侍卫换班的时候,裴烨趁着这个空档,轻轻一跃,进入了宅中。
    穿过重重院落,终于到达了存放考卷的屋子,裴烨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靠近一个侍卫,从怀中掏出手帕捂住那侍卫的嘴巴。
    高大健壮的侍卫竟是连挣扎一下都不曾,就直直的软了身子,裴烨弯腰将他放到地上,心道浅陵这药做的,药性要真是烈的厉害。
    依此下来,他一连放倒了院中十来个侍卫,然后小心的拆开门口的封条,走进了屋内。
    宽敞的室内,摆放着许多的桌案,而那些考卷就放在里面一个上锁的木匣中,裴烨从袖中掏出事先让手下弄到的钥匙,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他借着手中的火折子,飞快的浏览了一遍那些考卷,最后从中取出几份,用特质的药剂抹去了卷上的名字,执起毛笔重新写上了,那字迹仿的竟是与卷上的文章一模一样。
    翻到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考卷,而那上面却赫然的写着冯德馨三个字,裴烨脑中一转,便想起那冯德馨是工部尚书冯昌熙的儿子。
    裴烨心中嗤笑一声,将那名字飞快的修改了,然后将所有的东西恢复成原状,转身出了屋子,重新将那封条黏了回去。
    那些考卷都是此次会试考过的名单,经过多位考官审核之后挑选出来的,封卷之后,便不会再打开,直到明日早朝之时,会当众呈到皇帝面前。
    到时一切便是板上钉钉,成为定局,这也是裴烨拖到最后一天方才出手的原因,唯有这般,方能打那些奸臣个措手不及。
    届时皇帝会从中选出自己满意的文章,然后草拟圣旨,由传令官快马加鞭出宫张榜,待到午时一刻,考生到位,皇帝会当堂监考,举行殿试。
    第11章 裴烨回到将军府的时候,
    裴烨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时辰已过三更,他换下身上的衣裳放到柜底,然后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虽然折腾了大半夜,但他第二日早上仍旧按时起来床。
    深秋时节,晨起更深露重,裴烨身上却只穿了浅薄的单衣,袖子紧紧的扎了起来,他站在院中练剑,那薄薄的剑身,快的只剩下个银色虚影,却震的气流震荡,一时花飞叶落,白衣翻飞,矫健轻灵的身姿,几能迷乱人眼。
    这般精湛的剑术,若能用来与人对战,怕是时间也无几人能抵挡吧。
    他一套剑招走下来,轻轻从枝头跃下,衣袂在风中落定,气息仍旧沉稳,身上连汗也未出一滴,下人呈了早膳过来,裴烨用膳之后,信不去了东院。
    阿青是从小跟着裴烨的小厮,见他一派悠闲的逗着怀中的小婴孩,自己却是急的不行。
    裴烨见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说道:阿青,你这是做什么?
    啊呀,公子阿青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待会儿就张榜了,别人都去宫门外等着,您怎么半分也不急呢?
    裴烨昨天将过了会试的名单都看了个遍,几乎能将那张即将张贴出来的榜上名单说个八九不离十,真想不出有什么好急的,但见阿青那紧张模样,他想了想,说道:你也去看看吧,到时回来告知于我。
    阿青就等着他这话,见状飞快的应了一声,然后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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